第三十四章 簽名

　　陳建國好懸沒被氣得昏過去。
　　自己兒子什麽熊樣，陳建國當然清楚。陳欣平時在學校裏無非就是囂張壹點，陳建國雖然覺得不妥，又覺得自己拼死拼活才混到今天這樣，為的不就是要比別人囂張壹點嗎？思來想去覺得孩子始終是要長大的，就不太管陳欣。
　　陳欣跟那幫狐朋狗友鬼混也好，在學校裏跟人有了矛盾也好，陳建國傾向於讓陳欣自己解決。他覺得這樣孩子能成長得更快，更早融入這個社會，學會分辨人心。
　　陳建國的房地產公司也是傳統的教父模式，自己壹個人搞壹言堂說了算。從未有人質疑過陳建國的教育方式，也很少有人提及陳欣的各種問題。
　　今天陳建國居然被壹個小孩子當著面罵教育不好兒子，用氣急敗壞已經不能形容陳建國此時的心情了。
　　陳建國不打算跟蘇亦凡再說話了，他看出來這小子壹肚子噴人的詞兒等著自己呢，幹脆拿出電話直接撥出去。
　　“馬所，我在中景國際宴會廳的西走廊，我兒子被人打傷了，妳能不能過來壹趟？”
　　陳建國即使對派出所長說話也壹點不帶客氣的，說完直接掛了電話，盯著蘇亦凡說道：“同學，我不建議妳現在離開。就算妳今天走了，我也可以找到妳學校，甚至妳的家裏。這件事妳必須給我壹個說法。”
　　旁邊的法國人中文了得，聽陳建國已經報警，又跳出來刷存在感：“陳先生，蘇先生是我們杜韋克大師的貴賓，希望妳不要為難他。”
　　胡斌壹看這神仙打架的架勢，轉身幹脆溜了。不管哪邊自己都不能幫，更得罪不起，何必還在這浪費時間？
　　聽到法國人發話，陳建國楞住了。
　　什麽？這小子跟杜韋克大師有交情？
　　想到這壹層，陳建國忽然覺得這事有點麻煩了。
　　杜韋克算是當今活著最有錢的藝術家之壹了，他要是真的給這小子出面，自己還真不能拿他怎麽樣。
　　法國人不給陳建國思考的時間，繼續說道：“蘇先生，杜韋克大師壹直想見您，又怕打攪到您，要不然我現在讓他來見您？”
　　陳建國頓時更淩亂了，他怎麽看也看不出這個年輕小孩是誰家孩子。按說在濱海市有頭有臉的人物他都應該認識了，偏偏這小子面生得很。
　　如果陳欣跟這個姓蘇的小子是同學的話……不應該啊，濱海有姓蘇有很有背景的家庭嗎？
　　畢竟是個白手起家的生意人，陳建國僅僅淩亂了壹瞬間就冷靜下來，他覺得這法國人搞不好是在虛張聲勢，杜韋克大師連市領導的見面會都是能省則省，怎麽可能來主動見壹個少年？
　　蘇亦凡對那個法國人頷首致意：“如果杜韋克大師現在來見我的話，他會很麻煩吧？”
　　“不，這並不重要。”那個法國人拿起電話，“大師壹直盼著能見妳壹面。”
　　接下來的節奏完全沒有按陳建國預料的來，法國人打電話說了壹串像咳不出來痰壹樣的法語之後，恭恭敬敬地對蘇亦凡說：“蘇先生，大師說他立刻就下來見您。”
　　杜韋克當然也住在中景國際，還必須是總統套房。如果這也是謊言的話，幾分鐘內就會被戳破。
　　陳建國開始相信這壹切了。
　　程水馨和楊冰冰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兩人誰也沒說要先走，都站在蘇亦凡的身後看著事態發展。
　　幾個人在走廊裏僵持了壹會，真有人推開走廊門走進來。
　　陳建國擡眼壹看，心裏就是咣當壹聲。
　　來的人滿臉胡子，大長臉，壹頭亂發像好幾天沒洗過似的，穿著壹件有點破的夾克衫。不是那個在電視裏曾經侃侃而談的讓·阿萊·杜韋克還能是誰？
　　杜韋克的身材有點腫，穿著夾克衫猶如壹頭棕熊壹般，身後跟著壹個身材妙曼的紅發女郎，眼神很高傲。
　　快步走到蘇亦凡跟前，杜韋克用驚訝的眼神上下打量蘇亦凡，嘟囔了壹句法語，伸手主動跟蘇亦凡握手。
　　杜韋克大師主動來跟這個少年握手？
　　陳建國心頓時裏壹涼，轉頭又覺得有些不忿。杜韋克再厲害，不過是個過江龍，走了估計以後都不會再來國內。
　　中國人的事，總要自己內部來解決。杜韋克這張虎皮再大，不過是今晚而已，等明天這個人就要去首都趕下壹場畫展了。
　　想到這裏，陳建國臉上堆起笑容，朝著杜韋克露出商業化的笑容。
　　那個法國人站在杜韋克身邊，用中文翻譯道：“杜韋克大師很驚訝蘇先生的年輕。”
　　蘇亦凡經過剛才的事，現在壹點都不怯場了：“妳可以告訴杜韋克大師，我們中國人有句話叫有誌不在年高。我雖然年輕，也很喜歡他的作品。”
　　杜韋克聽了翻譯哈哈壹笑，又說了句法語。
　　“杜韋克大師說，他覺得妳太幸運了，同時有兩位這樣美麗的女孩子陪著妳。”
　　蘇亦凡趁勢介紹道：“這是我的兩位同學，她們也很喜歡杜韋克大師的畫……”
　　……
　　陳建國現在體驗到了剛才陳欣抓狂的感覺。
　　從來走到哪裏都是大眾焦點的陳建國像個無辜的路人，保持著禮貌又溫和的微笑想杜韋克說幾句話，偏偏那個臟兮兮的法國人只跟蘇亦凡和那兩個女孩說話，看都沒看自己壹眼。
　　杜韋克的出現讓陳建國猶豫了，他覺得今天這事只能這麽算了。兒子的委屈說不得只能之後慢慢給他找回來。
　　主意已定的陳建國連告辭都沒說，轉身就想走出宴會廳。
　　蘇亦凡心說反正都已經得罪人了，不如更徹底壹點，就在跟杜韋克愉快交談的空擋裏回頭喊了壹聲。
　　“陳總，我還沒解釋呢。”
　　陳建國腳步壹頓，在原地停了壹秒鐘，沒有轉身，還是徑直出了休息室走廊。
　　看陳建國走了，程水馨才松了壹口氣：“蘇亦凡妳是怎麽做到的？我看著陳欣的父親，總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蘇亦凡笑笑：“有人告訴我，強大不過是壹種態度。妳只要不去想他的金錢權勢，想他不過是個可能被我壹棍子抽躺下的老頭子，就不會緊張了。”
　　程水馨難以置信地搖頭：“我真是覺得不認識妳了。”
　　幾個人在走廊裏跟杜韋克愉快地交談了近十分鐘，杜韋克還興高采烈地給三個人每人畫了壹份塗鴉簽名。
　　程水馨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相比之下陳欣還得找個副市長帶自己去見許佳純，這完全不是壹個層次上的。
　　向杜韋克告辭之後，蘇亦凡內心還是有點小震動。曾經遙不可及的世界級大師那麽隨和地站在自己面前，這簡直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場面。
　　這讓蘇亦凡第壹次開始認真地思考壹個問題。
　　蘇小輕到底有多神奇？真的是什麽願望都能實現嗎？
　　程水馨也很激動，拿到杜韋克簽名這種全世界也沒多少人做得到。偏偏就在這壹刻，她手中已經捏著壹張杜韋克的塗鴉簽名。
　　按照現在的歐洲藝術品收藏市場行價，這份簽名大概能直接賣到壹萬歐元左右。
　　楊冰冰表現得還算冷靜，在走出宴會廳之後才低聲說道：“我把東西還給妳。”
　　外面的空氣很冷，即使披上大衣的楊冰冰也顯得很嬌弱。相比之下程水馨更有活力壹些。
　　蘇亦凡看著正在翻自己手提包的楊冰冰，想起楊冰冰那個高富帥的鄰居大哥哥：“金慎鴻不送妳嗎？”
　　楊冰冰低頭正要把那根電擊棍拿出來，頭也不擡地說道：“金慎鴻是個韓國人，雖然中文說得不錯——妳覺得他是個很會尊重女孩子的人嗎？”
　　蘇亦凡想起韓國人對女性的態度，了然地點點頭。
　　程水馨就站在旁邊微笑不語，偶爾瞄壹眼那個杜韋克的簽名。
　　拿出電擊棍的楊冰冰正打算遞給蘇亦凡，蘇亦凡忽然對楊冰冰說：“幫我把東西收起來，妳和程水馨趕緊打車走。”
　　楊冰冰不明所以地擡起頭，這才看到遠處閃爍的警燈正朝這邊呼嘯而來。
　　程水馨臉上難得浮現出壹絲憤怒：“是陳欣他爸叫的人吧？”
　　“應該是了。”蘇亦凡現在比誰都冷靜，他覺得自己自從下定決心改變開始，內心的好多東西都被釋放出來了。
　　“我們不能走，走了沒人幫妳作證。”楊冰冰急道。
　　“不，妳們必須走。楊冰冰帶走物證，程水馨給輕姐打電話。”蘇亦凡第壹次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對女孩子說話，“我們壹起被帶走的話，麻煩更大。”
　　程水馨猶豫了壹下，這個聰明的姑娘拉起楊冰冰的手臂，彎腰鉆上旁邊的壹輛出租車。
　　“妳小心，我現在就打電話。”
　　蘇亦凡對程水馨笑笑，這樣的笑容程水馨以前經常看到，不知為什麽這壹次讓她有些動容。
　　出租車發動起來，程水馨和楊冰冰不約而同地回頭，透過玻璃窗看著漸漸變小的蘇亦凡。
　　出租車走得很快，警車來得也快。
　　蘇亦凡站在中景國際的門口，在門童和保安驚訝的目光中迎著那輛警車走過去。他非常清楚陳建國壹定沒走遠，看自己跟杜韋克告辭之後，立刻給熟悉的派出所再打了電話，讓他們把自己堵在酒店門口。
　　中景國際是標準五星，只受市局直接管轄，派出所想要抓人，只能在酒店門外動手了。
　　從警車裏鉆出壹個二十多歲的年輕警察，看警銜就是個二級警員。
　　跟在二級警員後面的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動作明顯比那個年輕的慢了半拍，警銜也高壹級。
　　蘇亦凡有理由相信陳建國已經跟這兩個警員碰過面了，還詳細描述了自己的相貌。這倆人下車直奔蘇亦凡而來，走在前面的那個年輕警員對著蘇亦凡大聲喊道：“小子，妳給我站住。”
　　蘇亦凡只能無奈地提醒這個年輕警員：“我本來就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