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純潔滴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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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雅菲啊,什麽事?” “沒事啊,就是想妳了,我親愛的莉莉。” “妳那裏怎麽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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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軍算

魔臨 by 純潔滴小龍

2021-9-6 21:58

  姬成玦回來得很晚,
  晚到鄭伯爺晚食都吃了很久,瞎子都在準備夜宵了他才回來。
  壹回來,就直奔鄭凡所住的院子,連平日裏壹回家就必然先去看自己的兒子這個鐵律都破掉了。
  身子往坐墊上壹扔,
  姬老六雙手撐在地上,
  長嘆道:
  “累死了。”
  鄭伯爺無動於衷,繼續喝茶,大澤香舌沒了,但姬老六家裏可不缺好東西,鄭伯爺不喜歡喝茶,但喜歡喝貴。
  姬老六等了等,見鄭伯爺連壹聲安慰都沒有,不由得有些哀怨,道:
  “本來今兒個就很忙了,繼續拆東墻補西墻,好不容易拾掇好了,偏偏父皇又來了,得,大家就繼續忙到了現在。”
  戶部,上需要餵養其他六部,下,地方州縣賑災各地軍頭都嗷嗷待哺,偏偏大燕現在攤子鋪得極大,戶部需要不斷地寅吃卯糧甚至還得去和各方討價還價。
  說是滿堂朱紫貴,但爭起預算額度時,比菜市場罵街的還要光棍。
  “忙什麽?”鄭伯爺問道。
  “父皇想要問軍算。”
  “軍算?”
  軍算,算是燕地朝堂這邊的說法,源自於早年間的戰爭模式特性,打仗前,皇帝和各大門閥壹起籌算糧草軍械兵員等等,大家壹起算出壹個章程然後再發兵。
  簡而言之,就是大家合計合計,打壹場仗,需要多少錢糧人力。
  姬老六知道鄭伯爺想問什麽,道:“父皇沒說要打哪裏,只是讓我們算壹算。”
  “哦?算出什麽來了?”
  “肯定是什麽都算不出來啊,現在維系這個攤子都極為不易了,哪裏還能來空余的錢糧去打仗,這可不是小打小鬧。”
  類似大皇子和鐘天朗在南望城邊境線小股騎兵廝殺的,只能叫小孩子過家家,沒動用超過兩萬兵馬以上的規模且時間超過壹個月的調動,其實都上不得燕皇的臺面。
  “其實,要打不是不能打。”鄭伯爺壹邊喝著茶壹邊說道。
  姬成玦笑了笑,道:“咱是大燕國,又不是大燕寨,總不能次次都賭上家當博壹場吧?”
  正如鄭伯爺所說的,打,是能打的。
  現在是寅吃卯糧,要打的話,就將各種稅收先收他個四五年之後,對各地塢堡、商賈直接進行軍需征收,對城鎮村落的民夫,進行強行超出限度的勞役;
  總之,就是透支整個大燕的未來,強行賭上壹場。
  這壹招,其實之前燕國就已經用過了。
  這頭,馬踏門閥壹結束,鎮北侯顧不得細細清理,直接調兵回轉銀浪郡和靖南侯合兵壹處,開始了對乾對晉的征伐。
  對乾壹路,打到了上京城下;
  對晉壹路,則直接打崩了大半個晉國。
  然後靠著對外戰爭輝煌勝利所帶來的威望,燕皇上壓制朝堂,君權鼎盛,下慰藉黎民,對外戰爭的勝利使得百姓們可以暫時忽略掉生活水平的下降。
  然而,姬成玦畢竟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有個基本特點,壹個是保本,本是東山再起的可能,壹個是穩定,可以持續地收入和發展。
  動不動就賭上身家性命求翻身這類的,其實本質上還是沒脫離光腳的範疇。
  “我就怕父皇,真的要打算這麽做。”
  “陛下要做,就做唄,妳能攔得住?”鄭伯爺調侃道,“難不成妳姬成玦要率壹眾大臣,跪到宮門外請願?
  這不是妳姬老六能幹出來的事兒啊。”
  “我姓姬,我是個燕人。”姬成玦說道。
  鄭伯爺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也是很認真地道;
  “我也是燕人。”
  “大燕,其實可以穩壹穩的。”姬成玦道。
  “這是妳的看法,妳覺得妳能力很強,自然希望等自己坐上那個位置後,局面能比現在好壹些,甚至,妳可能還會有壹些私心,要是陛下將事情都辦完了,等妳坐上那個位置後,發現自己無事可幹了,那得多無趣?
  億兆生靈,能坐上那個位置的能有幾個?
  承天之幸,既然坐上去了,總得做些青史留名的事兒,最起碼,得留壹些故事給後人看。
  但站在陛下的角度,他可不會這般想。
  他好不容易馬踏門閥集權於掌,不趁此機會壹舉蕩平整個東方,壹統諸夏,陛下能甘心麽?
  合著辛辛苦苦殫精竭慮大半輩子,
  只為了給別人做嫁衣?
  哪怕這個別人,是自己的兒子。”
  姬成玦瞇了瞇眼,看著鄭凡。
  鄭凡繼續道:
  “誠然,這個世上大部分父母,是那種願意將自己的壹切都獻給孩子的,自己的財富,自己半生積蓄,甚至,是自己的命……
  但,怎麽說呢,我不是這種父母。”
  “妳還沒有孩子。”
  “不,我覺得以後就算我有孩子了,我也不會……”
  “等妳有孩子了再說。”
  “妳讓不讓我說話了?咱們兩三年好不容易見壹次,合著要和妳說話我還得回去先生個娃再過來繼續說是吧?”
  “行行行,妳說妳說。”
  姬成玦趕忙服軟,其實,很長時間裏,他壹直覺得鄭凡這個人,很是自在,而且,近乎全能。
  會打仗,
  會做人,
  會牧民,
  會做詩,
  古往今來,精通上述壹項者,可留名;精通兩項者,那必然是文武全才,可記濃墨壹筆。
  但在這件事上,姬成玦覺得鄭凡錯了,沒孩子前,他其實和鄭凡壹個想法,但孩子剛誕生起,確切地說,當自己媳婦兒懷孕那壹刻起,他的想法,瞬間就不壹樣了。
  靖南侯為何要將兒子養在鄭凡那裏?
  說真的,
  以靖南侯如今的地位和威望,
  就是將兒子養在自己身邊,
  誰能阻攔?
  誰敢阻攔?
  誰有那個資格去阻攔?
  有了孩子後,姬成玦才明白了壹些靖南侯此舉的深意。
  這邊,
  鄭伯爺還在繼續自己的話:
  “憑什麽給孩子啊,誰都是活這壹輩子,誰也就只有這壹輩子,怎麽著也不能虧待了自個兒不是。”
  姬成玦點點頭,道:
  “是是是。”
  “妳很敷衍。”
  “沒有。”
  “妳有。”
  “好的,我有。”
  鄭伯爺伸手拍了拍姬成玦的肩膀,道:
  “其實,這只是其壹,如果真的完全只是陛下私心,妳姬老六,是可以帶著大臣們去宮門口跪坐勸陛下不要窮兵黷武的。
  實在是怕的話,嘿,讓太子牽頭嘛,妳們兄弟幾個壹個別落,全都壹起去,陛下總不可能直接把妳們兄弟幾個壹鍋燴了。”
  “哦?願聞其詳。”
  “妳不在軍中,對軍中的事情,可能總隔著壹道,其實是看不真切的。
  陛下想早點動手,在他在位時把事兒幹完,也是因為陛下清楚,若是陛下他哪天不在了……”
  “我自信,還是能穩住局面的。”姬成玦開口道。
  “我信,我信妳的能力,否則我不會住妳家裏,妳要是沒那個本事,我老早就吃幹抹凈和妳撇開幹系了。”
  “這話說得,可真露骨。”
  “咱哥倆之間,這叫以誠相待。”
  “行,妳繼續說。”
  “妳能穩住局面,我也信妳有這個能力穩住局面,但,妳僅僅是穩住。說句不好聽的,陛下在時,鎮北侯靖南侯永遠會站在陛下身後。
  壹如當年在皇宮內,陛下在前,兩位侯爺在後,再之後,是數千兩軍鐵騎。
  但陛下若是不在了,誰能調動得起他們?
  我說的不是那種調動,而是陛下說要收回地方治理權,靖南侯毫無動靜,默認且配合了朝廷的這壹舉措。
  若是妳在那個位置,妳覺得,靖南侯會這般給妳面子?
  再說了,
  大燕之幸,有兩位侯爺,壹時將星璀璨,不趁著這個時候用兵,把該打的仗趕緊打掉,等以後,天知道還能不能再湧現出這壹批近乎戰無不勝的帥才。
  還有,這也是最重要的壹點。
  我就拿我舉例子,
  如果那三位都不在了,
  坐在龍椅上的,是太子亦或者是妳姬老六,妳知道我,平野伯,會馬上做什麽事?”
  “會做什麽事?”
  “聽聞妳登基的激動消息,我很高興,當晚,雪海騎兵出城,直接掌控四方區域,將我的地盤,從壹個點,直接拉出壹個面。
  附近的城池,必須由我駐軍,聽從我的號令。
  然後,
  上表,
  向妳表忠心。
  我敢向妳保證,絕大部分軍頭子,都會這麽做。”
  “那,如果在那之前,讓靖南侯將靖南軍大部分轉移給妳,完成交接呢?”
  鄭伯爺“呵呵”了壹聲,
  道:
  “那妳死得更快。”
  姬成玦對鄭凡翻了個白眼。
  “門閥,其實不是最可怕的,因為就算是當初鎮北侯和陛下演戲,鎮北軍隨時可能東進的那會兒,門閥們想要的,無非是讓陛下讓步壹些,給南北二侯封王罷了,他們,根本就沒打算推翻妳姬家。
  但軍頭子坐大,就會迅速成為藩鎮割據的局面,到時候,天子,就真的是兵強馬壯者為之了。
  另外,
  乾人在編練新軍,楚國攝政王在打壓貴族勢力平穩地進行集權,乾楚二國的國力,確切地說,是拿來可以對外戰爭的力量,其實是在每日劇增的。
  而我大燕,看似吞並了三晉之地,卻根本沒辦法調動晉地的力量來加持自己,我壹路過來,各地駐軍雖然都有晉軍兵馬,但對晉軍,都是以提防為主。
  戰場上,
  若是連自己的袍澤都要提防的話,那這仗,真的沒必要打了。”
  “老鄭,妳和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鄭伯爺身子微微後靠了壹些,指了指姬成玦,道:
  “是誰先給我上藥的?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陛下其實是知道,軍算是不會算出什麽結果的,因為妳姬老六和戶部,也沒辦法憑空變出錢糧民夫來,所以,陛下最後肯定讓妳幫忙傳遞了壹道……口諭。”
  “張伴伴說過,妳如果進宮,魏忠河可能就得靠邊站了。”
  論揣摩上意,姬成玦自認為是陛下的兒子,所以能做到,但鄭凡,可不是自己失散在外的兄弟;
  但他依舊能做得讓人無可挑剔。
  “我要是進宮,肯定得想辦法把妳壹起搞進來,咱倆壹起去守皇陵去。”
  “父皇的口諭……”
  “臣鄭凡,恭請聖安。”
  “死樣。”
  “流程。”
  “我家裏,沒密諜司的人,搬出皇子府邸後,魏忠河沒往我府邸裏摻沙子。”
  “行。”鄭伯爺點點頭,其實他壓根沒打算站起來。
  “父皇讓妳明日朝會後入宮,禦書房參贊軍務。”
  “我就知道,所以妳提前給我預防?”
  “但我怎麽聽起來,妳似乎是贊成提早用兵的。”
  “我是武將,不喜歡打仗難不成去歌頌和平?”
  “但大燕……”
  “妳拗不過陛下的。”鄭凡很認真地道。
  “我隨遇而安。”
  “對,早該這樣,別太有負擔。”
  “妳明兒和我壹起上朝去。”
  “我也得去?”
  “妳可以在偏殿等著。”
  “好。”
  “行了,妳今兒出門了?”
  “出了。”
  “去哪兒了?”
  “湖心亭。”
  “還真去看我三哥了?”
  “去看了啊,冤家宜解不宜結,以前不在京,那沒事,既然進京了,壹些事兒,總得做個收尾。
  去湖心亭看看三殿下,在外人眼裏,就算是我鄭凡依舊是守規矩的,至少,能讓陛下看見我的敬畏之心,大家面子上,也都能過得去。”
  “我三哥和妳聊了些什麽?”
  ……
  “陛下,他們,什麽都沒聊。”
  “嗯?”
  “三殿下用紙做的弓弩嚇唬了平野伯後,雖然做了解釋,但鄭伯爺之後就在湖心亭的長廊尾端,坐著。”
  “坐著?”
  “三殿下想和他拉近點距離,但三殿下靠近多少,平野伯就往後退了多少,最後三殿下無法,二人,就隔著極長的長廊,坐了壹個時辰,沒再說話。”
  “這鄭凡,打起仗時,善於兵行險招,但平日裏,卻這般惜身。”
  “陛下,或者這就是留存有用之身吧,正所謂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燕皇點了點頭,
  道:
  “李良申入城了麽?”
  “回陛下,李統領還在城外軍中大營。”
  “傳朕旨意,就說朕這些時日心神不濟,命倩丫頭給朕抄三百份心經為朕凝神。”
  “是,陛下。”
  魏忠河知道,這其實是讓郡主,自己安靜安靜,也算是壹種警告和變相禁足。
  郡主是昏迷著回京,雖然對外說法是在天斷山脈處遭了精魅,但那個地方,實在是離雪海關太近了。
  但無論如何,在這個時候,陛下是不會讓平野伯出什麽意外的。
  其余時候,胡鬧胡鬧也就罷了,這個節骨眼兒上,陛下不願意京中再生出什麽亂子。
  “咳咳……”
  燕皇再度咳嗽起來。
  魏忠河馬上拿出絹布,卻被燕皇壹把推開。
  “咳咳……”
  這次咳得,明顯比以往更為嚴重,待得咳完後,燕皇下顎處,居然也掛著血漬。
  “陛下……”
  魏忠河馬上跪伏下來,幫燕皇擦拭。
  “魏忠河。”
  “奴才在。”
  “妳說,朕這身子,還能撐多久?”
  “陛下定然長命百歲,福壽……”
  “咳……”
  見燕皇有發怒且再度要引發劇烈咳嗽的意思,魏忠河馬上道:
  “陛下,奴才實在不知,奴才的境界比太爺差了太多,若是太爺還在,有太爺親自釀制的丹丸,陛下的身子也不至於這般。”
  “其實,自兩年前起,丹丸,就已經沒什麽效果了,太爺為朕,已經強續了兩年,但,還不夠啊。”
  “陛下……”
  雖說民間早有傳聞,說宮中太爺於天虎山兵解,將自身氣運裹挾著天虎山氣運壹同匯入燕鼎,彌補了藏夫子斬龍脈所耗。
  但陛下,是從來不會這般說的。
  “朕這些日子,晚上常做夢,夢到的,居然是當年藏夫子當著朕的面,斬了我大燕龍脈,那條龍,仿佛就是朕的身子。”
  “陛下……”
  燕皇身子靠在了龍椅上,側過臉,看著跪伏在自己身側的魏忠河,
  道:
  “但朕,還是不信這個,因為朕若是信了,他藏夫子,也就算是如願了。
  煉氣士煉氣士,勘測天命,占蔔吉兇,行的,無非是欺上瞞下的把戲,尋常婦孺被騙,尚情有可原,但朕,豈是婦孺?”
  “陛下英明神武,自是不可能被蒙蔽。”
  “人,都是要老的,也都是要死的,藏夫子斬龍脈,其實就是給朕種下心魔,讓朕身體不行時,就開始胡思亂想。”
  “是,必然是如此。”
  “朕,不信命,朕的命,只有朕自己才能抉擇。”
  燕皇擺擺手,
  道:
  “今夜宿這裏。”
  禦書房隔壁,是有偏殿的,方便陛下處理完政務後歇息。
  “是,奴才伺候陛下就寢。”
  魏忠河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燕皇去偏殿,待得伺候好陛下躺下後,再靜悄悄地退出了偏殿。
  剛退出來,
  就有壹紅袍大太監過來稟報:
  “丁宜人,因病,逝了。”
  魏忠河點點頭。
  大太監又道:“那東西,卑職準備……”
  魏忠河目光當即壹凝,低喝道:
  “怎麽著,妳還想查清楚了再向陛下稟明賞妳個辦差得力的功勞?”
  “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這事兒,就斷在這兒了,不許再提了,沒眼力見兒的東西。”
  “是,卑職明白,卑職明白。”
  看著那位大太監灰溜溜地走了,魏忠河搖搖頭,在陛下下榻處巡檢了壹圈後,回到了自己的臥房。
  白日裏,魏忠河寸步不離陛下,但在陛下歇息時,魏忠河也會回到自己的住處歇息,人,畢竟不是鐵打的。
  臥房內,
  魏忠河伸手,
  打開了放在桌子上的盒子,
  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根角先生。
  其實,這種物件兒,在宮中很常見,太監們會用它,宮女們也會用它,就是壹些不受寵的妃嬪們,私下裏,也是會藏著用壹個。
  其實,用這個,也正常,但丁宜人只能說無巧不巧地,沖了陛下的黴頭。
  可不是咋滴,
  夜深人靜了妳自個兒躺床上偷偷用就是了,
  居然在那個時候打著燈拿出來看。
  魏忠河伸手拿起這壹根,
  指甲蓋在上頭輕輕刮了幾下,
  自言自語道;
  “嘖嘖,天斷山產的上好佳木啊。”
  魏公公走到自己臥房的書櫃前,
  這裏有很多格子,每個格子裏都堆疊著很多本書,但其實這些書裏面是有凹槽的,每個凹槽裏頭,都放置著壹根先生。
  林林總總,近百具,都是魏公公的收藏品。
  所以,他才能壹眼就瞧出這根先生的產地和用料,晉地天斷山的佳木,做先生,本就極為合適。
  這事兒,本就膈應,陛下必然不願意再聽見關於這事兒的任何消息。
  更別說,這事兒可能還牽扯到平野伯。
  而陛下現在,是不願意任何的事兒牽扯到平野伯。
  “哎喲,平野伯爺,妳這回可是欠了雜家壹個人情嘍。”
  說著,
  魏公公將這壹根放置入壹個空著的格子裏。
  拍了拍手,
  望著滿滿壹書架的收藏品,
  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有人愛好藏書畫,有人愛好藏劍,有人愛好弓弩,
  其實,
  個人喜歡什麽就收藏什麽,本就是極為正常的壹件事。
  魏公公從未覺得自己喜好收藏這個有什麽錯,
  甚至覺得自己收藏這個比那些正兒八經的收藏大家,更為接地氣壹些。
  隨即,
  魏公公壹甩拂塵,
  盤膝而坐,
  正對壹架子的先生,
  緩緩入定。
  ……
  昨晚為了等郡主,鄭伯爺睡得比較晚。
  出乎預料,
  郡主昨晚沒來。
  壹大早上的,鄭伯爺就被姬成玦喊醒。
  洗漱著甲後,鄭伯爺出現在院子裏,閉著眼,像是在站著睡覺。
  姬成玦出來後,拉上他,二人壹起上了馬車。
  依舊是張公公駕車;
  這次,劍聖沒跟過來,因為姬老六上朝的馬車附近,護衛很森嚴。
  有了那次被郡主新婚之夜問候的經歷後,姬老六也對自己的安保下了極大的心血。
  “來,吃燒餅。”
  姬成玦遞給鄭凡壹塊燒餅。
  通常而言,上早朝時,姬老六都會在馬車裏隨意地吃壹點,等早朝結束後,家裏會馬上有人去戶部送壹些吃食。
  鄭伯爺很麻木地啃著燒餅。
  行軍打仗時,那是另壹個狀態,但平日裏讓他天天趕大早起來,還真有些不習慣。
  “早朝不習慣吧?”
  鄭伯爺點點頭,他找到了當初上中學的感覺。
  其實,姬老六因為這宅子距離皇宮近,所以比壹些其他大臣上朝時方便得多,還能多睡會兒。
  街面上,已經開始有人潮了。
  姬成玦掀開簾子,讓外面的聲響傳進來,道:
  “每日上朝時,看著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會讓我有壹種很不壹樣的感覺,大燕,不是我姬家的龍椅,而是他們。”
  “壹大早上,灌雞湯,會膩。”
  “他們,需要休養生息。”
  “但兵戈久不動了,必然會生銹,還有句話,叫趁熱打鐵。”
  “妳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不是我吃了秤砣鐵了心,而是陛下召我,他其實早就知道希望從我口中聽到些什麽。”
  “父皇並未特意下密詔給妳。”
  “如果我對陛下說,我他娘的壹個武將,敢說不打仗的話,就跟壹頭狼,開始學著吃素。
  昨兒個說妳可以帶著百官拉上太子等兄弟去宮門跪請,
  妳其實是不願意的,因為妳清楚這麽做的後果會有多嚴重。
  我呢,
  也是壹樣,
  而且我會比妳更嚴重。”
  “妳昨天其實沒這麽決絕?”
  “晚上又想了壹會兒,總算是想明白了。”
  鄭伯爺喝了口水,順下了嘴裏的燒餅,繼續道:
  “還有,妳那股子矯情勁兒,該散也就散了吧,陛下是妳親爹,哄老子高興是當兒子的天經地義。”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反正就是這麽個意思,別想太多,多想無益。”
  “身為姬家人,我只……”
  “壹般有這個想法的人,最後都死得很悲壯,妳想悲壯麽?”
  “不想。”
  “那就該幹嘛幹嘛吧,別和陛下頂,真的。”
  馬車,在宮門外停下。
  姬成玦跟隨文武百官入朝,
  鄭伯爺則在壹位內侍的帶領下,去了禦書房外的偏廳。
  剛坐下,
  壹位臉上長著雀斑的年輕公公主動湊過來,殷勤道:
  “伯爺,您需要用些早食麽?”
  待遇這麽好?
  小太監忙道:“這是魏公公提前吩咐的,待會兒陛下和各位大人們下朝回來,也是要用的。”
  “有面條麽?”
  “有,吩咐壹聲就是了。”
  “那就多謝了。”
  鄭伯爺掏出兩顆金瓜子,塞入這位小太監手裏。
  “喲,奴才謝伯爺賞。”
  很快,
  壹碗面上來了,但居然是素面。
  鄭伯爺感慨了壹聲宮裏的夥食是真不便宜,但還是吃了起來,至少,比姬老六馬車上的燒餅要好吃多了。
  將面湯也飲盡後,鄭伯爺總算是從早醒的渾渾噩噩中清醒了過來。
  起身,
  從偏廳走入禦書房,這兩處本就是挨在壹起。
  禦書房的墻壁上,掛著壹張嶄新的地圖,上面標註著燕乾晉楚,以及四大國中央的小國林立區域。
  想來,待會兒下朝後,陛下帶著重臣們回到禦書房,商討的,也是下壹步用兵方針無疑了。
  鄭伯爺雙手負於身後,
  看著燕乾的大地圖,
  他知道,自己腳踩著的,是禦書房的石板,是大燕帝國的權力中樞。
  在這裏,
  命令發出去,
  鎮北侯會向荒漠進軍,
  靖南侯則會聽令開戰,
  大燕和三晉之地的百姓,會成為維系戰爭車輪的紐帶,無數人力物力,也都將被調動起來,為這裏的意誌服務。
  這就是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
  剛吃了壹碗素面的鄭伯爺,
  在此時,
  有些恍惚,
  在其眼前,似乎已經出現了金戈鐵馬以及壹望無邊的民夫隊伍。
  姬成玦勸了鄭凡兩次,
  鄭凡也拒絕了兩次,
  待會兒,
  當陛下問起自己的意見時,鄭凡已經做好了關於盡早開啟新壹輪戰事的陳述準備。
  百姓的休養生息,
  他鄭伯爺,不在乎。
  鄭伯爺眼神不好,只看得見自己雪海關下的壹畝三分地,大燕和三晉之地的百姓,是否為戰爭所累,什麽興亡百姓皆苦,鄭伯爺毫無觸動。
  但確切地說,
  出於雪海關的立場,這會兒繼續種田,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高築城廣積糧,老老實實地埋頭壹個五年計劃。
  北拾掇好雪原,經營壹下附近的基本盤,就算日後燕京有什麽變故,姬老六到底上沒上位,他鄭凡都能坐得安穩。
  但他又想早點開戰。
  陛下的身體不好,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但絕不可能安享晚年;
  鎮北侯年輕時受過傷,不能習武,其實身體也不好。
  這兩個人,其實從很早開始,余生就在爭分奪秒,掐著日子在過,爭取多向老天借壹些壽命去完成自己畢生的夙願。
  但還有壹個人,他正值壯年,他武者體魄強健,氣血充沛,正當巔峰。
  那就是田無鏡。
  但鄭凡記得那壹天奉新城的小雨,
  自己撐著傘陪著田無鏡走在奉新城淒清的街面上。
  燕皇和鎮北侯,是能爭取多活壹天是壹天,多撐壹天是壹天;
  但對於老田,
  多撐壹天,
  其實就是多壹天的煎熬。
  當戰事開啟時,他能拋下壹切,全身心地投入到戰局之中。
  而壹旦戰事停歇,
  四周安靜下來後,
  天知道他到底在承受著什麽。
  原本,鄭凡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個機會,所以沒想那麽多。
  但自己這次進京後,
  卻發現,
  事情,和自己原本預估的,有著較大的出入。
  這個出入,是曾遠在雪海關的自己以及瞎子他們都沒預料到的,甚至是連姬老六,都沒預料到。
  那就是燕皇對於重新開啟戰爭的渴望,比所有人預想的,都更為迫切。
  而自己入城時格外隆重和盛大的慶典,
  所謂的皇子牽馬,太子接駕,
  以及上千禁軍宮中列陣為自己賀,
  這裏面,
  其實就蘊含著燕皇的意思。
  甚至可以說,征召自己入京,其本意,並不是為了單純地讓自己帶著公主誇功,宣揚大燕男兒氣概,振奮人心。
  而是用自己這個大燕年輕壹代將領第壹人,去充當陛下手中的壹把刀,強行幫陛下推開面前的壹切阻攔,只為了速速開戰。
  打,
  就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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