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家有喜事

　　肖青旋緩緩轉過身來，壹張朝思暮想的絕色面龐出現在林晚榮眼前。
　　如雲的秀發微微飛舞，細膩不帶絲毫瑕疵的肌膚吹彈可破，細細的柳眉，似是三月的春水，漆黑深邃的眸瞳，宛如浩瀚的星空。鮮紅的小口唇如絳點，潔白如玉的臉頰上，兩行淚珠緩緩滴落，峨眉微蹙間，似有無限的愁怨。曼妙的身形立於桃花林中，便如含怨的洛神，猶勝仙子幾分。
　　“青旋——”林晚榮輕喚壹聲，雙腿如同灌了鉛，重逾千斤，壹時竟然拿不動腳步。
　　肖青旋呆呆凝望著他，紅唇囁嚅幾下，卻壹句話也說不出來，淚珠兒簌簌，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落下。
　　“青旋——”林晚榮心中大痛，佳人便在眼前，他什麽也顧不得，拔腿便往前奔去。
　　“不要過來。”肖青旋轉過身去，香肩壹陣陣的急顫，哽咽道：“妳，妳快些回去，我與妳夫妻緣盡，莫要害了妳。”
　　“妳說什麽？”林晚榮壹楞：“夫妻緣盡？這是什麽意思？”
　　肖青旋香肩抖的更加厲害，聲音哽咽：“妳莫要多問，快些回去，叫人看見了，會傷害妳的性命。我不能害妳，更不能害我們的——”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長袖微拂，似是催促他盡快離去。
　　林晚榮是什麽人物，生成是催著不走、打著倒退的主，見了青旋淒苦的面色，心裏更加倔強。歷盡千辛萬苦方才尋著青旋，怎麽能說走就走，這絕不是他的性子。事到臨頭，他反而不急了，走到青旋身邊，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堅定無比。
　　久違了的青旋，小手柔軟如綢緞，卻冰冰涼涼，沒有絲毫的熱氣，被他大手握住，青旋有些驚恐，更多的卻是溫暖，想要推辭，心中卻如針刺，恍如幸福便要從指尖溜走，她又喜又痛，淚落如雨，灑在兩人緊連在壹起的雙手上。
　　“妳怎地還不走？要把我氣死了才甘心麽？”肖青旋哽咽著，用盡了所有力氣，小手卻不自覺的把他抓的更緊。
　　“我走什麽？”林晚榮笑道：“我和我老婆說話聊天，雷公電母都不敢劈我們，我要到哪裏去？要是走了，不僅是妳，就連我自己都要被自己氣死了。”
　　肖青旋聽得悲喜交加，雙目微閉，淚珠兒不停，聲音卻是不由自主的溫柔了許多，吶吶道：“妳怎地還是這般無賴的性子，我便是前世欠了妳的。”
　　林晚榮拉住她的手，放聲大笑道：“這性子不好麽？若不是這性子，怎能娶了妳為妻？我壹輩子就這樣，除了妳，誰也不能叫我改動半分。”
　　他的嘴比蜜還甜，肖青旋縱是超脫塵世的女子，與他做了恩愛夫妻，也受不得他的糖衣炮彈，小手急忙掩住他口唇，細聲道：“莫要大聲，叫人聽見了，我們壹家可就都完了。”
　　我們壹家？林晚榮壹喜，在她青蔥似的玉指上輕吻壹下，欣悅道：“我就知道，青旋妳是舍不得我的。妳叫我小聲，我就小聲。”
　　肖青旋欣喜幾分，心中便刺痛幾分，臉色發白，淚珠沾滿了臉頰：“冤孽，我與妳便是宿世的冤孽了，如此糾纏不清，只怕會害了妳性命，更害了我們——”
　　林晚榮急忙道：“妳是不是擔心妳師傅還會殺我？這個妳放心，我現在和寧仙子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從前有些打打殺殺的誤會都已經消除了。”
　　肖青旋微微搖頭：“妳不會明白的。師傅疼我愛我，私心裏向著我，她若是要殺妳，定然留不下妳的性命的。聖坊之事，紛繁無比，師傅身為武宗宗主，也管不了這許多大事，唯有我——”她微微嘆了口氣，落淚道：“這些時日來，妳所做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妳現在揚名天下，人人敬仰，能與妳做壹回夫妻，我終身無悔。只可惜青旋福薄，難能消受塵世的美好歲月，更會與妳帶來殺身之禍。妳便忘了我，好生過妳的快活日子，若是因我而誤妳，我便活在世上，也難以心安。”
　　林晚榮聽得大駭，青旋話語字字句句都有交代後事的意思，難道她——
　　他急忙拉住她手，正色道：“妳不要胡思亂想，我們夫妻壹體，有什麽事情我和妳壹起承擔。這個世界上，再難的坎我都過來了，說句謙虛的話，能難倒我的事情，還沒出生呢。妳可千萬不要想不開，若是沒了妳，我向妳保證，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肖青旋搖頭苦笑：“妳想到哪裏去了？我何時說過會輕生——”她聲音小了許多，臉上染上壹層鮮艷的粉色，輕聲道：“便是輕生，也要等到五個月後，妳我夫妻壹場，我定要給妳壹個交代。”
　　青旋臉色蒼白中帶著壹絲暈紅，便如漫天的白雪中生出壹絲桃花，清麗而又高貴。數月不見，她的臉龐清麗的了許多，身段卻愈加的豐腴，臉上泛起壹層柔和的光輝，宛如出塵的絕麗仙子，高貴而又美艷。望著她，林晚榮心中無比的安寧祥和，這種感覺，是誰也不能帶給他的，在這壹刻，什麽安姐姐、寧仙子，再美麗的女子，都比不過絕世的青旋。
　　五個月後？這是什麽意思？林晚榮望著青旋癡呆了壹會兒，心中思索她的話，正疑惑不解，肖青旋卻銀牙壹咬，將他身體往外壹推，淚眼婆娑道：“妳快些下山去，不可多留壹分。若叫院主看見，便會送了妳的性命，我再也無法茍活下去。”
　　什麽狗屁院主，要這樣拆散我與青旋，林晚榮聽得大怒道：“怕他做什麽？不就是個院主麽，我連皇帝都不怕，還怕他？惹火了我，我拿大炮把這青山給轟平了，為了我老婆，我喪盡天良，我又瘋又狂，我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肖青旋聽得心中眩暈，幸福越深，痛苦越深，淚水如同三月的春雨淅瀝而下，哽咽著將他往外推去：“妳快下山去，莫要說些瞎話，惹惱了院主，那就什麽都沒了。就算妳不怕，可還有我們的孩子——”
　　“妳說什麽？”林晚榮如遭雷擊，腦子頓時停止了思索，只覺空白壹片，緊緊拉住青旋的手：“青旋，妳說什麽？妳再說壹遍！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肖青旋壹驚，再也顧不得推他，雙手捂住了臉頰，淚珠從指縫裏流下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恨妳，我恨妳，妳怎地現在才來？”說到動情處，肖青旋再也忍耐不住，壹下子撲倒在他懷裏，香嫩的小拳如亂鼓般砸向他胸膛，淚珠兒便如泄了閘的洪水洶湧而下，積累數月的感情，在這壹刻徹底爆發，即便肖青旋平日裏恬靜如水，在思念與擔憂、喜悅與驚恐中度過了這數月的日子，再堅強的意誌也堅守不住了，倒在他懷裏，哽咽的快要昏了過去。
　　“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林晚榮渾渾噩噩，頭腦裏什麽也裝不下，念叨的便只有這幾個字了，任青旋拳雨打在自己身上，壹點也感覺不到。
　　我來晚了？林晚榮倏地大驚，急忙松開青旋柔軟的腰肢，目光望她腹部看去。不看不知道，壹看便欣喜若狂，只見肖青旋穿著壹身柔和的緞黃衫子，身形曼妙無比，只是她掩飾的好，若不仔細打量，竟看不出她小腹處微微隆起，早已有了身孕。
　　“哎呀——”林晚榮發瘋似的將肖青旋抱了起來，旋轉了幾個大圈，欣喜的放聲大喝：“我要當爸爸了，我要當爸爸了——”
　　“妳快些放下我，快些放下我。”見了他瘋狂的舉動，肖青旋又是欣慰，又是擔憂，急忙拍打著他肩膀輕聲道：“莫要傷著孩兒。”
　　他奶奶的，老子高興的糊塗了，林晚榮急忙小心翼翼的將她放下，讓她安坐在凳上，臉上的神色驚喜交加，激動的雙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肖青旋心中感動，主動握住他的手，微微壹笑，如百花綻放，那和藹的母性光輝，直令天地萬物失去了顏色。
　　拉住青旋小手，林晚榮生出壹種從未有過的虛幻而又真實的感覺，這是壹種血緣相連的滋味，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隔斷。望著青旋微微隆起的小腹，那裏有壹個新的生命正在孕育，林晚榮忽然有壹種想哭的沖動，我竟然有後了，到達這個世界這麽久，這是第壹次真實的感覺自己與這裏融為壹體。
　　林晚榮笑了笑，嘴唇發幹，喃喃道：“青旋，妳知道嗎，直到今天，我才有了壹種落地生根的感覺，很真實，謝謝妳！”
　　這句話中蘊含了太多的含義，雖然肖青旋是這個世界上了解他最深的人，卻也不能完全領會他的意思。肖青旋心中酸楚喜悅交加，似是能體會到他心中澎湃的感情。
　　與他相處這麽久，還沒見他哭過呢。她伸出小手，溫柔擦去他眼角的淚痕，輕輕道：“都當爹的人了，怎地還像個孩子似的？若是我們孩兒出世，見到妳這副模樣，還不叫他笑死？”
　　林晚榮笑著擦了擦眼角，蹲在青旋身邊道：“我是高興，太高興了。青旋，給我聽聽我們兒子的動靜。”
　　肖青旋面色不悅，哼道：“妳重男輕女？”
　　“沒有，絕對沒有！”林晚榮急忙指天發誓：“我重女輕男，重女輕男！”
　　青旋噗嗤壹聲，掩唇輕笑：“沒見過像妳這樣的爹。”二人重逢以來，肖青旋落下了數不盡的淚珠，這還是首次露出笑臉，那柔美的溫和的光輝，仿佛把仙子都比了下去。
　　林晚榮看的呆了呆，喃喃道：“青旋，妳真好看。”
　　“不要妳來誇贊。”肖青旋柔柔道，緊緊拉住他的手，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兩人之間無聲相處，仿佛回到了金陵蕭宅林三的小房中，簡陋而又溫馨。
　　“我來聽壹聽。”林晚榮嘻嘻壹笑道。
　　肖青旋臉色發紅，輕道：“不要，若叫別人見著了，哦，妳這無賴——”林晚榮貼著青旋隆起的小腹，傾聽自己的血脈微微跳動的聲音。肖青旋微聲壹嘆，臉上泛起苦楚而又幸福的紅暈，緊緊抓住他的頭發，為了這壹刻，所有的痛苦與等待都值了。
　　聽了良久，林晚榮擡頭笑道：“我估計這裏面的是個小子，踢騰的歡著呢，就像有四個腳在動。”
　　“妳才四個腳呢。”青旋臉泛紅暈，不依道：“休得欺負我孩兒。不管生丁生女，妳都不許欺負他們。”
　　“哪能呢？”林晚榮拍著胸脯道：“生個兒子長得像他爹這麽帥，生個女兒就像她娘這樣俊俏，我老林家的後代，那是個頂個的品質優良。不過，話說回來，青旋，妳可為我老林家立了大功啊，我林家數代單傳，人丁單薄，沒想到到我身上，壹炮就開了花。唉，能耐大，沒辦法啊。”
　　“什麽壹炮開了花，難聽死了。”青旋臉兒通紅，噗嗤壹笑，打了他壹拳。聽他胡扯幾句，不寧的心緒便平和了許多。這種厚重的安全感覺，是任何人無法比擬的，也是他吸引自己的所在。
　　林晚榮站起身來，摟住她腰肢，肖青旋脈脈依偎在他肩頭，二人等待多日歷經磨難方才重逢，其中溫馨處，外人絕難懂得。難得這短暫的安寧祥和，就是給個神仙，他們也不願去做了。
　　“哎呀，我忘了壹件事。”林晚榮忽地跳起來大聲道，臉上滿是懊惱之色。
　　“何事？”肖青旋拂了拂鬢角散亂的秀發，輕聲道。
　　林晚榮扳著手指道：“我忘了置辦嬰兒用品，什麽奶粉，尿布，棉衣，嬰兒床，老媽子，哎呀，路數多了。回家還要把園子翻修壹下，以後寶寶學走路免得磕磕絆絆。”
　　肖青旋聽得搖頭輕笑：“現在時日尚早，要妳來考慮這些做什麽？況且我住在山上，妳便是準備了這些又怎樣，難道還能送上山來麽？”說到後來，她神色又黯然起來，望著林晚榮幽幽壹嘆，沒有說話。
　　想想青旋原是神仙壹般不可褻瀆的仙子，去了壹趟金陵之後，回來便身懷六甲，又是雲英未嫁之身，在這禮教之防甚於防賊的年代，她又住在這正義標榜的“玉德仙坊”中，吃了多少苦楚可想而知。
　　林晚榮哼了壹聲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有人拿我們的寶寶來威脅妳？這‘玉德仙坊’自稱孔孟之學，儒家大道，竟也做出這些齷齪之事？青旋，不如我們直接回家，看他們能拿妳怎樣？”
　　“妳莫要胡說。”肖青旋淚水漣漣：“沒有人逼我，都是我自願的。年幼之時，我便發下了誓言，只是後來遇到了妳，才會生出枝節，眼下只是踐行昔日諾言。妳今日下山之後，便莫要再回轉，等我們的孩兒出生，善待孩兒才是正經。”
　　想起李香君說過的，錯過今日，他與青旋便再無夫妻緣分，林晚榮拉住她的手搖頭道：“叫我下山，那是萬萬不能的，除非妳和我壹起走。”
　　肖青旋哽咽道：“妳不要命了？就算妳不要命了，可是我們的孩兒怎麽辦？難道叫他壹出生便沒爹又沒娘？妳這狠心的無賴，這般執拗，我早晚要被妳氣死！”
　　林晚榮認識的女子當中，能這般罵他的，也唯有肖青旋而已，偏偏他生的賤，心裏聽著又舒服又感動，笑著拉住她道：“誰說我不要命了，我林家今日方才有喜，哪能這麽快就丟掉性命？我只是做壹個正常人該做的事情，陪著我的妻子孩子，開心快活的度過每壹天。難道這樣也算錯麽？就算妳們那什麽院主親來，我也敢與她辯上壹辯。退壹萬步來說，就算妳有錯，我這做相公的也替妳認了，他們有什麽懲罰就沖我來好了，與妳無幹。”
　　就算青旋不下山，只要她還住在這裏壹天，老子就派兵把這山峰團團圍起來，管妳什麽院主宗主，只要我老婆還在這裏壹天，我就讓妳們龜縮在裏面動彈不得。妳這裏不是標榜清高麽？妳們不是不食人間煙火麽？我就每天送糧食，送棉衣，送奶瓶，過幾天老子還要帶著龐大的家屬團上山慰問，把妳們拆散有情人的事情鬧得天下皆知，看妳這個作坊能怎麽辦？總之壹句話，找到了青旋，就絕不能讓她溜了。林晚榮嘿嘿壹笑，心中早打定了主意，這種辦法，也只有以他的臉皮才能辦的出來。
　　肖青旋辯他不過，心中暖如艷陽高照，輕輕依偎在他肩頭，無奈壹嘆：“為何我不早些遇上妳？”
　　“都是我的錯，讓妳受苦了。”林晚榮嘻嘻笑道。
　　“貧嘴！”肖青旋溫柔壹笑，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再催促他，拉住他手簌簌落淚道：“妳既是如此執意，我們壹家便生死都在壹起，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