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大小姐的信

　　他將那信封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卻是空無壹字，也不知道是誰寫來的。匆匆將信箋拆開，便聞壹陣幽幽的清香傳來，他生性屬狗，鼻子聞了幾下，便嗅出些玫瑰香水的味道。
　　潔白的箋紙上寥寥數行，既無擡頭，也無落款，他眼睛壹掃，便見幾行娟秀的小字：“爾出門在外，久無消息到來，吾妹心焦，曾數次尋我詢問，囑我寫些書信送妳。她孩童心性，記掛太多，囑妳饑食肉，寒添衣，勿飲生冷，勿近生人，勿要與人爭執，勿招惹年輕女子！家中大小事務安好，妳便放心與徐先生相助，勿要掛念家中。行走在外，安危第壹，凡事不可沖動，三思慎行，不求發達，但求安然歸來。若這信箋到妳手上，妳便寫個字回來，好叫玉霜放下心思，只言片語即可，莫要寫多，惹我心煩。以上所囑，皆為玉霜言行，與我無關。妳若心裏有她，便須愛護自己，盡早歸來。若是相忘，我便做鬼也不饒妳！切記！”
　　林晚榮將這書信來來回回的看了好幾遍，這信裏內容奇怪，似是關懷又似是惱怒，讓人摸不著頭腦。不過有壹點看出來了，這信是大小姐寫的，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也不知道她是怎樣送到徐渭手上的，難怪那個徐老頭說是壹封“家書”呢。
　　這信寫的怪異，卻也符合大小姐的性子，林晚榮仿佛看見蕭玉若燈下凝眉，憤憤嬌哼的樣子，不用想也知道，這丫頭肯定是對自己深有不滿。與大小姐相處長了，還真是有些感情了，幾日不見，想念的緊，他心裏大是感慨，找來信箋，掏出鉛筆，想也不想，刷刷刷的寫上幾行：“大小姐，我想妳；二小姐，我想妳；夫人，我也想妳。”
　　這信果然是應了大小姐的意思，言簡意賅，主題鮮明，他騷心作祟之下，也懶得再寫，裝好信封，叫來壹個帳外守候的兵士，囑托他交給大帥送至金陵蕭家。
　　寫完這信，他早已困意叢生，打了幾個呵欠躺倒在床上沈沈睡去。
　　次日壹大早，軍中操練的號角吹響，林晚榮才惶惶然醒來，憶及昨日所做之事，額頭頓時冷汗隱現，忙叫來昨日那傳令兵道：“快，快去大帥帳中稟報，將我昨日那書信取回。”
　　傳令兵片刻即返，抱拳道：“稟將軍，大帥昨日已差了六百裏快馬，將那書信送至金陵，此時已然追不回來了。”
　　我日，林晚榮壹下子跳了起來，這個老徐，幹別的事沒什麽積極的，怎麽送信倒如此勤快，這不是害了我嗎？憶及昨日書信的內容，他心裏很是後悔，也不知發了哪門子騷興，竟寫了那麽些奇怪的東西，想念二小姐倒也罷了，想念大小姐，還想念夫人，這他媽算是怎麽回事啊？這信大小姐看不得，二小姐看不得，夫人更看不得，落到她們手裏，也不知會起個什麽反應，老子回去之後，會不會被她們扒層皮呢。
　　正無奈想著，卻見高酋從外進來，笑著道：“林兄弟，昨夜睡得可還安好？”
　　“不要提了，本來睡得挺好的，哪知做了壹件糊塗事，如今後悔的緊。”林晚榮苦笑道。
　　高酋搖頭，大大的不信，道：“以林兄弟妳的聰明機智，哪裏會做什麽糊塗事，勿要過謙了。”
　　糊塗不糊塗，日後自知，林晚榮嘆口氣道：“高大哥，妳可有過中意的女子？”
　　“中意的女子？”高酋奇道：“要那玩意兒做什麽？哦，林兄弟，妳莫非是想老婆了？這也好說，明日我便隨妳出營壹趟，這附近的窯子逛壹逛，包妳煩惱全無。”
　　林晚榮暗自冷汗，急忙道：“高大哥，這窯姐哪能和中意的女子相比呢？”
　　高酋點頭道：“這倒也是，尋那中意的女子費時費勁，哪有窯姐那般自由快活呢？我還是喜歡窯姐。”
　　真是沒有共同語言了，瞧瞧時辰不早，徐渭應該升起大帳了，他急急忙穿好兵甲，卻見胡不歸、李聖、杜修元三人穿戴著嶄新的盔甲，威風凜凜的走了進來，朝他壹抱拳道：“參見將軍——”
　　林晚榮嘻嘻壹抱拳道：“三位千戶大人早啊！”這三人新升了千戶，臉上滿是喜色，壹大早便趕來向林將軍請安了。
　　胡不歸黑臉漲的通紅道：“謝將軍栽培。我等誓死跟隨將軍！”
　　“誓死跟隨將軍！”杜修元和李聖也壹起抱拳，臉上的神色無比堅定。
　　林晚榮自知不會長待於軍中，但與這數百將士又有深厚的感情，壹時之間也無法割舍，只笑了笑道：“三位千戶，升官晉爵的感覺如何？”
　　杜修元苦笑道：“若是無將軍指引，便是晉了萬戶，也沒有趣味。”
　　見這幾人言辭懇切，林晚榮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便推辭說大帥升帳，帶著高酋出門而去。徐渭的帥帳在大營正中，林晚榮入內時，諸人早已站的滿滿當當，軍中紀律嚴明，眾人見了林晚榮皆是壹點頭，卻無人敢說話。
　　林晚榮只是個參謀將軍，無職無品，進了帥營也不知道該往哪裏站，只得敬陪了末座。高酋是他的隨身護衛，也不管眾人眼光，便大咧咧站在了他的身後。眾將見這參謀將軍進賬議事竟還帶了護衛，皆都驚詫莫名，但見大帥微笑不語，便無壹人敢於說話。
　　見諸人到齊，徐渭點點頭，大聲道：“爾等可有大事報來？”
　　那騎營統領佟成忽然上前道：“稟告大帥，我騎營副將翟滄海，前夜奉了將令前去救援林將軍壹行，昨日回來，雙腿被人打殘，口舌被人打爛，還請大帥做主。”
　　“哦，有這等事？”徐渭雙眼壹瞇道：“翟滄海乃是騎營副將，統領五千人馬，有誰敢打他？不想活了麽？”
　　林晚榮出列抱拳道：“稟告大帥，此乃在下所為。”
　　“請問林將軍，翟將軍奉命前去營救爾等，妳為何要下令將他打成如此模樣？妳縱是參謀將軍，又有何權懲罰我騎營副將？”佟成怒聲道。
　　媽的，這事人人都知道原委，莫非那姓翟的是妳小舅子，妳要如此維護他？林晚榮哼了壹聲道：“樹皆有根，事皆有源。我林某人行的正，站的直，任誰也不能冤枉我。騎營副將翟滄海，營救我軍姍姍來遲，這也就罷了，但他面對我血戰到底的官兵，卻口出汙言，辱我陣亡將士，此等惡行，人神共憤，寒我三軍將士之心。打斷他雙腿，卻還是便宜了他。”
　　林晚榮將前夜那經歷講了壹遍，末了道：“此事有我軍中將士作證，騎營官兵亦是親眼所見，試問各位將軍，若妳是我，妳會怎樣做？”
　　帳中諸將皆是帶兵之人，壹聽那翟滄海的言行，早就罵開了。左路先鋒將軍佐宗佑張口就罵道：“活該，這翟滄海老子早就看不慣了，仗著是鐵侍郎門生就那般橫行霸道。敢辱我陣亡將士，老子早壹刀把他砍了。林兄弟，妳這事做的對極，大快人心。”
　　徐渭面無表情的道：“佟成，林三可有虛言？”
　　佟成咬牙道：“翟將軍縱有不對，但林三壹個小小參謀將軍，又怎能處置我騎營副將？還請大帥嚴明軍紀。”
　　徐渭點頭道：“嚴明軍紀？佟將軍此言，正合本帥之意。翟滄海侮辱陣亡將士，寒三軍之心，按例該斬。但他既已殘疾，我便饒他壹命，剝去他副將之職，發回屯田。”
　　這老徐還挺公正的嘛，林晚榮點點頭，卻聽徐渭又道：“參謀將軍林三，擅自動刑，按理亦應重責，杖刑自是難免。”
　　林晚榮壹下子跳了起來，我日，老徐，妳要打我屁股，老子扭頭就走，丟不起那人。
　　徐渭微微壹笑道：“但此事翟滄海過錯在先，林三為維護軍心，憤而出手，情有可原。他前日率軍獨戰白蓮近千精銳，又斬殺孟都，乃是我軍第壹戰功。這壹過壹功，功過相抵，本帥便不獎他，亦不罰他。諸位將軍意下如何？”
　　“大帥英明，執法如山！”眾將壹起抱拳道。林將軍力拒敵人精銳，怒斬第壹勇士，乃是蓋世奇功，打斷壹個滿口噴糞的副將的腿，算個屁事？雖說是功過相抵，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功是遠遠大於過的，自然有人替他不平。
　　徐渭笑著道：“林三，妳可有異議？”
　　“徐大帥英明神武，清正剛廉，小將佩服萬分。”林晚榮道。
　　“妳莫要說了輕松，打斷了人家的腿，騎營五千人馬無人統領，哪裏就能這樣了事？”徐渭壹拍堂木大聲道：“林三聽令！”
　　“小將在此！”
　　“妳打了騎營副將，數千人馬無人統領，此乃妳的罪過。本帥便罰妳領這五千精騎，再整合妳原屬人馬，調撥五千步營、神機營兵士歸妳所屬。命妳率此壹萬精兵，為我右路先鋒，直取濟寧，妳可願意？”
　　“這個——”壹萬人馬？右路先鋒？林將軍壹下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