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巧遇

　　自玉佛寺回來，林晚榮心情比之前已經好上了許多。雖然沒找到肖青璇，但是最起碼知道了，那臥佛寺就是玉佛寺，青璇的確沒有騙自己。七月初七之約，現在雖然遙遠，但只要自己努力，沒準能早些與青璇相見也說不定。
　　大小姐見他渾身濕漉漉的跑回來，臉上卻是眉開眼笑，與去時的情形截然相反，忍不住道：“淋了雨還這般高興？那臥佛寺便是妳要找的地方麽？”
　　林晚榮點點頭，笑道：“說起來真的要多謝宋嫂了，沒有她，我都不知道要找到什麽時候呢？”
　　大小姐輕嗯了壹聲，小聲道：“妳尋那地方，是為了尋找青璇小姐麽？找到她了麽？”
　　林晚榮嘆口氣：“現在還沒尋著，不過終有壹天要找到的。妳也知道，這天底下還沒有我林三做不成的事情。”
　　“吹牛！”大小姐哼了壹聲：“青璇小姐待妳情意深重，妳找到了她可要好好待她，壹個女子生在世上，遇見個傾心的人兒便是三生的造化，莫要傷了她的心。”
　　林晚榮上上下下打量了蕭玉若壹眼，呵呵笑道：“大小姐，這真的是從妳口中說出來的話麽？怎麽和以前大不壹樣了？”
　　蕭玉若白了他壹眼，沒有接下去，輕道：“快些進去將濕衣換下，我去叫宋嫂燒些姜湯，莫要受了涼。明日壹早，我與宋嫂去拜訪京中大戶，妳送玉霜去京華學院，娘親已經交待好了，妳自送她去便可。記住壹點，勿要惹事生非。”
　　“勿要惹事生非”，這句話已經成為每次出門前，大小姐囑咐他的口頭禪，可是這些時日下來，他不去惹是非，是非偏要來惹他，已經成了慣例，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聽了大小姐的話，林晚榮倏然醒悟，明天就是正月十七了，京華學院要開學了，二小姐算起來也是這時代的“大學生”了，實在可喜可賀。
　　吃過晚飯洗完熱水澡，被這壹場急雨淋得冰涼的身體又恢復了活力，大小姐仍在廳房與宋嫂準備著明日拜訪的禮品。望見二小姐房裏燈火通明，他便偷偷摸摸走到玉霜房前，輕輕敲擊幾下門窗道：“二小姐，二小姐——”
　　玉霜的聲音傳來道：“妳快些進來吧，門沒鎖！”
　　吱呀壹聲推門而入，屋燈正暖，二小姐忙裏忙外，往箱子裏裝著東西，衣衫雜物，玩具零食，盡是些小女生喜歡的東西，末了又放進文房四寶，連香水香皂也裝了好些進去，望著便像是要去遠行。看見這熟悉的場景，林晚榮依稀想起了自己去大學報到前夜，母親為自己收拾行李的情形，原本茂盛的淫心壹下子平靜下來，心裏溫馨之極，走到玉霜身邊道：“都收好了嗎？可別落下什麽。”
　　二小姐嗔道：“妳以為我是妳啊，丟三落四的！該帶的東西都在紙上列著呢，壹樣也少不了。”她轉過身來，拉住他手哼道：“今日明明天氣陰沈，出門也不帶把傘，要將妳淋病了，看妳怎麽辦？”
　　這丫頭倒有些小管家婆的潛質，林晚榮笑著刮了她小鼻子壹下，往那箱子裏瞅了壹眼：“妳帶這麽多東西去，真的要搬家嗎？我們都在京中，妳每過十天半月就回來壹次，我們再為妳備上壹些妳需要的送過去，不是省事多了麽？”見著柔弱的玉霜收拾了這麽些東西，他心裏倒有了些送孩子上學去的感覺，雖然站在面前的是自己早已內定了壹百遍的老婆。
　　二小姐望了他壹眼，堅定的搖搖頭道：“不行！我去學院便是專門為了學本事去的，若是十天半月就回來壹次，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好好用功？再加上妳這壞人在此，我怕回來了就不想再去了。壞人，妳與姐姐都要答應我，我入學之後，妳們都不要去看我，我要將全部心思都放到這學業上。妳也說過，我現在年紀還小，還能學許多東西，將來可以幫得上姐姐，也幫的上妳。林三，妳答應我好不好？”
　　林晚榮楞了壹下，這丫頭心智如此堅定，以前倒是小看她了，差點將她培養成花瓶。
　　“玉霜，我們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吧。”他點點頭，前所未有的認真道：“都說了要送妳去京華學院，我卻還不知道妳要去學些什麽呢？”
　　二小姐捉狹壹笑道：“我去學些詩詞啊、畫畫啊，我見妳似乎這些東西會的不少，等我學好了，將來壹定要打敗妳！”
　　林晚榮苦笑道：“妳學這些做什麽？難道詩詞畫畫能夠幫的上大小姐、幫的上我麽？壹個洛才女已經夠我受的了，妳要是再學來這些東西，以後我們家裏就只能聽見兩才女對句，老公我就要敬妳們而遠之。”
　　二小姐咯咯壹笑道：“我壹個女兒家，不要學詩詞，那妳希望我學什麽呢？”
　　林晚榮想了想道：“有沒有什麽算術加法之類的，妳學學記賬算賬，以後老公的產業做大了，妳就做個總會計師，掌管我林家總賬。”
　　“什麽叫總會計師？”玉霜撲閃著大眼睛道。
　　“哦，這個總會計師，就是，就是算總賬的。”他胡亂解釋道。
　　二小姐捂唇嬌笑：“那好，以後我就做個跟妳算總賬的，嘻嘻！”
　　這話聽得別扭，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話雖這樣說，我也沒去過京華學院，這裏面是不是都是只學些什麽詩詞繪畫？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專門學習術數算法的學科？”
　　玉霜點頭輕笑道：“妳啊，也太小看這京華學院了。這是我大華學子的最高殿堂，不僅教授算法數學，還培養武將謀略，至於妳說的詩詞繪畫，那更不用說了。只要妳願意，選擇其中任何門類學習都可以。”
　　林晚榮心裏也是驚奇，這樣說來，這個什麽京華學院還真是壹所綜合性、全能性、復合性大學了，不僅有文學院，理學院，竟還辦有軍事培訓班，以前倒是小看這地方了。
　　“那妳到底選的什麽？”林晚榮笑著問道，不會是選擇的軍事學科吧，難道我林家還要再出壹個女將軍？
　　二小姐微微壹笑，從壹個紅布包裹的嶄新小袋裏，取出壹樣小巧玲瓏的物事，手腕輕擺，那物事上的珠子嘩啦作響：“嘻嘻，林三，妳認得這是什麽嗎？”
　　林晚榮哈哈大笑道：“小乖乖，原來妳早有準備，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啊，以後我們林家的總會計師，就非妳莫屬了。”
　　“討厭，胡說八道！”二小姐秀臉通紅，玉指輕輕撥拉了幾下，那物事上掛的珠子陣陣亂響。玉霜道：“這東西，我也是從別人那裏看到的，聽說算賬有用的很，好不容易尋了壹個來，卻沒幾個人會用的。也不知道京華學院的先生，會不會教授這個？”
　　“他們不會，妳老公我會啊！不就是珠算嘛！”林晚榮嘻嘻壹笑，接過那小巧算盤，輕輕撥拉幾下道：“三下五除二，四下五去壹，——”
　　玉霜驚得小嘴都合不攏了：“壞人，妳，妳這是哪裏學來的？我見金陵會用這算盤的都沒有幾個呢！妳口裏念的又是什麽秘訣——原來妳才是總會計師！”
　　汗，我哪是會計師，只不過小學時候學過而已。但見了玉霜驚訝的表情，他心裏也有些詫異，看來在這個時代，算盤雖已出現，卻仍未普及，珠算口訣表也無人總結，不知道那京華學院裏有沒有高人！這數學是百科之母，是自然科學的奠基石，數學不能發展，科技進步那就是壹句空話。
　　他忍不住為難的撓了撓頭，我要不要把這珠算口訣交給玉霜呢，這樣她可能就成為大華術數學的第壹人了，也算為我老林家爭了光。但看見玉霜細嫩的小手，他心思又淡了下來，算了，自己老婆自己疼，這些辛苦的差事還是教給別人去吧，以後在京華學院裏找個談的來人，教教這口訣，也算自己為大華數學做了些貢獻。
　　玉霜撲在他懷裏輕輕道：“妳明日送我去了京華學院之後，便不要尋我了。我不學成本事，絕不出這書院。”
　　“支持，絕對支持！”林晚榮拍著她香肩道：“對於要求進步的老婆，我壹向是舉五肢支持！”
　　二小姐輕輕嗯了壹聲，忽地奇道：“何來五肢？”
　　他哈哈笑了幾聲，不予回答，二小姐嘆口氣道：“妳在外面風流快活，有各位姐姐妹妹相陪倒也罷了，只是我壹人在裏面苦學，這思念如刀，要是我想念妳了，可怎麽辦呢？”
　　“這個簡單，我畫壹副自畫像，保證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妳每日放在枕邊，飯前便後都看壹看，不就解了相思麽？”
　　“誰要看妳？”二小姐臉孔通紅，又小聲道：“那妳將我也畫上好了，我們兩個，永遠在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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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這完全陌生的世界之後，林晚榮從未想過自己有壹天還能重新回到大學的校園裏，可是站在京華學院的大門前，他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大學時代。
　　京華學院乃是大華的第壹學府，位於京城南門外，與皇宮內院遙遙相對。學院分詩文、術數、軍論三科，招收學生都是在諸方面出類拔萃的人才，聽說要經過數關嚴厲的考核。
　　考核？林晚榮看了走在自己身邊的二小姐壹眼，無奈搖頭，上大學走後門，古來有之啊。
　　當今大華，文重武輕，進這京華學院的學生，多數是來拜名師學詩詞的，壹旦被舉薦入朝，必可飛黃騰達、出人頭地。那學習軍論的，人數相對較少，要麽是世家武官子弟，要麽是立了功的軍士，也是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最弱的，就是像二小姐這樣學習術數的了，要兵沒兵，要權沒權，不僅在京華學院，就是放眼整個大華朝，也是最不受重視。因此，報名學習算法術數的人數極少，十成裏占不到壹成，與林晚榮經歷的“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相差甚遠。
　　壹早便陪著二小姐來報名的林晚榮，望著術數紅榜上那稀稀拉拉的報名人數，再望望詩文榜前攢動的人頭，忍不住的搖搖頭，這都叫什麽事啊，光做些風花雪月的淫詩艷詞，就能讓大華國富民強？真他媽扯淡。他勉強也算得上是個囫圇吞棗的半吊子才子，可是對於才子這個稱號，他是深以為恥的！
　　二小姐卻是興奮的很，她方滿十七，正是喜歡熱鬧的年紀，此處又是大華的最高學府，興奮混雜著驕傲的心情，就像林晚榮當初走進大學的心情壹樣。
　　蕭玉霜要學的這術數，報名人數甚少，講學的課堂是在壹處小院內，只有四五十人，女子更是不足十個。二小姐壹進去，自然引起了轟動。
　　玉霜局促不安的看了林晚榮壹眼，只見他對自己微微壹笑，她心裏便安定了下來，戀戀不舍的看了林晚榮壹眼，朝自己位置走去。
　　按照與二小姐的約定，進了書院之後，林晚榮便要離去，不能打擾玉霜的苦學，當然，對於這種刻苦精神，他是深深贊成的。
　　對玉霜微笑了壹下，林晚榮腳步加快，正要走出小院，外面卻急匆匆行來兩個人。行在最前的是壹個女子，正在低頭沈思，急急行來也不看前面的路，差點與他撞上。
　　林晚榮急忙閃身避開，這丫頭，趕著投胎嗎？幸虧遇上我身輕如燕，反應迅捷，要不妳就變成飛燕投懷了。
　　那女子身後跟著的男子，見她差點撞了人，急急搶上前道：“徐小姐，妳如何了，有沒有傷著？”
　　我靠，這話問的有水平，我和她連個皮毛都沒碰著，妳卻張口就問有沒有受傷？他無奈搖頭苦笑，只見這問話的男子二十多歲年紀，壹身白衣，身形修長，玉面朱唇，豐神俊朗，生的比潘安還要好看幾分。
　　對於比自己還帥的人，林晚榮天生就沒有好感，他也沒看那女子壹眼，轉身便要行去。
　　“且慢！”俊朗男子壹聲低喝道：“這位兄臺，妳差點撞倒了徐小姐，是否應該略表歉意？”
　　明明是這小妞差點撞到我，怎麽我變成肇事者了？林晚榮心裏嘆了口氣，想起大小姐囑咐過的“勿要惹事”的囑托，他慢慢回過頭來，笑嘻嘻道：“哦，差點撞倒了嗎？那真的對不起了，這位小姐，我向妳道個歉！”
　　那位小姐似乎這才從沈思裏回過神來，皺眉道：“葉兄，這是怎麽回事？有什麽事情嗎？”
　　林晚榮大汗，這丫頭想什麽事情如此出神，竟連差點撞了人都不知道，幸虧這年代沒汽車讓妳開！不過她的聲音聽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裏聽過。
　　俊朗的葉公子說道：“哦，徐小姐，也無大事。只是妳方才思考間，這位兄臺差點撞上妳，我叫他向妳賠個不是！”
　　這話說的太他媽有水平了！換成以前的林晚榮早就拔槍幹上了，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玉霜還要在這裏讀書，大小姐又特意囑托過，為了姐妹倆的安寧，我忍！
　　那位徐小姐從容搖頭道：“不必了，葉兄，方才是我思考事情，走得匆忙，差點撞到了這位公子，論起過錯，我也有壹半。”
　　這位聲音聽著有些熟悉的小姐，說話倒還靠點譜，主動承攬了壹半責任，雖然這責任百分之百都應該是她的。
　　葉公子點頭道：“徐小姐如此寬厚待人，實為我京華學院諸多教習與學生之楷模，葉某佩服萬分。”徐小姐淡淡壹笑，沒有說話。
　　林晚榮鄙視的搖頭，拍吧，妳就拍吧，臉皮比老子還厚。他也懶得看那徐小姐壹眼，正要離去，卻聽葉公子道：“這位兄臺，妳是學院的學生麽？是來學習術數的？我以前怎麽沒有見過妳？徐小姐，妳見過他麽？”
　　這葉公子說話雖然謙恭有禮，話裏卻總透著股盛氣淩人的味道，或許是因為他長得帥的緣故吧，林晚榮安慰了壹下自己，說道：“在下不是書院的生員，我今日是送我家小姐來此學習術數的，她是金陵蕭家——”
　　“是蕭家的小姐麽？”徐小姐壹驚道：“妳是從金陵來的？”
　　蕭家這麽有名麽？連京城都知道？林晚榮裝作謙虛道：“在下正是來自金陵。”方才受了葉公子那般盤剝似的逼問，雖是強自忍了沒有爆發，但他與這位徐小姐說話，始終沒有擡起頭看她壹眼，借此表示對這二人的強烈抗議——我偏就不看妳！
　　“那妳們認識金陵才女洛凝小姐嗎？”徐小姐道。
　　“洛小姐？”林晚榮點點頭道：“認識，認識，熟的很，她和我熟的很。”
　　葉公子笑道：“洛凝小姐是前任江蘇總督洛敏大人的千金，身份高貴，妳壹個做下人的，也能與她相熟？”
　　“哈哈哈哈——”林晚榮強忍了笑道：“做下人？有多下？為何洛小姐從不把我當下人呢？憑自己的勞動掙錢，憑自己的雙手吃飯，為何會低人壹等？這位公子將人分成三六九等，實在是有違眾生皆平等的佛誡，我建議妳去城北的玉佛寺做做功德吧。”
　　葉公子未曾想壹個下人有如此利嘴，楞了壹下，旋即搖頭道：“是不是分三六九等，不是妳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自在人心之中。我不與妳爭吵，免得丟了身份。”
　　林晚榮搖頭不語，這家夥的自我感覺不是壹般的好啊，今日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懶得和妳爭論，走人！
　　他拔腿正要離去，那徐小姐眉毛淡淡壹揚，輕邁幾步道：“玉佛寺？公子知道玉佛寺？”
　　她這幾步，正邁在林晚榮身前，林晚榮擡頭壹掃，頓時楞住了。
　　只見這位徐小姐二十多歲年紀，身形窈窕，體態婀娜，雪膚櫻唇，杏眼桃腮，臉上雖無笑意，卻有壹股說不出的淡定從容，正站在了他身前。林晚榮有些發呆，除了驚詫於她的美麗，卻更驚異於這女子身上的氣質，這是壹種充滿了自信的平和鎮定，是壹種真正的知性美。
　　被林晚榮這樣盯住，徐小姐也不惱怒，淡淡道：“公子能否告訴小女子，妳是如何知道玉佛寺的？”
　　“咳，這個——”林晚榮心中湧起些不妙的感覺，急忙退了兩步道：“京中上了些年紀的，哪個不知道玉佛寺呢？我也是聽壹位大姐講起的。”
　　徐小姐微微搖頭道：“世人只知臥佛寺，卻不知玉佛寺！那臥佛乃是璞玉雕成，京中無幾人知曉。”
　　“小姐，人都是有眼睛的，並非只有妳壹人善於觀察。”林晚榮道。
　　徐小姐微壹點頭：“公子果然眼光淩厲。那請問公子，妳昨日是否去過玉佛寺呢？”
　　“昨日？昨日那般傾盆大雨，我去玉佛寺幹嘛！”林晚榮正義凜然道，眼中閃過絲絲堅定。
　　徐小姐盯住他眼睛，良久才道：“妳知道壹個人說謊的時候，眼珠會怎樣嗎？”
　　“不知，我的眼珠沒有亂動！”林晚榮嚴肅道。
　　徐小姐淡淡的哦了壹聲，面無表情道：“追上妳，然後甩了妳，這是我的目標。公子，能不能請妳把這句話學上壹遍？”
　　冷汗，壹層層的冷汗，饒是林晚榮這樣久經考驗的厚黑學者，也不知該要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