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

月關

歷史軍事

大雍承天地之運,亡前朝暴政,有萬民景從,遂承天祚,稱帝立國,都曰中京,封建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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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5章 造化之功

青萍 by 月關

2022-4-15 21:53

  從這壹天起,陳玄丘發現自己突然忙了起來。
  六丁神將府雖然是個忙碌的衙門,但廚房可不忙,也正因此,龐師傅才能在外邊開了壹家館子,還能時常過去親自掌勺。
  可是,陳玄丘不知不覺間,卻成了六丁神將府廚房裏最忙的夥計。
  到了飯點,他就雷打不動的提著食盒,直奔齊嬋雲處。
  陳玄丘在那兒吃完了難以下咽的食物,便又遛達回來。
  說是難以下咽,並非這食物多難吃,而是菜式花樣不太多。龐師傅把精力都用在自己的仙人居了,哪有心思給六丁神將府多想菜式花樣。
  這壹來,陳玄丘也就理解齊嬋雲為何壹嘗他的菜,馬上就換了要他去做。
  他才吃了大半個月,就已經受不了啦,更何況丁醜神將已經吃了上千年。
  給齊嬋雲做好精致的小吃送去,才回到廚房,又有仙役來請,說是宣神將喚他前去。
  陳玄丘剛進宣妙衣的簽押房,門兒壹關,宣妙衣就撲了上來,興沖沖的。
  “我又想到辦法了,妳聽聽啊。過兩天呢,妳就裝病,然後病越來越重,接著妳就死了。”
  “嗯?”
  “放心,我又沒有那麽壞,還能真殺了妳不成,我會幫妳換個地方。寶器堂缺個守爐火的僮子,我跟他們二堂主比較熟,可以把妳介紹過去,妳先別打岔,聽我繼續說。”
  宣妙衣興致勃勃地道:“妳死了,我就傷心欲絕啊對不對,我就給妳建壹座墳,妳別看我,不真殺。然後我就在妳墳前痛哭流涕,哭啊哭啊……”
  “墳頭就裂開了,妳就跳進去,然後墳頭就合上了,墳頭上長出了野花,野花上壹對蝴蝶翩躚起舞?”
  “誒?挺有意思啊,呸呸呸!不行,是妳死了,我沒死。我就哭啊哭啊,哭得很傷心啊對不對,然後我就剪下壹縷頭發和妳埋在壹起,同時發下重誓,願意為妳守節,永生不嫁。這樣天蓬大真君也不能再強迫我了,妳說對不對?”
  宣妙衣兩眼發亮地看著陳玄丘,陳玄丘怯生生地道:“宣神將這個劇本確實不錯,不過不合邏輯啊。”
  宣妙衣瞪起眼睛道:“哪兒不合邏輯了?”
  陳玄丘道:“妳看哈,我現在也是仙人對不對?”
  “對啊。”
  “仙人其實也會死的對不對?”
  “對啊!”
  “可仙人要天人五衰之後,才會身故,我才剛上天,是不是死的早了壹點兒?”
  宣妙衣壹拍額頭:“對啊,我忽略了,這樣是瞞不過天蓬大真君的。”
  宣妙衣來回轉了兩圈兒,擺擺手道:“妳先回去吧,我再想想怎麽編。”
  陳玄丘看看那壹桌子公文,提醒道:“宣神將,妳那壹桌子公文還沒批呢。”
  宣妙衣苦惱地道:“我晚上加加班就好,趁現在腦子活泛,我再想想。”
  陳玄丘搖了搖頭,只好轉身走了出去。
  要不要把我想的署理公務的辦法跟她說說?可要因為被留任六丁神將府就壞了。
  嗯……不如我把章程寫下來,悄悄給她們瞧瞧。
  陳玄丘正想著,面前香風壹襲,便出現壹襲湖水綠的宮仙裙,隱隱露出壹對繡花的靴尖兒來。
  陳玄丘壹擡頭,驚訝道:“曹神將,妳怎麽沒穿公服?”
  曹卉小臉紅撲撲的,如三月桃花:“剛去吃了甲申神將孩子的滿月酒,妳跟我來!”
  曹卉壹拉陳玄丘,便把他扯進了自己的簽押房。
  “妳真的不說自己身份嗎?只要妳告訴我,妳的身份、來歷、目的,我可以保證,不傷妳性命,任妳離去。若妳不說……玄女娘娘可快要從西昆侖回來了,到時候,我若稟明娘娘……”
  “哎,曹神將,小仙真的不知道妳在說什麽啊,我沒去過仙人居,也沒那個本事啊。”
  曹卉冷笑:“是麽?那我叫妳摸我,為何妳如此心虛?”
  陳玄丘反問道:“曹神將,妳覺得妳這種質問,問得如此理直氣壯,它合適麽?”
  曹卉也驚覺語病,臉兒壹紅,強辯道:“不要打岔,妳明白我的意思。陳小二,我明白告訴妳,十日之內,玄女娘娘必歸,屆時,我壹定會把對妳的疑心稟報娘娘,妳不要自誤啊。”
  “曹神將,小仙心懷坦蕩,實在沒什麽好說的呀。”
  “呵呵呵,妳不想說,隨妳。我會壹直盯著妳,妳什麽都做不了的,娘娘回來之前,妳若想通了,隨時可以來找我。切記,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去吧!”
  陳玄丘離開了,夜晚,他在園中獨自徘徊,思量再三:如果等玄女娘娘回來,曹卉真把對他的懷疑稟報九天玄女,還有機會探問父母雙親下落麽?
  要不然,就此悄然離開,以散仙身份,遊歷三界?說不定,也有機會打聽到真相?
  不過,之前已經散布消息,說首天狐將遺寶藏在九重天的北極區域,已經有八方仙人紛紛趕來,借助眾人之力,說不定會有所發現呢?
  罷了,九天玄女還有十日方歸,這段時間隨機應變吧。
  想到這裏,陳玄丘擡起眼來,縱目望去。
  此時,他正站在園中壹處假山小亭之上,將中庭和前庭風光壹覽無余。
  遙遙看見,還有壹處神將的簽押房亮著燈,宣妙衣果然在挑燈夜戰啊。
  陳玄丘覺得好笑,便回到房中,從衣服內襯處撕下壹塊,提筆在上邊寫起字來:吏戶禮兵刑工……
  陳玄丘先按這六種類型分類,建設六丁神將府的六位玉女神將各司壹職,各管壹類,而不是現在這樣雜七雜八的都混在壹起。然後才又按輕重緩急等條件做更多的細化,並且層層分解權力。
  憑著他的描述,若是六丁神將府真能做此改革,整個情況必然大為改觀。
  而這只是壹個開始,對六丁神將來說,最重要的也是這種思路的開拓,壹旦有了基礎,更具體的改進,她們在運行當中隨時可以補充完善。
  陳玄丘寫好了,便將布條兒疊起,藏進袖中,想著明日找機會丟在某位神將面前,叫她們自己發現。
  布條兒收好,陳玄丘正打算沐浴壹番,上榻休息,門前忽有壹個呆板的聲音道:“陳小二,出來壹見。”
  陳玄丘無奈之極,這又是誰來了?
  他走去開了房門,卻見兩個黃巾力士正站在門前。
  見了陳玄丘,兩個黃巾力士齊齊叉手壹禮,左邊的黃巾力士道:“有位神官大人要見妳,這是妳的莫大機緣,隨我去,莫要聲張。”
  陳玄丘忙道:“是誰要見我呀,妳們總得說個明白吧,妳不說明白,我是不會去……放我下來!”
  兩個黃巾力士只管聽命行事,根本不理陳玄丘的抗議,將他左右壹架,便騰雲而去。
  去處不遠,就在後宅,只是從側廂繞過,先越墻而出,再越墻而入,便是壹泓碧水,半塘荷葉半塘月,芙蓉錯落,嫣然有致。
  粼粼清波蕩漾著水影雲光,清風徐徐的水面上,小荷俏立,散逸清香。
  有壹道九曲連橋,蜿蜒至水盡頭處,壹座小巧精雅的三層小樓。
  閣樓頂層窗扉盡開,盡攬清風與明月。
  陳玄丘被兩個黃巾力士舉手壹拋,便踏月而落,攜著壹身的荷香。
  閣樓上,擺著壹張小小茶桌,旁邊壹臺紅泥小爐,松炭燃得旺旺的,將茶香煮得四逸出來。
  壹個縱是跪坐,仍可見高挑的美人兒,溫壺、滌具、分茶……動作飄逸,優雅天生,令人見而忘俗。
  陳玄丘定了定神,愕然道:“這裏是……”
  美人兒嫣然壹笑:“我的閨閣,我叫莊真。”
  陳玄丘吃驚地道:“丁酉神將?”
  美人兒舉起小小精致如貝的杯來,陳玄丘受寵若驚,連忙趨身上前,剛要伸手去接,就見莊真將杯湊到唇邊,先是輕輕壹嗅,珠唇輕啟,微微壹吸,只盈滿壹貝的香茗便壹飲而盡,徒余貝齒在月下發出潔白的壹閃。
  咳!原來不是要給我敬茶。
  陳玄丘有些尷尬,好在他素有急智,雙肩已動,雙手還是伸了出去,只是準備接茶的雙手在身前壹合,變成了壹個長揖,深彎到地,恭聲道:“小仙陳小二,見過莊神將。”
  說到底,陳玄丘此時身份就是壹個剛剛上天、在六丁神將府打雜的小仙人,地位卑微的很。
  丁酉神將怎麽可能給他敬茶?他這身份低的,宣妙衣誤以為他與曹卉有私,為了曹卉的聲名,都想殺人滅口了……
  莊真也渾然不知陳玄丘的尷尬,他掩飾的太好。
  莊真妙目壹閃,睨著陳玄丘道:“我聽說,妳給清緣做了身衣裳?”
  陳玄丘心中壹跳,哎喲,終於有人註意到我的手藝了。
  陳玄丘畢恭畢敬地道:“正是。”
  莊真慵懶地抻了抻腰,那姣好動人的體態只壹閃,便因輕衣落下而復又掩住。
  莊真盈盈站起,纖腰楚楚地站定,道:“難得妳竟有壹門好手藝,本姑娘想做幾套衣裳,妳可做得?”
  陳玄丘心道:“美人尤其愛美,不怕妳不上鉤,妳穿了,便有機會見到玄女。說到底,她也只是修為更精深些的女修士,只要她也喜歡,我便有機會接近她了。”
  陳玄丘忙抖擻精神道:“做得,只是不知道姑娘喜歡什麽風格款式?”
  莊真道:“隨便妳,只要適合本姑娘就好。”
  她睨了陳玄丘壹眼,這才提醒了兩句:“本姑娘不及妙衣體態清減,也嫌過於高挑了些,若能掩飾,最好。”
  陳玄丘心想,這也算缺點麽?天庭的審美比較落後啊。
  其實何止在審美上天庭比較古舊,官制上也是如此,天庭承平太久,文明進化也有些陷於停滯了。
  就比如這吏戶禮兵刑工,天庭還完全不曾見過。而服飾上來說,天庭服飾也更近於秦漢時期,較之唐宋時期的花樣繁復還遠遠不及。
  陳玄丘信心十足地道:“莊神將放心,既然不需拘束,隨意設計,那小仙設計所出,壹定較清緣姑娘的衣著風格,還要飄逸美麗百倍,必然襯托得莊神將更加出色。”
  莊真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纖纖玉指向旁邊壹點,道:“那是本神將的衣料布料,妳看需要什麽,隨意取用。”
  陳玄丘扭頭壹看,見閣樓壹角堆著各色錦綃綾羅,花色式樣不壹而足,畢竟是壹方神將,較之清緣可闊綽多了。
  陳玄丘忙過去選了七八樣自己看中的顏色質地的衣料,各抱了幾匹出來,放在壹起。
  莊真道:“很好。我這有五錦飛雲帕壹件,乃是壹件壹次性的法寶,乃玄女娘娘所賜,可抗大羅壹擊,便作為酬勞送妳吧。”
  陳玄丘訝然道:“可抗大羅壹擊,這太珍貴了吧,小仙不敢要。”
  莊真懶洋洋地道:“拿去吧,我是神將,哪裏用得到它,妳不然,只是壹個雜役,終究不算天庭神職,仙人界中,如今不太平,妳有此寶,說不定有危險時,可換回壹命。”
  莊真說罷,便道:“去吧,本姑娘的閨閣,可不好叫人看見有男人在,妳只須記得壹件事,為本姑娘做衣裳這件事,守口如瓶。”
  陳玄丘心道,只要玄女問起,妳不敢不答就成,忙恭謹應道:“是!”
  莊真羽袖壹拂,壹陣微風徐來,便將陳玄丘和那壹捆衣料布匹送出小樓,空中傳來莊真裊裊聲音:“黃巾力士,送他回去。”
  兩個黃巾力士飄然出現,仍舊壹臉木然地呆立在前。
  見陳玄丘將衣料抱好,二人便左右壹挾,要將陳玄丘帶走。
  陳玄丘心中突然壹動,這裏正好是投書的好機會呀,將那六丁各分職能之法放置於後宅,便不怕他們撿不到,也不會暴露自己。
  陳玄丘飛快地壹看,瞧見花影婆娑中,有壹座小樓隱現,距此不過二十丈距離,規制大抵與莊真這座樓壹樣。陳玄丘便將寫好條陳的布片兒取出,使壹個巧勁兒抖腕壹甩,那布片兒便飄搖過去,準確地落向那小樓軒窗之中。
  丁末神將南山雁沐浴已畢,穿著浴袍,款款剛至梳妝臺前落座,忽覺影兒壹閃,下意識地躍開,壹探手就從墻上摘下佩劍,定睛再看,梳妝臺上卻是落下壹塊布片兒。
  南山雁驚詫地閃到窗邊,再小心地向外探看,月光如水,園中寂寂,哪有壹個人影兒。
  她這才走回桌邊,撿起就著燈光壹看,頓時露出訝異嘆服的神色。
  天庭缺了不少神將,正在大肆招聘仙人入職,原有神官位置多有調動,這壹章程壹看就是必有奇效的,只是以前卻無壹人想到。我若把它獻與天帝,在整個天庭施行,以此功勞,豈不是要升遷我的神職?
  這樣壹想,南山雁頓時心花怒放。
  只是……這是誰人的見解?好有見地。他若獻於天帝,改革造化之功唾手而得,為何要煞費心機地潛入六丁神將府,將此物傳於我手?
  南山雁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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