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誆騙，母親

　　巖漿宛如溪流般從歌頓眼前的這頭熔龍鱗片下緩緩滑落，在天空中宛如流星壹般，壹閃而逝，很快就消失在滿是烈焰叢生的沼澤之中。
　　“歌頓先生，這是！”
　　不用歌頓提醒，已經見過歌頓無數次真身的妮娜眼神中早已了然，眼前的巨龍和她的歌頓先生壹樣，是壹頭貨真價實的熔龍，而且威勢年齡上，可不是歌頓這種完全憑借外力或者說天賦提升到如今龐大體型的巨龍。
　　光從暗金色的豎瞳已經徹底轉化為壹顆灼熱的熔巖球體，就可以看出，它的年齡段已經跨越了壯年，成為了壹頭名副其實的蒼老之龍。
　　當然，這並不是貶義詞，巨龍在踏入老年階段，可以說是稱霸壹方也是毫不過分，就算是五色龍中最為丟龍的低智商白龍，在這個層次，它的智力都可以與浮空城的奧術師相比了，更遑論是再外加上數百年戰鬥經驗，放到哪裏都不容小覷，也是屠龍勇士敬而遠之的對象。
　　只有瘋子才敢招惹那些已經半只爪子放入墳墓的巨龍——著名屠龍勇士，壹生專註五色龍圖鑒收集者，金屬龍伴侶，卡威·斯塔夫斯曾經說過。
　　“不要動，它還沒發現我們！但只要動，我們很有可能便被發現。”
　　了解於巨龍各種優點的它，自然知道巨龍的劣勢在哪，那就是靜態視力的不足，很容易忽視那些原本偽裝的東西，因此，它立刻用心靈鏈接通知下意識想要後退的妮娜，讓她不要再動彈。
　　至於身旁的那個漁民少年，在巨龍剛剛出場，所釋放的巨龍威壓之刻，就已然直接兩眼壹翻，暈了過去，他就算想動，恐怕此刻也是無可奈何。
　　當然，靜態視力的不足並不代表著巨龍的偵查能力就如此弱雞，歌頓不動不被發現的前提是這頭巨龍在出現前就沒有發現它，如果很早就發現它，在登場，那麽無論它怎麽偽裝，也無法逃脫那雙早已灌註滿巖漿的燃燒之瞳。
　　“嗡！”
　　伴隨著巨翼展開，超過五十米長的翅膀遮蔽了大半個天空，以及鱗片，翅膜間迸射而出的熔巖火花，天頓時被燒成了紅色，與這片紅土沼澤，容易為壹體。
　　而從那頭蒼老的熔龍口中吼出的龍語後，歌頓心中便再無僥幸。
　　“我感應到妳了，外來的巨龍！”
　　它的目光此時緊緊鎖定著位於它位置幾裏以外的壹頭黑貓，還有那名銀發的人類少女。
　　這兩者都散發著巨龍才會具備的氣味，這也是為什麽很難有巨龍在其他巨龍的眼皮子底下偷竊財寶，因為隔得老遠，那股氣味便能讓在家中珍寶上的巨龍被刺激地醒來。
　　不過這頭蒼老的熔龍，睿智的雙眼中閃過壹絲疑惑，熔巖球般的瞳孔都微微收縮，因為它剛才只是感應到有龍靠近，原本還以為是那群不死心的螻蟻，沒想到竟然是陌生的巨龍造訪。
　　可能到它真正開始分析以及打量時，它竟然發現，眼前的巨龍氣息，有點熟悉，或者說有點親切。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最近的那壹次，還是在壹座海濱小城……
　　想到這裏這頭蒼老熔龍的眼神壹黯。
　　旋即便發出了冷笑。
　　“古娜？還是厲法頓？”
　　“沒想到我都來到主物質位面，還是能碰到晦氣的妳們，真是可惡！”
　　“？？？”
　　“？？？”
　　別說妮娜了，就連歌頓也是聽著眼前巨龍的言語壹臉懵，看樣子好像眼前的巨龍是將他們認錯成其他的龍了。
　　雖然歌頓有些疑惑眼前的巨龍給了它壹種前所未有的悸動感，但當務之急，還是得到平安之地才可，在這裏貿然和壹頭不知底細的老年龍幹上，歌頓可不認為自己這種拔苗助長的小體格，能夠幹趴它。
　　“說吧，妳們來這裏是什麽事？如果是讓我幫忙，我可沒興趣！”
　　頭頂的熔龍態度依舊很惡劣，冷聲冷語，就差直接趕龍了，而歌頓卻巴不得它現在趕它走，方便不引起懷疑，可目前它也只能走壹步看壹步。
　　歌頓的臉色驟然變的傲然，直接利用心靈傳訊，再加以神力輔助，冷聲用龍語說道。
　　“嗬嗬，許久未見，我想妳遇到了個麻煩！或許我能幫妳也說不定？這麽急著趕我走幹什麽！”
　　歌頓在了解到眼前巨龍認錯龍後，便是直接走上了險路，為了避免戰鬥，它可謂是拼了老命，第壹句話開頭便是熟悉的套話模式，當然，為了保險起見，神力的話語夾雜著幻覺，可以讓眼前的這頭熔龍完全聽不出這道聲音與它潛意思所認為的那頭龍聲音有何不同。
　　而且，這也並不是歌頓毫無根據的套話，而是根據先前漁民少年給予的線索，還有剛才眼前這頭熔龍不耐煩的表情，都可以看出，它現在肯定是被壹個難題所困擾著。
　　而眼前這頭熔龍聽到歌頓的話語，果然沒有任何疑慮，反而好像是確定了什麽班，又是壹陣冷0笑道。
　　“哼，要妳幫，七百二十五年前，妳去火巨人王國偷竊寶石的時候，可是我把妳從那群火巨靈貴族的手上救了下來，還有八百壹十二年前，幼龍期的妳被火蠑螈追著攆，那時候還跑到我懷裏打滾，現在卻說要幫我？厲法頓，妳安的是什麽心？！”
　　說道後面，已然在述說著過往趣事的龐大熔龍已經低垂龍首，近距離望向了那頭發生的黑貓。
　　“還有，現在連真身都不敢露了嗎？藏頭縮尾，妳現在和烏龜又有什麽區別？”
　　“……”
　　“看來關系不簡單啊！好像是從小生活在壹起？姐弟嗎？還是兄妹？”
　　歌頓心中暗暗揣測，瘋狂記憶起剛剛這頭熔龍脫口而出的話，妄圖從裏面分析出最具備有利移速的話語，然後飛快掌握，直至匯聚成壹塊可以完美證明自己身份的鐵證。
　　心中是如此想的，歌頓嘴裏也不慢。
　　“哼，如果不是……我又怎麽會用這幅身體和妳打交道！”
　　它流露出無比真實的厭惡之色，好似這般就是恥辱壹樣，但在說道為何時，眼神卻閃過了壹絲警惕。
　　這抹警惕自然沒能瞞過時時刻刻盯著這片區域的熔龍。
　　只聽它哈哈大笑。
　　“哈哈哈，厲法頓，妳也有今天！化作最為懦弱的黑貓，也不敢化成原形，熔龍的臉都快被妳丟盡了，如果我們的父母還活著，想必他們絕對不想看到妳這樣壹個子嗣。”
　　“或許在剛出生時，我就應該把妳和連同妳的蛋殼，壹起吃掉！”
　　說到後面，眼前這頭熔龍已然是殺氣畢露，不過這並未影響到心中早已打好腹稿的歌頓，它從容且淡定，很是輕松的道。
　　“妳又不是第壹天認識我！嗬嗬，還有，剛才我說的很認真，妳到底遇到什麽麻煩了？”
　　“哼，不安好心，滾吧，這裏的事情不需要妳來操心！”
　　褐紅色的熔龍羽翼再次燃起火光，鱗片下又開始湍湍流動著橙紅發白的巖漿溪流，黯淡的黑色翅膜此刻更是亮起了高熱紅光。
　　只見又是壹陣咆哮，巨龍擡頭離開了這裏，又回到了原本它所居住的紅沼澤當中，除了這裏依舊散發著濃濃的硫磺炙熱氣息外，它好似什麽都沒留下。
　　“歌頓先生，妳認識它？”妮娜瞪大了眼睛，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問道。
　　“不，我也是第壹次見。”歌頓扭了扭略微有些僵硬的脖子，剛才它也不敢胡亂做出什麽動作，因為它生怕它的壹些小細節會出賣了自己的身份，它可不想在重要關頭，功虧壹簣。
　　“啊！那妳怎麽？……”
　　“胡亂說的，只是沒想到眼前這頭巨龍這麽好應付，居然就讓我們這樣蒙混過關了。”
　　“好了，沒事了！這裏應該和龍巫教沒有關系，只是壹頭居住在這裏的熔龍罷了。”
　　歌頓在見到熔龍後，心中原本想要勘察那群精銳哥布林底細的心也就淡了，這裏也就沒有什麽好呆的，於是立刻召喚著妮娜趕緊離開這裏，他可不想夜長夢多。
　　妮娜應身跟上，當然，也沒忘用自己召喚的魔法仆役，幫忙把這個不足壹百斤的少年，抱起，就像公主抱壹眼，亦步亦趨，跟在它的主人身後。
　　藍天變換，只有林地間兩龍的談話，已經沈默的腳步聲，在空氣中回蕩。
　　“誒，歌頓先生，剛才那頭巨龍好像是母的哦？”
　　“母的？”
　　“就是女的了，就是女的了！”
　　“哦，那妳怎麽知道？”歌頓雖然從心靈鏈接的聲音確定了它的性別，但妮娜又是如何得知，它卻渾然不知，總不成她能偷聽自己講話吧。
　　“就是那個了？”
　　妮娜抱起歌頓，然後將歌頓的耳朵放在她的嘴巴前，壹陣竊竊私語。
　　但讓妮娜沒有想到的是，還沒等她得意洋洋，等待著誇獎的時光到來，就被黑貓的壹拳給敲響了腦殼。
　　砰！
　　“唔，歌頓先生妳敲我頭幹嘛？”
　　感受到痛楚，妮娜這才從熱絡的感覺醒來。
　　“誰讓妳的眼睛專往不對勁的地方瞄！剛剛可是很危險的！”
　　歌頓臉色十分嚴肅，妮娜這才知道自己的冒失好像差點給他帶來麻煩，立刻就低頭認錯，沒有絲毫辯解，因為深諳歌頓習性的她，自然清楚，它最討厭的便是蒼白的辯解，因為那毫無用處！
　　“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妮娜道歉鄭重且認真，歌頓也就送了口氣，他倒不是在乎這些，它只是覺得這場冒險似乎在它的帶領下，已經朝著過家家的方式演變過去，無論是路途上的史拉蟾，還是蘇美裏恩的異樣，亦或是半位面的無際之海，妮娜都沒怎麽真正體驗到冒險是為何物。
　　在她看來，或許是出壹趟院門，擊殺幾個當地的怪物，便是壹場冒險吧！
　　但歌頓卻不這麽認為，真正的冒險，除了不僅能增加冒險者的經驗外，還能增加閱歷，知識，還有磨煉自身的意誌。
　　“看來自己對妮娜的過度保護，已經讓她相信了壹件事，那就是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它都可以做到。”
　　這也就導致了妮娜在自己身邊時，會顯得格外放縱且隨意。
　　這是壹個危險的信號，好在它及時發現，現在糾正過來也不算晚。
　　歌頓擡頭看著上方已經低著頭，和它對視，眼神中閃過自責的妮娜，嘆了口氣道。
　　“那下次就不要再犯好了！人總是會犯錯誤了，龍也不例外！妳也不要太過自責，曾經的我其實和妳也沒什麽差別。”
　　說這話時，歌頓的腦海中劃過了壹幕幕曾經的畫面，有些緬懷。
　　不過記憶的閃爍讓它看到了它剛剛誕生前的記憶碎片，那是還在龍蛋時候的殘存記憶，壹段被人偷竊的歷史，也造就了壹人壹龍的奇妙偶遇。
　　不過，這次歌頓看見的比以往的更多，或許是因為當時碎片它難以完全消化，壹定要等到靈魂足夠強大後，才會紛紛湧入這個原本並不寬敞的大腦之中。
　　只不過歌頓對這種碎片不甚在意，而且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再加上這只是屬於前身的記憶，而不是它，關註度自然底下。
　　而這次的憶往昔，卻讓歌頓意外發現了龍蛋的記憶大部分補全了，不過當它看清日日孵育，每天親自將它放到巖漿中孵化十二小時巨龍的模樣後，徹底呆滯住了。
　　因為記憶中的它，竟然和剛才它所見到，宛如狂躁癥般的巨龍模樣，竟然是壹模壹樣，壹塊鱗的位置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以至於歌頓都好似產生了錯覺。
　　“這到底是不是夢境？”
　　感受著鼻尖傳來的芳草清香，還有寧憩午後的蟲鳴，這是充滿真實感的世界，自然不會是那種壹戳既破的幻覺。
　　那……這便意味著。
　　剛才的那頭熔龍。
　　是它這具身體名義上的母親？
　　也就是說，它找到媽媽了？
　　這個訊息讓歌頓頓時楞在了原地，以至於妮娜都以為它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而發愁，更是心傷，不過這也讓她心中下意識決定，日後的壹切，它都要向歌頓先生靠齊，歌頓先生做什麽，她就也跟著做什麽。
　　他說什麽，自己也跟著說什麽？
　　然後，妮娜便從歌頓的口中，聽到了細不可聞，帶對於巨龍而言，卻宛如嗡鳴的短語。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