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十三歲的妮娜

　　“妳是說，那個從火焰裏鉆出的惡魔丟出了這個，留下了壹句話，就消失了？”
　　妮娜目光灼灼的看著眼前低著頭正訥訥無言的紅鱗狗頭人，她稚嫩的嗓音配合獨有的龍威，散發著壹種獨特的威嚴，讓在場的狗頭人都齊齊噤聲，壹言不發。
　　只有那名被妮娜詢問的狗頭人才敢發出類似小狗的嗚嗚顫抖聲，似乎是在害怕，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這才轉頭用鼻尖指了指西莉亞手上的次元袋，結結巴巴地說道。
　　“妮……妮娜大人，那個火裏的惡魔就只丟出了這個，然後留下了那……那句話，就消失了，我身邊的斷爪、亞古它們都可以作證的，那時候我們都在熔爐旁睡……檢查……其他的狗頭人也有看到的！我們真的沒有說……說謊！”
　　這名狗頭人礦工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這才堪堪將睡覺這個詞句吞了回去，還不忘偷偷瞥了壹眼妮娜的神情變化，見她沒有生氣後，它才壯著膽子繼續說道。
　　妮娜眼神壹凜，目光頓時投向了這名狗頭人指的方向望去，那兩名叫“斷爪”“亞古”的狗頭人也紛紛忙不叠的點頭，磕如搗蒜，附和這名狗頭人礦工的言語。
　　妮娜也沒多慮，畢竟她剛才多問狗頭人壹句也只是確認自己沒有做夢罷了。
　　這可是歌頓先生的消息！
　　要知道，這幾個月來，她可是壹直在等待著歌頓的歸來，卻萬萬沒想到，最後，是以這種途徑知曉的。
　　火焰中的惡魔？按照狗頭人的描述應該是火元素吧！
　　妮娜豐富的法師知識以及龍之傳承可以幫助她輕易辨認出發生時的細節，並且可以追根溯源，不過也容易想歪。
　　歌頓先生到了火元素界嗎？聽說有很多熔龍居住在那。
　　它是回去找龍媽媽嗎？如果找到了，會不會打起來……如果沒找到，那歌頓先生會不會很傷心？
　　妮娜的小腦瓜立刻宕機，旋即甩頭將這些稀奇古怪的念頭都甩出去，這才不再多想。
　　這時，西莉亞也剛好朝著她微微點頭，妮娜明白她這是在向她表面裏面東西無誤。
　　她默默頷首，知道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於是，她轉過頭來，看向剛才那幾名看她目光躲躲閃閃的狗頭人，稚嫩的嗓音突出壹個嚴肅。
　　“既然就這些要素，那麽，現在，可以說說妳們偷懶的事情了！”
　　“我記得剛才還沒有到晚上休息時間吧！妳們就已經躲到了角落準備偷懶？”
　　“從實招來！”
　　壹連串的斥責讓大廳頓時針落可聞，只能聽見篝火發出的劈啪聲。
　　接下來，伴隨著狗頭人壹個接壹個的嗚咽聲後，便是毫無疑問的懲罰。
　　偷懶的懲罰中包括身心上的折磨以及工時的增加。
　　而懲罰包括且不局限於在狗頭人吃飯時，放這些專門偷懶的狗頭人最後壹批去吃，以及睡覺時只能睡在靠近寒冷甬道的位置。
　　雖然簡單但格外好用。
　　無論是哪壹項，都能讓它們記憶深刻，下次再犯時就會三思而後行。
　　不過天性介於中立邪惡與守序邪惡之間的它們，想要通過懲罰從根上杜絕是很難的，畢竟先前的懲罰也只不過是治標不治本。
　　時間很快過去。
　　在懲罰結果宣布完畢後，妮娜和西莉亞便轉身像是要離開這個對她們都不算友好的地下熔爐。
　　和這些早已適應這環境的狗頭人不同。
　　其他的生物在進入這個大廳之前，都必須套上壹個“忍耐環境”或者“防護元素”之類的護盾系法術。
　　不然的話，很有可能還未走到中心，或者沒呆多久，就已經熱暈，中暑，被套上了“炎魔詛咒”了，現在的地底高溫比起瑞卡島火山口也不遑多讓。
　　不過，也就在狗頭人們看著離去的背影紛紛松了口氣，以為妮娜就要離開時。
　　那名身穿淺藍色法袍的嬌小少女止住了腳步，大廳原本松懈的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
　　畢竟它們主人不在的日子，就是妮娜大人負責監督地下熔爐的進度，幾乎每壹個狗頭人都聽過她的訓斥，也沒有人會把她的話不放在心上，那幾個被丟到雪地中凍了壹夜的同族可是前車之鑒……
　　“對了，今天妳們及時稟告，幾乎是第壹時間就通知到我這麽重要的事情，做的很好，每壹個人都很棒！尤其是妳！”
　　妮娜止住腳步，轉身望向那名狗頭人。
　　“銳角！”
　　她的纖細嫩白的手指指向了剛才結結巴巴回答自己問題，也是剛剛受到懲罰的狗頭人，它還沈浸在懲罰即將來臨的恐懼中，被妮娜指著還有些茫然。
　　不過當它感受到周圍同族羨慕的目光時，茫然的神色頓消，壹個激靈宛如鯉魚打挺般，精神抖擻。
　　雖然它壹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但還是知道發出類似嗚嗚嗚的小狗感激聲。
　　峰回路轉的刺激差點讓它叫出聲來。
　　“待會出了地下熔爐，妳去找妳們的首領史蓋歐，讓它將妳的榮勛拔高到‘龍翼’，壹切待遇按照紅鱗氏族的規則供給……”
　　如今已經有了壹頭銀白色秀麗長發的少女依舊冷漠道。
　　但淡然的妮娜說道“龍翼”這個詞語時，腦容量並不多的狗頭人已經聽不下去妮娜後面在講的什麽。
　　因為無論那個詞，它的滿腦子都是她口中宛如天籟般的“龍翼”。
　　這個給予眷屬的殊榮是歌頓在離開前，根據龍巫教給予訊息，所魔改出的壹套激勵方案。
　　方案中，所有的眷屬地位從低到高，分為了“龍爪”、“龍翼”、“龍牙”、“龍魂”、“龍語者”五個榮勛。
　　每個榮勛在洛塔谷中所享受的待遇與福利也不同。
　　而目前歌頓眷屬中，最多的便是“龍爪”等階，也就是平民，只要效忠歌頓並且信奉它，即可獲得榮勛，被洛塔谷所庇護。
　　值得壹提的是，在歌頓離開之後，西莉亞和妮娜還接收到了幾個向這投奔的哥布林部落，可能是在格魯什帶著龍脈貓化人狩獵時被它們看見所導致的，如果不是歌頓禁止讓她們在它回來之前，收類人眷屬，恐怕這些天下來，冒險者與商隊的效忠和信仰都能收獲不少。
　　話說回來，如果“龍爪”平民想要晉升，無論是為了更靠近歌頓的居所，還是享受優渥的生活，更好的待遇。
　　都需要提升自身的貢獻點。
　　貢獻點平常分別由每日勞作還有出勤任務，每日禱告這三個方面組成，晉升到龍翼的貢獻點大約需要壹個普通平民五年的時間，如果中途發生類似瑞卡島的戰鬥，則會加速這個進程。
　　諸如在旅店當守衛的積分肯定是少於參加與冬狼搏鬥，給山谷獵取食物的狩獵隊的。
　　而更上面的“龍牙”等階，除了貢獻點以外，還需要對氏族或者主人立下大功，這樣才有機會被氏族首領提名，通過龍語者會議，才能審批通過。
　　目前也只有幾個部族首領之下的精銳可以獲得這個頭銜，更上面的龍魂與龍語者則更不用說了，無壹不是熔龍的親信，對熔龍忠心耿耿。
　　壹個“龍翼”榮勛的獲得，足以節省狗頭人五年的苦工，壹躍變成“人上人”。
　　不光在地下住的洞窟更大更暖和，氏族內的擇偶權以及平日裏的物資分配也是遠遠高於“龍爪”等階的。
　　這名狗頭人沒有克制住，無論是高興的嗚嗚大叫，還是呆若木雞，都是在情理之中。
　　妮娜看到這個狗頭人陷入呆楞狀態也沒有說什麽，這幾個月中，她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這段時間她可謂是將歌頓留下的“五年計劃，三年模擬”都翻遍了，短短幾千言，足以背的滾瓜爛熟。
　　最為重要的還是在西莉亞的輔佐下，幾次實操都讓她受益匪淺。
　　成功的邁出了第壹步。
　　不過，無論是針對眷屬的管控還是如何獎懲手下，在手冊中都有範例，可以讓妮娜進行對著操作，不用擔心跑偏。
　　而這套賞罰分明也是妮娜從中學到的。
　　先打壓，然後再拔高，才會讓人更加信服，如果操作相反則只會得到怨恨。
　　因為只有這樣才不用擔心這樣會起反效果，畢竟這個被獎賞的狗頭人是偷懶才獲得“龍翼”榮勛的，而只獎勵壹個，就很容易形成割裂感，有利於她全盤駕馭這個氏族。
　　西莉亞倒是默不作聲，直至妮娜完全處理好狗頭人氏族的事宜後，獎賞完畢，兩人走到前往地面的甬道中時，她才緩緩開口，半打趣半嘆氣道。
　　“妮娜，妳學習的天賦真是令人羨慕，剛才的統禦治下手段，就算是主人在，也得承認妳的手段的確合格了！”
　　她可謂是親眼見證少女如何壹步步將壹群邪惡的狗頭人調教成俯首帖耳的忠犬，並且它們對她的行徑措施沒有絲毫不服，包括剛才被牽連懲罰的狗頭人，眼神中甚至沒有流露出壹絲怨恨，反而是崇拜般的狂熱。
　　和幾個月前，剛剛接手管理氏族的稚嫩模樣，天壤之別。
　　當然，這或多或少也與妮娜如今的種族有關，畢竟巨龍對於狗頭人的意義不言而喻，而妮娜在歌頓心中的重要地位幾乎是部族中每壹個眷屬必須知道的事情。
　　不過她能在短時間內從壹個心理年齡不到十五歲的少女，迅速轉變成壹個看起來，有模有樣，可以獨當壹面的管理層。
　　雖然壹定程度上與龍之傳承有關，但能做到這個跨越，也可以稱得上是突飛猛進了。
　　對於西莉亞的誇贊，妮娜則是笑了笑，整理了壹下額頭的細碎銀發，緩緩道。
　　“哪有，西莉亞姐姐，難道妳不覺得我差的很遠嗎？”
　　“啊？不會啊！妳做的很棒！”
　　“可是，如果歌頓先生站在這裏，根本不需要這些手段，這些狗頭人就……”
　　妮娜的話不言而喻，相對於口才來馴服，管理狗頭人或其他眷屬，她更傾向於歌頓的方式。
　　“可是，那種……”
　　西莉亞露出了無奈的眼神，歌頓的那種方法又如何套在她的身上。
　　畢竟人和人不壹樣，龍和龍也不壹樣。
　　妮娜就算獲得了些許法師記憶的加成，施法者等階比起普通幼龍而言要高上少許，但對於不到三年就從壹枚龍蛋，達到青年龍體型這個地步的歌頓來說，不值壹提。
　　甚至可以說和其他的幼龍並沒有什麽區別，如果硬要說有區別，那麽大概是普通幼龍離它所在的位置有壹萬步，而妮娜化身的幼龍差九千九百步。
　　天塹般的差距，就是這般真實。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所以我現在正在努力學習，爭取讓歌頓先生以後不用為這事而操心。”
　　見西莉亞想歪了，妮娜連忙板正，有些啼笑皆非，畢竟她也沒說要超越歌頓，她只是覺得。
　　自己所獲得的壹切，在歌頓先生面前，都是那麽的不值壹提。
　　她現在所能做到的，也唯有將它所交代給自己的事情，做的更認真，更細致壹些。
　　就像曾經奧蘭奶奶說的壹樣。
　　“妮娜，妳要學會做壹個有價值的人，當妳有了價值，別人再丟棄妳，就會衡量得失，而身無所長，只能變成惹人厭棄的垃圾，想玩弄的時候就玩弄，不想玩弄的時候，需要丟的時候就丟掉，那時的妳，除了認命，便再無其他方式，根本無法控制自身的命運。”
　　這種人最悲哀了！
　　八歲時，妮娜就這樣覺得，而現在她十三歲，也是這般想的。
　　她絕對不會變成這樣！
　　曾經在黑街裏經歷的種種讓現在的妮娜，有著足夠的決心，將她想做的事情，全數做到！
　　而這時，西莉亞也知道自己誤會，連忙抱歉道。
　　“唔，妮娜，對不起！”
　　“沒事的，西莉亞姐姐。”
　　妮娜渾然不在意地說道。
　　同時她發現不知何時兩人已經走到了她所居住的地方，溫泉湖。
　　沒錯，現在地下熔爐讓穿過兩座山脈的地下水更加活躍，在妮娜的稍加改造下，山腰的位置便出現了溫泉湖泊，這裏也就成為了她經常玩耍以及居住的地方。
　　在看到溫泉湖的霧氣蒸騰，妮娜立刻便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西莉亞，說道。
　　“對了，快拿出來，我都沒仔細看，歌頓先生送回來的東西！”
　　西莉亞也露出了壹絲罕見的怦然心動。
　　“真不知道它去了哪，才能將這玩意搞到手。”
　　西莉亞掏出次元袋，只見眨眼功夫。
　　壹尊全身上下恍若用壹整塊精金礦制成的巨大魔像出現在白色蒸騰霧氣中，宛如守護神般佇立在溫泉湖畔。
　　山谷外星光的璀璨投射，將這具魔像顯得格外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