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遇

　　時間回到卡蘭希爾離開大廳後沒多久，吱呀的壹聲，伴隨著外面的靜謐夜色，壹道人影走了進來。
　　酒館中的眾人都紛紛收斂了看過去的目光。
　　嬌小的女孩，幹凈整潔的執政官裝束，還有那壹頭銀發。
　　毋庸置疑，正是如日中天的“歌頓男爵”。
　　有些新來的冒險者還想探頭探腦繼續觀察，但被跟隨的老者連忙拉住，低聲道。
　　“妳不想活了！那可是‘歌頓男爵’，自己想尋死，不要牽扯上隊伍！”
　　“可是……為什麽……”
　　新人還想伸手指了指妮娜的背影，似乎在說，她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任何能讓人畏懼的點。
　　無論是實力還是其他方面。
　　“這個妳不用管！妳只需要知道，它不是人就對了！而且，所有敢在這裏鬧事的人，在跟著她走出後，都沒有活下來……”
　　“有人也見過她親手動手，看見了她皮膚下，清晰的鱗。”
　　老道的冒險者，叼著煙鬥壹把拍沈了眼前新人想要擡起的手，壹副很認真的模樣，叮囑他道。
　　“總之，收起妳的好奇心！不要把我們拖下水！”
　　“……”
　　這頓說話的功夫，先前的銀發少女已經抱著壹只黑貓走上了二樓的階梯，而與她並排的正是看到妮娜來之後，忙不叠迎上去的西莉亞。
　　她的腳邊還跟著壹只目不轉睛盯著妮娜懷中的白貓。
　　慵懶的神態旋即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壹副風情萬種的步伐，還時不時喵了幾聲，妄圖得到回應。
　　妮娜關上房門。
　　將外面逐漸變大的喧囂氣氛隔在窗外，這裏是壹個很簡單的客廳，裏面是臥室，從桌子上散亂的紙張還有床上未曾散去的褶皺，與垃圾桶裏的新鮮果核，顯然，這是壹間經常住的房間。
　　西莉亞就住在這裏。
　　不過此時這間房屋的女主人，已經是很認真的在對桌子上的壹只貓微微壹禮。
　　“吾主！”
　　她說道。
　　歌頓頷首，表示聽見，然後就直接問起了外面馬車的情況。
　　而西莉亞自然沒有掩飾，將卡蘭希爾的到訪壹五壹十的告訴給了歌頓。
　　在聽見占蔔出來的位置是迷霧環繞的島嶼，還有尋找的人員是安姆帝國的長公主時，歌頓微微壹滯。
　　“是的，吾主，是我們曾經在瑞卡島殺死的那群海盜的大本營。”
　　西莉亞還不等歌頓開頭，從它的眼神中，她就察覺出了歌頓想要說的話，替它補充道。
　　“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概率，只不過，安姆帝國的長公主為什麽在那……”
　　“可能是修斯？”妮娜小聲的插嘴道，她正按著那只名叫咕嚕的白貓，努力讓它不要朝著歌頓那邊靠近，而咕嚕則是壹臉生無可戀的模樣，叫都不叫了。
　　它還以為這是主人專程送給她的伴侶，沒想到……
　　“修斯？”
　　歌頓穿越了這麽多個世界，還沒反應過來修斯是誰，不過神祇的念頭如同潮水般湧動，下壹秒便將藏匿在記憶海洋中，有關修斯的記憶調了出來。
　　“那個卡蘭度據稱有長公主未婚妻的城衛統領的兒子？”
　　“是的！吾主，據卡蘭希爾所說，慫恿她父親同意兩人婚事的便是城內的幾大貴族，在卡蘭度陷落之後，也查出了他們家族中，也與那些巴托地獄中魔鬼的交易……”
　　西莉亞補充道。
　　“我原本打算晚點偷偷告訴她的，剛才酒館大廳，人多眼雜，我怕有人註意到，所以就沒和她說。”
　　“那妳送去吧，居然被海盜擄掠去了，那裏……龍巫教……還有，洋龍寶藏……”
　　歌頓思緒翻湧，壹連串有關迷霧港的信息紛紛湧現出來，如果不是那群來自迷霧港的海盜，它也不會狼狽地在這個北地的東南角上築巢。
　　而原本不敢前去的洋龍寶藏，似乎也有了些許機會。
　　於是，在妮娜搶著壹邊她來寫的環境下，歌頓開始推演這次行動的可能性，還有開始思索自己這邊的實力，有沒有資格在這場救援行動中分壹杯羹。
　　不過，風險與利益還是需要稍許權衡的。
　　妮娜寫的信隨著遞上去的食物，壹同送到那名安姆帝國公主的房間後沒多久，門外就傳來了頗有節奏的敲門聲。
　　“我去吧！”
　　西莉亞放下空空如也的調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乳白魚湯水漬，站起對著妮娜道。
　　沒壹會兒，卡蘭希爾便邁步走了進來，從她頗為自在的狀態，顯然西莉亞的房間她來了許多次，很是熟練。
　　由此，她在看到歌頓後，下意識便是上前蹂躪，口中還說著。
　　“西莉亞，妳給妳家的咕嚕找了個配偶嗎？”
　　“啊……”
　　“卡蘭希爾，它才不是咕嚕的配偶，它是……”
　　“我來正式介紹下吧！我是這裏的真正主人！卡蘭希爾殿下！”
　　歌頓安撫了下妮娜想要述說的欲望，壹臉微笑的對眼前的公主說道。
　　它再也不是曾經需要東躲西藏，生怕巢穴被發現的雛龍幼崽了，如今的它，已經有資格在這片大陸上，挑選壹塊屬於它的領地，並且廣而告之。
　　當然，該隱瞞的還是需要隱瞞的，譬如，它的另壹個身份。
　　“噢？妳是這裏的主人？妮娜可沒有說過？”
　　卡蘭希爾面對會說話，且流利的貓，只是微微詫異後，就恢復過來，饒有興趣的問道，說著她還看了眼壹臉緊張的妮娜。
　　“是我在離開前，叮囑讓她不要說的！”
　　歌頓敏捷的跳到妮娜的肩頭，依舊是那副看起來微笑的面容。
　　“噢，那這裏的龍脈，就是妳的手下……”
　　卡蘭希爾頓時反應過來。
　　“那妳也是壹條龍？就和妮娜壹樣？”
　　“是的！”
　　歌頓自然明白，在公主的身邊，肯定是有高人的。
　　而洋龍的身份，恐怕也瞞不住，所以對她壹語猜中自己身份並不詫異。
　　至於公主的品性在如今洛塔谷發展的局面，歌頓也知沒有試探的必要，該坦白的坦白，該遮掩的遮掩。
　　它心中自然有數。
　　反正真要翻臉不認人的話，它也同樣有反制手段。
　　傳奇蜃龍委托夏樂庭院女王賜予它的妖精祝福在阿波爾啟程前壹天就已經轉好。
　　逼急了它，召喚蜃龍，帶著它和妮娜直接躲到妖精荒野中，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更何況，它自身的實力也不俗，真的要戰鬥的話，破壞力比起壹頭成年的巨龍也差不了多少。
　　而如今聖者動蕩之年，它可不信現在還有國家傻著給自己天天樹敵。
　　當然，這是重重原因與因素疊加後的產物，倘若卡蘭希爾真的是壹個陌生人，歌頓也不會如此大意，它最為主要的還是相信妮娜，相信自己先前看到的壹切。
　　卡蘭希爾並無惡意，就可。
　　因為，它也壹樣。
　　這便是能促成兩者談下去的必要條件。
　　“唔，我知道了！”
　　“妳們的消息可靠嗎？”
　　卡蘭希爾很輕松的就接受了眼前壹只貓就是壹頭龍，也接受了這只貓便是如今這片土地主人的事實，開始帶著擔憂問道。
　　“妳如果是說被迷霧環繞的島嶼，那麽的確沒有任何壹個地方比迷霧港更加出名了！”
　　歌頓又從擺滿菜肴的桌子上，順著桌布，躍到了妮娜讓出的另壹半座椅上，蹲在了那裏。
　　趴在西莉亞腳下的咕嚕則是看了壹眼，又閉眼變回了假寐狀，它已經知道這只黑貓是她得不到的男貓，早已放棄，躺平了。
　　“我是說，我姐姐海薇洛的消息，妳有確切的消息嗎？”
　　“很遺憾，這個並沒有！”
　　歌頓嘆氣道。
　　“所以，我也只能讓妳自己來判斷了，迷霧港就在大陸海域邊陲的風暴群島，那裏的海盜世界殘酷而又血腥，如果真的要去的話，需要做好準備！”
　　“那我知道了！謝謝妳……嗯，黑貓先生！”
　　卡蘭希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微微行禮敬謝，盡顯公主之優雅。
　　“卡蘭希爾，晚飯剛剛送到，妳就過來了，就留在這裏吃晚飯吧！”
　　妮娜看見卡蘭希爾要走，適當的挽留了下。
　　不過還是被卡蘭希爾搖頭拒絕，歉意的道。
　　“我現在不怎麽想吃東西，尤其現在得到了妳們這麽重要的情報，我想和我的老師他們商議壹下。”
　　“嗯，去吧，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可以盡情的用門邊的鈴聲來呼喚我們。”
　　“會的，西莉亞小姐。”
　　說完，卡蘭希爾就離開了房間，兩人兩貓又恢復了原本的融洽。
　　直至晚宴散去，背著天上的群星踏上回程之路之時，歌頓聽到身邊的少女如此說道。
　　“歌頓先生，能和我講下，妳在異界的故事嗎？”
　　歌頓微微壹怔，旋即露出了笑容，爽快答應。
　　“可以，不過這次就不在幽暗封閉的大廳了，今夜妳在群山之巔，聆聽我的故事，如何？”
　　它伸出了邀請，遞上了爪子，而妮娜滿懷希冀的觸碰，算是承諾。
　　下壹刻，黑暗無邊的山脈陰影中，便陡然出現了壹只無比巨大的黑龍，帶著少女，乘風而上，直至消失在了高聳的群山之中，與靜謐的夜色融為壹體，似乎化為成了天穹之上點綴的粒粒繁星。
　　形成洛塔谷的這兩座高山足足有兩千米之高，上壹次歌頓就在這裏待過，俯瞰大地時的確能夠觀察到不少問題，縱然是夜色之中，歌頓也能清晰的看到洛塔谷背部的數百裏開外，那壹團重重被混沌雲霧籠罩的地方——那裏便是昔日凜冬城所在的位置。
　　而附近，果然如同妮娜所說，暖意讓原本荒涼貧瘠的荒原，多出了許多綠意生機，抽枝發芽，壹片生態的祥和之地。
　　而且值得註意的是，離洛塔谷只有數裏之地的西面，卻是依然冰天雪地，氣候惡劣到了極致。
　　曾經那片凍土苔原的繁盛似乎就只限於洛塔谷周圍壹般。
　　歌頓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在爪子中正抱著它的壹根指爪的少女，將她放下，就和以前那般，群星之下，開始述說著另壹幕位面的瑰麗。
　　在說到前往阿波爾世界，需要在星界進行壹段漫長的旅程時，星界的特殊生物以及神明屍體化作的島嶼，妮娜就開始忍不住開始東問西問。
　　顯然，她想要記住這些知識，然後期待著哪壹天，與歌頓的壹起旅行不會大驚小怪。
　　歌頓自然是壹壹解答，星界的知識妮娜就算擁有龍之傳承，的確也有可能不知曉，畢竟不是每壹頭巨龍的先祖，都曾經出過位面，前往其他世界的。
　　在說到遇到星界神使，以及他們好心告訴歌頓前方有星界巨闌出沒時，妮娜更是不由感嘆。
　　“他們真是個好人！”
　　對此歌頓也沒持反對意見，畢竟星界神使對善良生物的樂善好施，在多元宇宙中是出了名的，當然由於他們的人數稀少，也就導致了其實從數量上，他們救下的人並不多……
　　很快，離開星界，前往阿波爾，在那片無垠的沙漠中尋找法師塔的旅途的故事開始了。
　　雖然知道歌頓如今就已經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並且自己還坐在它的爪子上，但聽到緊張刺激的法師塔與神孽之戰，還有接下來斷日谷與豺狼人之神的博弈，都讓妮娜不由露出了替歌頓提心吊膽的樣子。
　　緊張兮兮的，如果不是身體束縛住了她再也不能像在下水道時那樣，翻個身就能看全貌時，妮娜肯定要左看右看，看看有沒有戰鬥留下來的創口。
　　不過，就在妮娜準備最後詢問歌頓為什麽能長的這麽大時，遠處傳來了低語般的喧囂，順著風傳來。
　　是呼救聲！
　　妮娜和歌頓不由齊齊向南方望去，只見不遠處比鄰北地的遺忘之森中，夜間休憩的飛鳥轟然炸開，向四處亂飛，壹隊人馬正在其中。
　　而森林更遠處的城鎮方向，歌頓隱約看見了橙色的火光，還有天穹匯聚的烏雲。
　　當然，最為主要的還是有壹頭巨獸正在森林低空翺翔，並且發出了歌頓和妮娜異常熟悉的龍吼。
　　借著月色，妮娜和歌頓都看清楚了那頭巨獸的模樣。
　　和歌頓壹樣的後掠骨質彎角，閃閃發亮的紅鱗覆蓋全身，巨大宛如蝙蝠般的龍翼張開，口中翻湧著沸騰的火光。
　　——紅龍。
　　從身形判斷，這是壹頭青少年的紅龍。
　　而且，這頭青少年紅龍的背後，正坐著壹個類人生物。
　　從外貌的特點與語言上判斷，正是星界中臭名昭著的吉斯洋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