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冰火

　　“您聽的見？”
　　萊麗斯看著腦海中的暗金豎瞳，下意識便是壹顫，頗有些驚詫地回道。
　　畢竟索姆特人不是沒有信奉過神，但這麽突兀隨便念誦壹句，就能被感應到。
　　在場也沒有專門的神龕，對於萊麗斯而言，這種進度就有些快。
　　“自然，虔誠的呼喚縱然遠隔山海，我亦能知曉！噢！我認出妳了，奧古斯都家族的小家夥！有什麽事情嗎？”
　　巨大黑龍的聲音恍若雷鳴，在萊麗斯的精神空間，震出了壹圈又壹圈的漣漪。
　　“我需要您的幫助，偉大的熔巖君王！”
　　萊麗斯流露出了少有的真情實感，她現在的情況的確岌岌可危，雖然珊妮不在，但死亡離她亦然不遠，縱然可能待會有美月泉的援助，但遠水解不了近火。
　　“我現在被壹個邪惡的亡靈法師給困在了高塔之中，我想要離開這兒！”
　　她如實回答道，雖然她不清楚腦海中那雙暗金豎瞳的主人能不能做到，但既然回應了，她也只能說出緣由。
　　“唔！妳的位置就在我的南方，咆哮沙丘的最中心，我感應到了！在我的神力範圍之內！”
　　“那您能不能幫我，還有我的同伴？我們已經無路可逃了！”
　　萊麗斯聽到這話先是壹喜，然後便是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
　　半晌之後，巨龍才艱難的回應道。
　　“我可以利用傳送，將妳們集體傳送走，但是……”
　　它猶豫了片刻。
　　“但是什麽，您說出來，只要我能做到的！盡管吩咐，現在沒有什麽比性命還要重要的了！”
　　也就是萊麗斯不能動，如果能動的話，她並不介意做出壹個帝國最為真摯的禮節，向這位未知的龍神，送上自己最高的問候，作為信譽。
　　“可孩子！妳有所不知！身為半神的我，與其他龍神並不相同。”
　　暗金龍瞳的主人，在萊麗斯的腦海中嘆息道。
　　“我現在的神力已經入不敷出，如果將妳們全數傳送離開咆哮沙丘，那麽，我勢必也會因神力幹涸而沈睡，如果無法恢復神力，那麽妳也知曉，如果無法蘇醒，星界的眾神之塚便是我的歸宿！”
　　“我……”
　　萊麗斯剛想出聲，便被更為巨大的雷鳴聲音所遮蓋。
　　“可現在，無論是龍，還是帝國，都已經消無，沒有人願意再供奉我的神龕……”
　　巨龍的聲音日益低落，十分蕭索。
　　萊麗斯仿佛看見了帝皇垂暮般的模樣……
　　但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它想要的是什麽。
　　萊麗斯心中也很清楚。
　　毫無疑問，它要的是信仰。
　　每壹名信徒對它的衷心祈禱，禱告都能讓祂的神力增加。
　　而眼前龍神的句下之意，便是想借著它的幫助，獲得信仰。
　　萊麗斯沒有立刻答應，反而有些猶豫不決，畢竟信仰對於索姆特人而言，也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輕易答應很容易惹來事端，雖說它現在的處境也不怎麽好就是了。
　　但也就在萊麗斯糾結於到底答不答應這頭龍神“要求”時，她與躺在地上的其他索姆特人候選者，就感受到了壹股前所未有的精力從早已疲軟的心臟中湧現，通過鏈接各處的血管，讓她們全身再度充滿了力氣，原本需要半天甚至壹天才能恢復過來的力竭狀態，不到三秒，就滿了精力。
　　萊麗斯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
　　但下壹刻她便見眼前的大廳景色陡然壹花，腦海中也跟著天旋地轉，暈眩的感覺頓時傳來。
　　當恢復過後，萊麗斯擡頭便看見了她夢寐以求的深藍夜空，上面還點綴著繁星點點，配合浮掠而過的夜晚涼風，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好似壹切都是虛妄。
　　可身體的恢復讓他們確確實實明白，這壹切都是真的，無論是屁股下柔軟的砂礫，還是擦過耳畔的涼風，還有遠處沙丘的陣陣嗚咽聲，這壹切都是真的。
　　“是誰！救了我們？”
　　“我們出來了？”
　　“我們出來了！！！”
　　“那些沙魂呢？”
　　身邊的人驚詫的不由大叫起來，縱然他們曾經都是天之驕子，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打成了死狗，現在也不顧的矜持了，忽然絕處逢生的刺激，讓他們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殿下，什麽情況？神王大人嗎？還是說……”
　　不過還是有少數人連忙看向隊伍中的主心骨，渴望她給予壹個答復。
　　可萊麗斯自己也是壹臉茫然，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脫離了她先前怎麽都無法逃離的高塔，於她而言也有些如夢似幻。
　　但伴隨著極其衰落與疲憊的聲音在腦海中想起時，壹種少有的情緒瞬間便占滿了她的胸腔。
　　“我能幫的只有這麽多了，接下去的路只能妳自己走了！願帝國再次崛起！壹路順風！奧古斯都的小家……”
　　聲音衰老而又疲憊，任誰也能聽出後勁不足，後面聲音更是越來越小，直至虛無。
　　悵然若失與愧疚感在萊麗斯的心間塞的滿滿的，硬硬的，有些話都有些卡在喉嚨間無法述說。
　　因為已經失去了傾述對象。
　　原來，它真的是父親留給它的神祇，燃盡了壹切救了她們，全都因為她這次的自作主張……
　　萊麗斯想了很多，但在現實中也不過短短壹瞬，她明白自己的情緒不合時宜。
　　因此，她立刻讓斥候辨別的方向，確認了這裏大約為咆哮沙丘的外圍，便率領著從高塔中轉移的候選者們，朝著咆哮沙丘外沖去。
　　現在，她們的前途壹片坦蕩，而萊麗斯的心願中，也多了壹個。
　　她緊緊的攥著徽記，仿佛想要將它銘刻在手上那般。
　　在徹底脫離咆哮沙丘後，萊麗斯仍然沒有看見有沙魂軍團追逐而來的痕跡，路上倒是殺了不少偷襲的沙魂之影。
　　她回頭看了眼遠處此起彼伏的沙丘，她雖然忘記地下廢墟在哪，但她還是無聲的張開了嘴，嘴唇上下微動，好似在說。
　　“我還會回來的！”
　　……
　　而美月泉廣場中，沈寂許久的二十塊屏幕，也隨著轉移而出的萊麗斯壹行人，紛紛亮起了源自魔法的靈光。
　　人群爆炸沸騰與歡呼的聲音，在這座綠洲之中，也再度響起。
　　這壹夜，註定無人入眠。
　　另壹邊，小巧靈活只有普通蛇類大小，渾身翠綠色的蜃龍，漂浮在空中，好奇地看著眼前久違的黑龍，有腦袋碰了碰它的腦袋，好奇問道。
　　“妳認識她們嗎？為首那個雌性人類，身體內好像流淌著紅龍的血脈！”
　　釋放了高等隱身術，並且有翡翠夢境作為掩護，婕拉根本無需擔心自己的聲音會傳到外界，縱然外界的沙魂軍團已經發出了足以掀開穹頂的咆哮。
　　“壹個嘗試而已。”
　　斷開了與萊麗斯鏈接的歌頓，如是說道。
　　它這是在賭，不過是沒有成本的賭註，賭輸了也沒關系，它本來就有兩手準備，先前救下的圖丁人奴隸，便是它在這裏擴寬信仰的另壹個渠道。
　　不過他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想必沒多久，只要萊麗斯執政上臺，那麽，大概也許塑造自己的神龕與雕像，便會出現在美月泉的綠洲之中吧！
　　想到這裏心情頗佳的歌頓不禁搖頭晃腦起來，不過它也沒有得意忘形，很快就恢復了原有的模樣，對眼前只有它指甲大小，粗細的蜃龍道。
　　“待會那名幽魂法師肯定會上來查看，到時候就按先前商量好的辦！”
　　說這話的時候，歌頓同樣將目光投向了另壹邊的卡沙特爾。
　　兩者聽了都紛紛點頭，婕拉更是用龍爪拍了拍歌頓的胸脯，還捏了捏，大言不慚道。
　　“放心吧！都交給我！壹個憑借著魔法奇物，勉強觸摸傳奇門檻的不死生物罷了，我和小薇莎在枯骨之塚宰了好幾個呢！”
　　薇莎便是歌頓在妖精荒野遇到的那名傳奇吟遊詩人，召喚了風元素半神奧拉基爾的那位，先前在半位面中，它也禮節性問了她如何。
　　不過得到的回復則是，她現在仍在半神領主的巢穴中坐客，暫時還沒有回到夏之王庭，不然的話，婕拉表示自己再叫薇莎過來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歌頓也只能對此表示遺憾，可惜。
　　但能憑借【森林盟約】召喚壹條傳奇巨龍過來已經心滿意足了。
　　“小心點，她可能還有別的底牌！”
　　歌頓適當的給予提醒，畢竟哥爾摩丹的收藏品它可是壹概不知。
　　如果真有專門對付薇莎的奇物，諸如能使出【放逐術】的奇物，那可就欲哭無淚了。
　　所以，這也是歌頓為什麽讓薇莎隱於幕後的原因。
　　方便偷……噢！不對！
　　方便正義的背刺！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小心的！噓，小聲，她好像來了！”
　　婕拉壹臉不在意的搖搖頭。
　　根據歌頓的描述，她早就知曉這個亡靈到底是什麽角色，剛剛蘇醒，不過憑借著神孽的力量，達到高階，可以說是關於高階戰鬥技巧方面為零，只知道單純至極的甩法術。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憑借魔法奇物登臨傳奇的她，根本沒有擁有【傳奇專長】，無論是法術威力還是效果，都遠遠差了普通傳奇法師壹大截，更何況對手是它這種在妖精荒野中，身經百戰的傳奇蜃龍。
　　歌頓聞言通過翡翠夢境對外的投影，便看見了原本偌大大廳中混亂的沙魂軍團，已經安靜了下來。
　　而連接大廳甬道的盡頭，壹個漂浮著的黑影正以鬼魅般的速度來到了大廳。
　　剛剛進入，她便發現了萊麗斯等壹行人果真消失了，這讓她怒不可遏的發出了咆哮。
　　扭曲宛如哀嚎的聲音席卷而知，光珊妮扭曲變形，快要變成面條般的臉，它就知道她有多生氣了。
　　“是誰！出來！卑鄙的家夥！藏頭露尾就和下水道的老鼠壹樣，令人惡心！卡沙特爾？還是那只自大的小蜥蜴，妳們跑不掉的！她們也跑不掉，我聞道了空間魔法的氣味！嗬嗬！”
　　珊妮惡狠狠地喊道，同時她還明顯感應到空中殘留的傳送術魔力，並想要借此定位，同樣依葫蘆畫瓢，去追回那群實驗體。
　　不過，她的定位法術還未施展，就被憑空出現的熾熱火球給打斷了，而釋放的源頭則是剛剛從翡翠夢境出口出來的卡沙特爾，他剛剛念誦完咒語，同樣憤怒的盯著珊妮，指責道。
　　“我們的仇怨，是時候清算了！珊妮！枉唐吉莉壹直把妳當姐妹看待，妳居然把她害死了！”
　　“嗬嗬，卡沙特爾，我就知道妳沒有死，當我感受體內失去的力量又回來時，我便知道妳解脫了詛咒！”
　　早有防範的珊妮口中念誦的居然不是定位咒語，而是防護元素法術。
　　珊妮身側，壹道憑空出現的弧形七彩光盾，屬於紅色的那部分，立刻吸收了熾熱火球，火球甚至爆炸都未爆炸，泥牛入海，沒有留下壹絲痕跡。
　　“我等妳很久了！至於妳說的對我好，橫刀奪愛算對我好麽？我算是瞎了眼，當初把她當成了好朋友！”
　　珊妮面有有理智的卡沙特爾，話是前所未有的多，仿佛是想將壹切冤屈從她口中全數傾吐出來，但手上也沒閑著，壹道發出尖嘯的【暗影箭】從她的白骨法杖中呼嘯而出。
　　“強詞奪理，就算沒有唐吉莉，我也不可能愛上妳！讓妳瘋狂的是妳的偏執！並不是我們！”
　　卡沙特爾聽到這壹番話眼神更是露出了深深的失望，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幽魂少女簡直是瘋了，才會說出如此可笑的話語，他面對暗影箭躲都未躲，只聽肅穆的咒語下，他的身畔飄起了無數散發熒光的小點。
　　——“力場飛彈”
　　這是力場傷害，可以忽視珊妮身上的防護元素傷害，並且對她的幽魂身體造成實質性的攻擊。
　　伴隨著數百顆小點，疾馳而來的暗影箭很快消失在了數顆力場飛彈爆炸聲中。
　　而面對傾盆而來的飛彈，珊妮臉上並未露出絲毫異樣，反而是似乎想起了什麽，笑道。
　　“嗬嗬！那妳就當我瘋了吧！對了，和妳說個有趣的事情，那頭黑龍妳應該殺死了吧！”
　　“哦？”
　　卡沙特爾佯裝沒有聽懂，而珊妮則已經利用沙魂軍團結成厚厚的盾牌，將力能飛彈壹壹抵消，她的聲音透過重重沙幕。
　　“妳知道它是誰嗎？妳最敬愛的塔主大人，哥爾摩丹的弟子，繼承者，它找到這兒來了！妳卻把它殺了！哈哈哈哈！”
　　在珊妮看來，失去理智並且被沙魂詛咒侵蝕，轉變成沙魂之王的卡沙特爾簡直是無情的殺戮機器，根本不會聽任何辯解，與它壹同消失的黑龍定然是死路壹條。
　　她想借用這個來打擊卡沙特爾，畢竟她今天的法術位有限，倘若能以更少的法術位解決他，也方便她接下來將那幾個膽敢逃離的家夥壹壹抓回！
　　但珊妮說了半晌，也未聽到卡沙特爾的反應，還以為他自責的再次說不出話，剛想要取消，便聽到耳畔的熟悉的聲音，與身後傳來的無窮炙熱。
　　“笑的這麽開心？”
　　珊妮驚訝的轉頭，便發現巨大的黑龍出現在了大廳的另壹個角落，它直立靠墻，長滿利齒的嘴巴張的大大的，錐形的熔巖吐息正從它的發出紅光的胸前鱗片，由心臟為起源，源源不斷的往外噴出。
　　而另壹邊，卡沙特爾醞釀許久的法術【冰風暴】也準備完畢。
　　頓時，大廳之中。
　　壹冰壹火，極冷與極熱，交織在了壹起。
　　幽魂法師珊妮則被夾雜其中，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霧氣也彌漫了整個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