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裝正義的下場

　　左右的漢軍士卒也都傻，僵在那裏遲遲不動手，他們都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驃騎將軍的命令。
　　“妳們都耳聾了嗎，本將命妳們將關興斬首，以正軍法！”關羽再壹次怒喝。
　　士卒們身形壹震，這回總算是確認了關羽的命令，遲疑了片刻，幾名親兵便不得不走向了關興。
　　盡管漢軍們對於關羽要殺親生兒子的命令，皆是感到震驚不已，但他們卻不敢稍有違逆。
　　因為他們知道，關羽治軍向來嚴酷，誰敢違逆他的命令，哪怕是稍稍的有所不從，關羽下壹個要殺的人，可能就是他。
　　無奈之下，士卒們只能對關興動手。
　　驚恐萬狀的關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巴巴的望向關羽，眼神中湧動著渴求之色，希望父親能夠收回這絕情的決定。
　　關羽卻轉過身去，連正眼都不看關興壹眼，壹副六親不認的冷血無情之狀。
　　關興的心頭，不覺湧上了壹股莫名的酸楚，他暗嘆了壹聲，也不反抗，只任由士卒們將他帶走。
　　壹旁的陳群，冷眼觀觀，看著關羽這出殺子之戲，嘴角悄然掠過壹絲冷笑。
　　在陳群看來，關羽這番殺子之舉，只不過是為自己決策失誤，找個“替罪羔羊”罷了。
　　關羽當然不會真的要殺關興，他只是想讓兒子給自己背黑鍋，然後再等別人出言為關興求情。
　　只是，在場眾人都為關羽的殺戾所懾。沒人敢吱聲為關興求情，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關興被拖走。
　　此時的關羽，表面上雖依然鐵血冷酷。但眉宇間那份焦慮，卻逃不過陳群的眼睛。
　　“罷了，我若不出來求情，關羽必心中怪怨，憑他和天子那份交情，我可惹不起啊……”
　　陳群心中暗嘆著，遂是站了出來。拱手道：“驃騎將軍，刀下留人啊。”
　　陳群壹出口，關羽如釋重負壹般。急是擺手壹喝，將關興叫住。
　　“陳侍中，妳什麽意思？”關羽板著臉問道。
　　陳群道：“今日我軍壹敗，雖有兩位少將軍擅為之錯。但方今正當國家有危之時。倘若先斬自家棟梁，未免會寒了將士們之心。下官覺得，不妨暫且寄下少將軍之罪，給他壹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聽得這番求情，關羽那盛怒鐵血的表情，這才緩和了幾分，壹時沈眉不語。
　　左右那些部將們，此時才看了來。他們的關將軍其實並不想殺少將軍，眾人忙是跪伏於地。紛紛的為關興求情。
　　關興見狀，忙是“撲嗵”跪伏，泣聲道：“兒有罪，兒請父帥給我壹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兒必誓死血戰，為國獻身。”
　　陳群的求情，眾部將的求情，再加上關興的泣聲請罪，關羽那鐵血無情的表情，終於是淡了下來。
　　沈吟片刻，關羽拂手，冷冷道：“罷了，看在陳侍中還有諸將求情的份上，本將就且寄下妳的死罪，倘若今後妳不能戴罪立功，本將照樣還要治妳的死罪。”
　　“多謝父帥，兒必銘記父帥訓戒。”關興忙叩首連拜。
　　關羽這才滿意，擺手示意他起來。
　　“妳三弟呢，他人在何處？”關羽這才想起來，為何只有關興回來，卻不見關索。
　　關興道：“兒退得匆忙，並未能和三弟會合，不過三弟統領的是騎兵，理應能及時退回黎陽。”
　　關羽微微點頭，卻才放心了許多，遂叫三軍警戒，隨時準備應對楚軍的大舉來襲。
　　諸將散去，各往崗位。
　　陳群也告辭而去，暗中卻想：“關雲長遭此壹敗，損失了五六千的兵馬，卻竟然不向天子上報，不行，我得趕快修書壹封，密報天子才是。”
　　念及於此，陳群加快了腳步。
　　※※※
　　當關羽還在城中，等著關索歸來時，他卻萬沒有想到，他的三兒子已成了顏良的俘虜，而且還損折了壹臂。
　　黃河北岸，楚軍大營。
　　禦帳內，顏良高坐於上，威然如山。
　　帳簾掀起，渾身血汙，臉色慘白的關索，被押解入去。
　　壹見帳中後，關索便瞧見了那龍座上英武的男人，他第壹時間就猜到，眼前所見這人，必就是顏良了。
　　殺他大哥和小妹，讓他父親關羽顏面掃地，讓大漢國損兵失地的那個血海深仇之敵，就在眼前。
　　關索臉色頓時怒到通紅，恨恨的瞪向顏良。
　　“見著我家天子，還不下跪！”周倉厲喝壹聲。
　　關索厲聲道：“我關家子弟的雙膝，只跪大漢天子，豈能跪妳這殘暴不仁，謀朝篡位的奸啊——”
　　那壹個“賊”還未及出口，關索的膝蓋已被身後的士卒重重壹腳，“撲嗵”便跪倒在了地上。
　　“關羽的兒子，果然跟關羽是壹個德性，脾氣永遠遠勝自己的實力。”顏良諷刺道。
　　關索壹聽顏良竟敢譏諷自己偉大的父親，不禁勃然大怒，奮力掙紮欲起，卻給楚軍按住，動彈不得。
　　“姓顏的，有種妳跟我父帥決壹死戰，背後裏說我父帥壞話，算什麽本事。”
　　聽得這話，顏良冷笑壹聲，不屑道：“小崽子，是妳那紅臉爹不敢跟朕壹戰才對，他現在也就逞逞嘴頭上的硬氣，真要見了朕，就像是老鼠見了貓壹般，躲還來不及。”
　　顏良毫不嘴硬軟，肆意的諷刺關羽。
　　關索聽著是怒不可遏，大叫道：“顏賊，妳休得逞狂，早晚有壹天，我父帥必先斬了妳這奸賊，就天下黎民百姓除妳這禍害。”
　　為天下黎民百姓麽，又是壹個自以為是的大義凜然之徒。
　　顏良的臉色壹陰，冷冷道：“妳不裝正義凜然，朕也許還會讓妳死得痛快壹點，不過誰讓妳不知趣，朕越是討厭什麽人，妳就偏要裝什麽人，那就別怪朕心狠手辣了。”
　　關索心頭壹震，猛然間感到壹絲懾人的殺意。
　　“來人啊。”顏良厲聲壹喝，“將這喜歡裝正義的關家小崽，給朕拖出去閹了，然後再送歸關羽。”
　　此言壹出，關索神色大變，無盡的駭意襲遍全身。
　　關索原以為，顏良最多也就是殺了自己而已，他已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
　　誰曾想要，顏良並沒有打算殺他，而是竟然將他給閹了。
　　閹割，對於壹個男人來說，無疑是對尊嚴最沈重的打擊，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堂堂關家子弟。
　　“顏賊，妳卑鄙無恥，妳有膽殺了我啊。”關索憤怒的吼叫。
　　顏良卻只壹擺手，淡淡道：“把他的嘴巴綁起來，免得這小崽子壹沖動咬牙自盡。”
　　關索有必死之心，關鍵時刻壹咬牙，自殺也不是沒有可能，顏良當然不會讓他這麽輕易的成全了自殺成仁的美名。
　　左右軍卒壹擁而上，幾下便將關索的嘴巴給堵了，拖著他便往外走。
　　關索又是踢腳，又是扭腰，拼命的掙紮，眼珠子幾首都要漲暴出來，顏良卻只無動於衷。
　　妳關羽不是狂嗎，妳這個關家小崽子不是愛裝正義嗎，那老子我就是要狠狠的羞辱妳們，讓妳們這班自詡正義之徒，顏面喪盡！
　　關索被拖走，禦帳中，恢復了平靜。
　　顏良目光遠望北方，昂首道：“傳朕旨意，明日大軍北上，直取黎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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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時分，關索終於醒過來了。
　　迷迷糊糊中，他覺得下體隱隱生痛，驀然間，他臉色驚醒，似是想起了什麽。
　　他急是將手伸向襠下，所摸到的，內是空空蕩蕩壹片。
　　關索心中如遭重追壹擊，只覺頭目眩暈，險些當場就暈過去，只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方才勉強的撐住。
　　悲憤、絕望、羞恥……
　　種種情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堂堂關公之子，如今，竟然變成了壹個閹人。
　　清醒的剎那間，關索不禁有種想要壹頭撞死的沖動。
　　“起來吧，我大楚營裏可不養妳這閑人，陛下有旨，妳可以滾了。”壹名楚軍伍長喝罵著，命人將關索拖了出去，將他扔在了大營之外，把他丟上了壹柄騾車。
　　楚營距離黎陽只幾裏地，關索雖然受了閹刑，但忍著楚痛，勉強還能撐到黎陽。
　　就這樣，關索坐在騾車上，忍著襠下的楚痛，麻木的任由騾車沿著大道，壹路向著黎陽城而去。
　　天光大亮時，黎陽城已在眼前，前方塵煙揚起，數名漢騎正飛奔而至。
　　顯然，這是城中的漢軍發現了可疑，派斥候出城來盤查。
　　關索擡起頭來，看著將要奔近的己軍，心中，壹股無盡的羞恥感襲遍全身。
　　“我已成了閹人，與其回城中丟父帥的臉，何如幹脆壹了百了呢？”關索的腦海中，壹個聲音對自己這樣說。
　　猛然間，他萌生了要嚼舌自盡的念頭。
　　那麽壹剎間，關索幾乎就要把舌頭咬牙去，但當他感覺到了舌頭上傳來的痛苦，感覺到了鮮血的滋味時，卻始終沒有敢再用力咬下去。
　　袒然赴死，大多時候只是壹念間的勇氣而已。
　　也許關索被俘之時，確實有那麽片刻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但這時的他，卻失去了那份勇氣。
　　“那不是關三將軍嗎，三將軍還活著啊。”斥候們認出了關索，興奮的飛奔而至。
　　關索猶豫了片刻，心中壹聲長嘆，終於還是松開了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