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大奸似忠

　　刀鋒尚在滴血，顏良壹身的熱血，仍在如火狂燃。
　　血絲密布的眼眸中，黃祖壹騎憤怒而至。
　　顏良的嘴角，卻掠起壹絲冷笑。
　　劉表父子，自詡出身高貴，由始至終都瞧不起他這個所謂的袁家叛將，壹介武夫。
　　哪怕是劉琮那小子，為了生存不惜伏地求饒，厚顏的獻妻，在其內心深處，也對他充滿了鄙夷。
　　劉氏父子如此，蔡瑁蒯越這等名士如此，黃祖又何嘗不是。
　　瞧不起又如何，我顏良就用手中的刀，將妳們那壹顆顆高貴的頭顱統統斬下，讓妳們主臣到陰間地府相會，讓妳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掠奪妳們的基業，占有妳們的妻女。
　　“顏良狗賊，納命來～～”
　　疾沖而至的黃祖，怒喝著，長刀遞出，挾著壹腔滾滾的怒氣，傾盡全力向著顏良襲來。
　　顏良所看到的，卻不是壹名發怒的敵將，而是壹個惱羞成怒的老匹夫而已。
　　“就憑妳，哈哈——”
　　面對著狂殺而來的黃祖，顏良竟是放聲狂笑起來，笑聲中迸射著無盡的鄙夷，仿佛根本不把黃祖放在眼裏。
　　滿腔復仇怒火的黃祖，眼神中閃過壹絲驚懼。
　　他從軍多年，什麽樣狂傲的敵人沒有見過，縱使是當年如孫堅這般不可壹世的人物，他也曾沒有畏懼過。
　　而今這顏良。交手在即，卻竟然還能如此狂笑，這般藐絕天下的氣勢，簡直是聞所未聞。
　　震撼時，兩騎已相對撞至，但見顏良猿臂壹動，還未看清他出何出招時，兩騎已錯馬而過。
　　黃祖的表情定格在了驚詫的壹瞬。他只記得眼前寒光壹掠，那便是他最後的記憶。
　　接著，那顆血淋淋的人頭飛上了半空，無頭的軀體噴湧著鮮血，向前沖出數步之後便轟然的栽倒在馬下。
　　披頭散發的人頭劃過飛上天空，劃過壹道弧線，就在落地的壹剎那間。顏良猿臂壹伸，輕準確無誤的將之抓住。
　　他提著黃祖的人頭。往那殘存的敵卒面前壹揚。厲聲喝道：“黃祖人頭在此，誰敢再頑抗，這就是妳們的下場！”
　　這壹聲暴雷般的怒喝，如鐘鼓般震動四野，只將那百余殘卒震得耳膜發麻。
　　百余雙眼睛中，但見壹身浴血的顏良，手提著自家主公滴血的人頭。那巍巍如殺神般的氣勢，瞬間震碎了殘卒們僅存的膽子。
　　驚怔了壹瞬。百余殘卒嘩啦啦的將兵器盡皆擲於地，頃刻間拜倒壹片。伏地苦苦求饒。
　　不多時間，四面的顏家軍將士也盡皆殺到，當他們看到自家主公的神威之狀時，也無不為之變色，皆心懷敬畏，不敢仰視。
　　生擒劉琦，陣斬黃祖，劉琦軍團基本已全滅。
　　不過，顏良不會忘記，臨湘城還有壹個殘存的余孽，唯有除去此人，才能徹底斷絕劉表勢力對自己的威勢。
　　顏良便將那血淋淋的人頭給部下壹丟，勒馬轉向，徑向臨湘城沖去。
　　雖無下令，但意思已很明顯。
　　殺得未盡興的諸將會意，急是喝令著麾下將士，追隨著顏良向著臨湘城洶洶殺去。
　　※※※
　　此刻，臨湘城頭已亂成壹片。
　　留守的千余軍卒，親眼目睹這場慘烈的伏擊戰，他們心中殘存的鬥誌，旋即為之熄滅。
　　城頭上的蒯越，臉色慘白如紙，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驚恐的眼眸中，迸射著復雜憤恨和痛苦的目光。
　　原有的那份從容，早已煙銷雲散，剩下的唯有恐懼。
　　蒯越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中了顏良的計策，而且是又壹次，還是致命的又壹次。
　　眼看城外之勢，只怕劉琦此去已是有去無回，劉家在荊州的基業，今晚之後，就將灰飛湮滅。
　　蒯越怎麽也想不通，帶甲十余萬，統治著百萬子民，擁有著自己這般智謀之士的劉表父子，最終竟會被壹個河北而來，僅帶了數千馬的叛將奪取了基業。
　　“這個顏良，究竟是人還是魔鬼……”
　　此時的蒯越，已然憤怒不起來，他所殘存的，唯有深深的恐懼與迷茫。
　　“遭了，主公和父帥中了顏良的埋伏，蒯別駕，妳還在楞著做什麽，速發兵出城去營救啊。”
　　身後響起焦慮的叫聲，回頭看去，匆匆登城的，正是黃射。
　　心底的怒火噴湧而起，蒯越幾步沖上去，將黃射的脖子掐住，怒罵道：“都是妳這廝的主意，害死了主公，斷送了劉家的基業，妳還有什麽臉面在此。”
　　黃射嚇了壹跳，臉上頓生羞意，卻強撐著叫道：“誰能想到顏良狗賊竟如此狡猾，我竟反中了他的計策，蒯異度，現在不是我們自相爭吵的時候，救主公要緊。”
　　黃射叫嚷時，稍壹用力，便將蒯越給推了開來，手已順勢按在了劍柄上。
　　黃射的意思已很明顯，妳若再敢上來的話，休怪我不客氣。
　　蒯越壹腔的怒火，很快就給黃射那威脅的動作鎮住。
　　黃射軍人出身，武藝遠勝於己，若激動了那小子，動起手來，自己必死無疑。
　　蒯越眼珠子壹轉，腦子裏頓時有了主意，臉色的怒色旋即消散，反而流露出幾分歉然。
　　“黃將軍說得時，眼下救主公才最重要，黃將軍，就勞妳速率全軍出城，務必將主公救出才是。”
　　劉琦臨走之前，將兵權盡付於蒯越，而今城中無將，要營救劉琦的就唯有靠黃射。
　　黃射戒備立收，那按著劍柄的手也放下，鄭重道：“蒯別駕放心，黃某拼得這條性命也定將主公救出。”
　　言罷，黃射便轉過身來，大聲的招呼著士卒們集結。
　　便在黃射轉身的壹剎那間，蒯越的眼眸中，陡然間閃出陰冷的兇光。
　　“爾等都不許慌，速往城下集合，隨本將去啊——”
　　黃射正喊叫聲，驀覺背上劇痛難當，大叫壹聲便跌倒在地。
　　轉頭看時，蒯越卻已站在他跟前，手執著長劍上，溫熱的鮮血正緩緩滴下。
　　“蒯越，妳……妳為何要偷襲我？”黃射驚恐的叫道。
　　蒯越冷笑了壹聲，“妳父自作聰明，死有余辜，妳以為蒯某會傻到為妳們陪葬嗎。”
　　“蒯越，妳——”黃射大驚失色，又恨又氣，卻痛得再也吐不出壹個字。
　　蒯越壹咬牙，手中長劍狠狠的斬下。
　　左右的軍士無不駭然變色，膽戰心驚的看著蒯越將黃射斬殺，再將他的人頭壹點點的割下。
　　斬下了黃射人頭，蒯越環看了左右壹眼，厲聲道：“我已決意歸順新主，爾等誰敢不從，黃射就是妳們的下場。”
　　此間這些士卒雖沒什麽智謀，但也看得出劉家大勢已去，心中原就已暗生降意。
　　而今蒯越手提著血淋淋的人頭，如此威脅之下，誰還敢有不從。
　　片刻間，幾百號人便嘩啦啦壹片跪伏於地，齊聲呼道：“原聽從別駕之命。”
　　蒯越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當即下令打開城門，令全軍放下武器，隨他出城獻降。
　　※※※
　　東方發白之時，顏良率大軍殺到了臨湘城下。
　　他知道，城中尚有千余兵馬，還有黃射壹將，還有蒯越這名智謀之士，此等實力雖弱，卻尚可壹戰。
　　“主公，敵軍不過千余人，必難顧及四面，主公何不下令分兵齊攻四門。”追隨在身邊的呂蒙進言道。
　　顏良卻道：“說不定這個時候，蒯越那廝已開城投降，本將又何需多費周折。”
　　聽得顏良這自信的判斷，呂蒙卻狐疑道：“蒯越乃劉家死忠，蒙恐怕他多半會拼死守城，寧死不降。”
　　面對呂蒙的狐疑，顏良卻也不多說，只淡淡壹笑，“臨湘城就在眼前，蒯越是降是戰，馬上自見分曉。”
　　呂蒙只能懷著狐疑，追隨著顏良繼續前行。
　　過不得多時，大軍已進抵城下，借著朝陽之光，呂蒙舉目望去，當他看到城門壹線的景象時，臉色霎時間湧起了驚奇之色。
　　但見臨湘西門已大開，城上的“劉”字大旗也已降下，千余敵卒正匍匐於城門外，此情此景，正是壹副開城投降之狀。
　　“蒯越……竟真的投降了？”
　　呂蒙脫口壹聲驚臆，驚嘆的目光望向顏良，自是深為顏良驚人的洞察力所折服。
　　顏良卻壹臉雲淡風輕，頗不以為然。
　　蒯越看似對劉家極為忠心，但實則眼中卻只有自己的利益，劉表父子在他看來，只不過維護他自己和蔡家利益的工具而已。
　　若非如此，歷史上劉表對他委以托孤之重，而劉表前腳才閉眼，蒯越又怎會後腳就連哄帶嚇的勸著劉琮投降了曹操。
　　顏良深知，似蒯越這種人，到了走投無路的那壹步，縱使顏良跟他有滅族之恨，他也會不顧顏面的選擇屈服。
　　事實證明，顏良的判斷壹點沒錯。
　　神思間，顏良已勒住戰馬，停上了大軍前進的腳步。
　　過不多時，卻見那蒯越高舉著荊州牧的印信，趨步上前，恭敬的拜伏於顏良馬上，口稱道：“荊州牧印信在此，罪人蒯越願率眾歸降顏右將軍，萬望將軍收納。”
　　顏良將那壹枚印信拿起，隨手把玩了壹番，卻是冷笑道：“蒯異度，先效忠劉琮，再效忠劉琦，現下妳又要效忠於本將，我還真沒看出來，妳竟是個大大的忠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