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下)不再掙紮了
欲囚 by 石酒月
2024-5-1 22:22
時間壹點壹滴地流逝著,門外的任何風吹草動向北壹都壹壹地收進耳朵裏,他第壹次知道自己的聽力原來也可以這麽靈敏。
“肚子還疼嗎?”
管家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向北壹手裏的紙巾驀然被驚得掉在了地上,翻滾了兩圈。
心臟在瘋狂地跳動著,他吞咽了壹下幹啞的咽喉,彎腰拾起紙巾盒,壹手用力地攥著,壹手捂在心口,死死地盯著衛生間的門,再壹次告訴自己,只要護士帶來保安或者報警就好了,他就能擺脫瘋子了。
門板被叩響,管家的聲音再次傳來,“還好嗎?”
向北壹鼻腔的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明知道他說不出話,為什麽還要問第二次?管家,是看出來什麽了嗎?
向北壹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汗水開始浸濕後背。
他從剛才下車進入醫院起,就被寒邃強勢地帶在懷裏,他沒法說話也就沒法呼救,更別提脫離那個懷抱,只能眼睜睜看著壹個又壹個路人從他眼前經過。
此時此刻他千千萬萬遍祈禱那張血染的紙巾能救他。
門外管家站在門口,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拇指摩擦著壹個銀色的表盤,壹下又壹下。
向北壹的計劃還是沒有得到絲毫回應,那個護士或許永遠也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他坐在馬桶上,聽到了那道沈穩的步伐,壹聲又壹聲,聲聲踩在他的心臟上,很酸、很澀、很疼,疼到無法呼吸。
他丟掉了手裏的紙巾,望向衛生間的窗戶,不是很大,但足以讓他的身體通行了。
他此刻應該是哭了,臉上流下了壹股溫熱,他也說不清為什麽會掉眼淚。
為什麽呢?他這麽問著自己,擡腳跨上了洗手臺,臺子有些高,他跨了兩次才站了上去,然後他聽到了管家在門外小聲匯報的聲音。
他擦了壹把臉,眼睛很酸,很模糊,然後雙手攀上了窗口,將玻璃連著框往上壹擡,動作很生疏但還是卸下來了壹塊,與此同時,他聽到了指關節叩響衛生間門板的聲音。
視線越來越模糊,向北壹只好擡手又擦了壹下,衣袖就濕了壹大片,他接著卸下第二片,動作加快了很多。
窗外具體是多少樓他不知道,但他想最後賭壹次吧,只要有人能看見他,只要有人能報警,只要消防員到來,他就可以逃離。
他知道這很危險,但如果他沒抓住今天這個機會,再被帶回那個骯臟的別墅,那自己這條生命不如就此消失。
“小北?”寒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門板又被叩響了兩下,“開水龍頭回應我壹下,小北。”
向北壹把手上的玻璃輕輕地放置好,確認不會滑落,然後俯身挑開了水龍頭。
“肚子還疼嗎?”寒邃的聲音繼續傳來,“水龍頭,壹下疼,兩下不疼。”
額頭的汗水低落進了眼睛,混著眼淚有些疼,向北壹伸手撥動了兩次。
門外安靜了,向北壹重新站直起身,望向光禿禿的窗戶。
窗戶所在位置不算太高,向北壹站在洗手臺上剛好到他腹部往上壹點。
他伸出手攀了上去,把身子往上壓,但有些吃力,上不去。他回身望了眼衛生間門,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腳下的著力部位。
經過三次嘗試,向北壹終於使上了力氣,他深呼吸了壹口,然後胸腹抵在窗沿上,雙手用力壹撐,雙腳離開了洗手臺。
但!
“喀????吱????”
“砰????”
向北壹在雙腳離開洗手臺的那壹瞬間,他放在洗手臺鏡子前的玻璃卻往側邊滑落,讓人絕望透頂的聲音此刻在衛生間裏炸響!
下壹秒,反鎖的門被壹腳踹開,門板撞於墻壁,衛生間裏回蕩起第二次巨響!
手腕被窗沿劃破,熱流落入窗槽,向北壹死咬著牙齒,顧不上疼痛,與瘋子賽跑著時間,擡腳跨上窗沿,單腿垂於窗外。
但……
向北壹笑了,他隔著眼裏的濃濃水霧望著窗外仿佛被水洗過的晴空,望著地面被縮小了比例的人與物,感受著腳踝上的壹圈溫熱。
那只手用力至極,握得他生疼。
他回過頭,垂眸與那雙猩紅的眼眸對視著,淚水代替言語說出沈默的窒息。
為什麽啊?向北壹想,為什麽玻璃要在這時候滑落?為什麽?為什麽?滿腦子的為什麽?
他明明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地安放,仔仔細細地確認過放置穩定了的,他明明已經足夠小心了,明明只差壹點了,為什麽?
“小北, 妳受傷了,先下來吧。”
語氣是向北壹在過去的這幾個月裏已經十分熟悉了的平靜,讓人喘不過氣的平靜。
仿佛他坐在這裏,被圈著腳踝,滿臉淚水,臟汙血跡滿身,不是冒險逃離或者是尋死,而只是頑皮愛鬧的小孩和家長玩了壹個藏身很失敗且把自己弄受傷的捉迷藏遊戲。
管家在門口站著,壹向祥和的臉此刻有些沈重。他看著衛生間裏的畫面,嘆了口氣。
那地上仰視的人,壹生所圖不過兩樣,卻兩樣都不能如意得到,壹顆四面漏風但赤誠的心在種種不可控的無奈裏,選擇了註定得不到好結果的道路。
那坐在窗沿上的人,垂眸看著地上的人,明明居於高位,但卻是那般的絕望崩潰。
到底是上天在作孽罷了。
向北壹被帶離了那個狹小窗臺,在寒邃的身上落了很多腳印與血跡以及左臉紅了壹個巴掌印之後。
包紮手腕、擦去身上的臟汙,過程都是在寒邃懷裏完成的,沈問在上手術,替用的醫生也許沒見過這個情況,全程低著頭不敢多看。
所以向北壹不管如何開合嘴巴,都不會得到醫生的任何關註,所有拼死的掙紮都被當作無厘頭的不配合。
“小北,聽話。”
在向北壹又壹次的掙動錯開了醫生手的時候,他聽到寒邃這麽說,也看到醫生把頭埋得更低,更不會再註意到他的異常,又或者即使註意到了,也不能給出任何回應,就像那個護士壹樣。
然後,他聽話了,不再掙動了,也不再努力地開合雙唇試圖發聲了。好似真的只是壹個頑童,在家長無限的縱容下撒夠了瘋,鬧夠了狂,終於筋疲力盡得以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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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風火輪趕來)(放下包裹)(掏出苦瓜汁)(分發分發)(背上包)(踩著風火輪離開)(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