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財神

　　秦軻擦了壹會兒，寧馨也伸出手握住秦軻的手，看上去有些淒婉地笑著，心裏卻滿是喜樂與感激。
　　她站起身來，對著高易水鄭重地壹禮：“寧馨多謝高公子。”
　　高易水喝著酒，伸出筷子夾菜，灑然壹笑：“關我什麽事兒？這壹百金，人家肯定不是送給我的，而是送給妳……弟弟的。”他又做了個有些不大文雅的動作，“至於拿錢給妳贖身……哈哈，妳把我整個人倒過來抖三抖，要是能有壹枚銅板落地，今天我高易水就脫光了衣服在街上跑三圈。”
　　“但還是要謝謝公子提那壹句。”她又轉頭看向了秦軻，眼神溫柔。
　　秦軻傻傻地笑了笑，四十金本來也不是他自己的，此時絲毫沒覺得花得有什麽不值，看著寧馨淚痕未幹，他盡量說些安慰的話語，終於讓寧馨安靜地坐了下來。
　　少頃，秦軻想到剛剛就想問的那個問題，問高易水道：“妳怎麽知道會有這份禮？”
　　高易水嘴角上揚，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這是什麽？”
　　秦軻皺了皺眉，不知道他想說什麽，猜測道：“腦袋？”
　　“對呀。”高易水壹拍手，道：“它裏面沒有進水，對吧？所以說，這有什麽難猜的麽？”
　　“妳這話說的就好像在罵我腦子進水了壹樣……”
　　“差不多差不多。”高易水甩掉了杯子，直接抱著酒壇子開始喝起酒來，酒水灑到他胸前那片衣衫上，整個人看起來更落魄了幾分。
　　“差妳個頭……”秦軻拿起手邊的壹只筷子擲了過去，問道：“妳來這裏……不是只為了吃這壹頓飯的吧？妳想見蘭玉軒的老板？”
　　高易水壹副妳真是天下間最聰明的小少年的表情，眨了眨眼，說道：“當然，吃飯是主要，見壹見蘭玉軒的老板，只是捎帶手的想法。”
　　秦軻看著那壹百金，神情也有些疑惑，“妳那麽想見那位財力雄厚的老板，是想做什麽？”
　　高易水偏頭笑道：“那得見了才知道，或許我會迫不及待地跑過去抱住他的大腿拍他馬屁，指天發誓我願意為了他鞍前馬後做牛做馬……”
　　“餵！正經點！”秦軻壹瞪眼，心想這家夥跟當初來稻香村“采風”時候壹樣，無時無刻總沒個正形。
　　高易水抹了壹把嘴巴，攤手道：“好吧，我承認，我只有些好奇。”
　　“好奇？”
　　“當然。這蘭玉軒看似只是壹間青樓，但他背後的那位老板可不怎麽簡單。這九江城內的商人比貓身上的跳蚤還多，而首當其沖的，有四大財神。”
　　“四大財神？”秦軻沒聽過這個稱號，眼睛瞪得老大，他把目光投向寧馨，而寧馨顯然聽過這個名號，掩唇笑了笑。
　　高易水道：“妳剛來九江城當然不知道。這四大財神呢，有壹個姓胡，有壹個姓範，還有壹個姓張。至於這個姓張的，自然就是幾個月被削去了爵位抄沒全部家產的那位，在那之前，四大財神他位當老二，現如今只剩下了三位……”
　　秦軻點頭，他知道高易水說的這位張姓的富豪就是張明琦那位經商的父親，但他又低頭想了想：“可妳只說了三位。”
　　“我是只說了三位，那是因為這第四位……不論是我，還是這九江城乃至整個荊吳，無壹人知曉他的名字。”高易水夾了口菜在嘴裏緩慢咀嚼，“甚至是姓氏也沒人知道。”
　　“這麽神秘？”秦軻來了興趣，“那這蘭玉軒，也是這位不知名財神的產業了？”
　　“當然。”高易水看向桌上的金餅，眼裏卻沒沒有壹絲貪婪之色，縱然他身上掏不出半個銅板，但他眼中時而閃過的那股子自信，可抵萬金。
　　他突然問道：“寧馨姑娘，妳見過妳家大老板麽？”
　　寧馨搖了搖頭，道：“樓子裏大概只有黃媽媽和少數幾個護衛見過罷。”
　　高易水輕嗯壹聲，寧馨的回答，早就在他預料之中，他接著道：“我也是閑來無事，每日在港口默默記下了壹些出貨進貨的貨船，從這些貨物的流向，逐漸查到了這間蘭玉軒的背景不俗。這位財神雖從未在九江城公開露面，但做的事情可都不小。這蘭玉軒可以說是九江城最大的壹座青樓，而在這位財神手下，還有九江城近三成的當鋪、兩成的客棧、四成的綢緞莊、十八間茶館，二十三座酒樓和十五座青樓，這還不算他的貨船、名下的港口、倉庫……所以這區區百金，倒確實只是壹份小到不能再小的禮物了。”
　　長長的單子列得秦軻倒吸了壹口涼氣，“這麽厲害，那他得有多少錢？”
　　“有多少錢？”高易水微微壹笑，“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九江城四大財神，他居首位，可誰也說不清，為何其他三位會甘於其後。”
　　他輕輕拍著桌子，悵然道：“罷了罷了，終究人家不肯見我，今天這‘扯虎皮拉大旗’的招數也算是白用了。說到底這人是男是女，是美是醜，其實跟我也沒有多大關系，我壹個彈琴的，每天有酒喝，沒事兒的時候還能撫壹撫我家‘娘子’，人生足矣，足矣……”
　　他伸了個懶腰，眼裏終於現出幾分迷醉的樣子，道：“怎麽著，壹會兒我們三人出去走走，消消食，再看看月亮？”
　　秦軻沒什麽意見，他吃得挺飽，轉頭看看寧馨：“姐姐，妳說呢？”
　　寧馨微微壹笑，就像壹朵緩緩盛開的水仙花：“我沒什麽意見。”
　　本來她早已經認命，縱然以她的樣貌才學，可想湊夠這贖身之數也不知得到何時，而到那時，她恐怕早已人老珠黃，離了樓子也是無家可歸。
　　而今天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意料，四十金，自由之身……
　　既然如此，她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只是她環視四周，望了望周圍的壹桌壹椅，想到自己畢竟在這呆了整整十年，她幾乎已經把這裏當成了家，此刻突然就要離開了，到底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離了樓子之後，她該去哪兒？她望向了秦軻。
　　老板娘壹去就是半個時辰，畢竟贖身這種事情在樓裏雖有，但也不多，那些賣身契又逐漸疏於管理，翻找起來當然麻煩。但看著她額角有汗的樣子，高易水和秦軻當然不會生出什麽怨憤，寧馨能從這裏解脫，更是心情激蕩。
　　而當三人真正離開蘭玉軒，月亮已經高高掛在空中，今天夜裏沒什麽雲，月光皎潔明亮，幾個人走在路上都感覺精神大好。
　　“我明天回建鄴城了。”秦軻牽著高大英武的黑風，它在蘭玉軒的馬棚裏被細細地洗刷了壹番，此刻情緒顯得非常高昂，他壹手又牽起了寧馨的手，道：“姐姐，妳也跟我壹起回建鄴城吧？”
　　“建鄴城……”寧馨感覺到秦軻手心裏的溫度，眼神迷離起來，顯出幾分向往，她點點頭，“怎樣都好。”
　　沒錯，有了自由，有了弟弟，怎樣都好。
　　而高易水則是微笑著道：“妳打算……什麽時候去找妳師父？”
　　“應該會盡快出發。”秦軻道：“本想找妳當我向導，只是妳不肯，那就只當咱倆聚聚……”
　　“向導……倒也未必不可。”
　　高易水望著那輪月亮，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