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兄長

　　茫茫的雪山， 視野的左右與盡頭都是綿延的銀白雪色，披著厚重銀被的峰巒起伏，天地似乎都融為壹體。
　　呼嘯的寒風撲面， 伊洛斯並不畏懼寒冷，不過， 他忍不住地想， 不知道伊閣冷不冷。
　　他取出壹張羊皮地圖， 這是賽琳娜給他找來的，疑似數百年前，那座失落神廟的遺跡地圖。
　　借著地圖， 伊洛斯勉強辨別出壹個模糊的方向。
　　只是，橫亙上千年而不化的雪山，就算只有具體的方向， 也難以確切地找到某個位置。
　　伊洛斯很快收起地圖，低聲地念了壹句什麽。
　　龍語。
　　哪怕不化為原型， 現在的他， 也能說出龍語。
　　立刻之間，黑色的焰火自他掌心升騰而起，那並不是炙熱的火焰，而是森黑、詭譎， 湧動著不祥的氣息。
　　周圍的風似乎停下了， 森黑的火焰躍動著，在伊洛斯燦金的龍瞳中， 緩緩偏移向壹個方向。
　　……果然。
　　伊洛斯眉目沈沈。
　　擁有惡神氣息的黑暗魔法，能夠指向光明神的神殿。
　　傳聞中的光明神， 和惡神……
　　伊洛斯沿著黑焰指出的方向走去。
　　不知何時開始， 天色暗沈下來， 雪山的風更加凜冽，裹挾著灰暗的雪花飄旋，遮擋視線。
　　伊洛斯停下腳步。
　　他的腳下，雪地仿佛被巨斧壹劈為二，露出壹道巨大的深藍的冰縫，冰縫向下裂開，深不見底，仿佛連通了另外壹個幽深的世界。
　　黑焰在伊洛斯掌中躍動，哪怕周圍風雪肆虐，焰火的方向也再未發生過變化。
　　伊洛斯毫不猶豫，躍下冰縫。
　　寒氣瞬間上湧，將他包裹。他向下墜落，黑焰化為張揚的雙翼，在少年背後展開，雖然並不能使他飛起，卻穩穩托住了他的身形。
　　伊洛斯墜落的速度很快，然而，冰縫依然不斷向下延伸，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
　　忽然間，他轉首，目光死死鎖住壹個地方。
　　那是壹塊略微凸起的寒冰。
　　“吼——”
　　下壹秒，低沈的嘶吼從寒淵深處響起，冰層破裂，壹頭雪原魔獸向他撲了過來！
　　長劍出鞘，劍刃綻開清寒的冷光，伊洛斯瞬間扭身，劍鋒淩厲地貫穿魔獸下頜，從頭顱捅出。
　　壹擊斃命。
　　魔獸眼中的光澤熄滅，然而，不知其深的寒淵之中，又響起了此起彼伏、層層疊疊的恐怖嘶吼。
　　“吼——！”
　　伊洛斯漠然地垂眼，俯瞰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的冰縫深淵。
　　……
　　藤蔓破開雪地，纏繞交織，搭起壹個隔絕風雪的小樹屋。
　　樹屋裏，普普摸了摸肚子，說：“有點餓了。”
　　顧箋掌中燃起赤紅炙熱的火焰，從儲物戒裏取出壹塊冷冰冰的肉幹，火烤加熱了壹下，遞給普普。
　　普普接過，撕了壹半留給顧箋，啃了壹口剩下的壹半。
　　顧箋再取出壹瓶牛奶，同樣加熱後遞給他。
　　普普灌下壹大口牛奶，又啃了壹口肉幹，露出滿足的表情，說：“伊洛斯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恐怕要壹段時間，”顧箋道，“這裏不能過夜，要是天黑之前他還沒下來，妳就先回城裏吧。”
　　普普：“洛維爾呢？”
　　默默用火取暖的顧箋說：“我不冷。”
　　普普：“那，那我也不回去，我不認路。”
　　顧箋笑了笑，目光移向樹屋之外，雪山之上。
　　不知道那只小龍到哪裏了。
　　魔法石沒有感知，還好，小龍現在應該安然無恙。
　　……
　　短靴踩到了地面，濺落的血跡尚未落地就已被凍結，冰霜沿著靴子攀上，被伊洛斯壹腳踩碎。
　　巨大的冰層於頭頂撐開，如同冰封的蒼穹，四處的冰淩折射冷然光澤，這裏完全與世隔絕，銀藍，冰冷，寂靜，無壹絲生機，就像另壹個世界。
　　渾身沐血，毫發無損的少年收劍入鞘，仰首，沈默地註視前方。
　　那裏有壹座神廟。
　　千丈冰層之下，失落數百年的神廟，居然壹如往昔，毫無陳舊的痕跡。
　　只是，曾經萬人俯拜的光明神廟，此刻，只有壹位並不虔誠的訪客。
　　穿過高大矗立的雪白石柱，踏過雕刻花紋的地磚，伊洛斯進入神廟內部。
　　他本以為神廟內會供奉壹尊光明神像，就像地面上的其他教堂壹樣，結果，並沒有。
　　這座光明神廟空無壹物，只有他的腳步聲回蕩。
　　沒走多久，伊洛斯的視線就微微壹定。
　　神廟的石柱之下，毫無土壤的冰層之中，壹株花瓣層疊、雪白無瑕、仿若冰雪澆築的花朵孤零零地綻放。
　　聖雪蓮花，生長在雪山之上，光明神廟附近。
　　……居然這麽容易？
　　這有些出乎伊洛斯的預料，不過，他的表情並沒有變化。
　　輕輕地摘下這唯壹壹株聖雪蓮花，在魔法手鐲上晃了晃，伊洛斯隨意將這個學院派發的手鐲脫下，連同聖雪蓮花壹起放回儲物戒裏。
　　只要手鐲記錄下他摘花的畫面，就意味著學院任務已經結束，順利完成。
　　接下來……
　　伊洛斯打了個響指，森黑的火焰自他的掌心燃起，在這個無風之地，火焰隱約指向前方。
　　神廟寬而深，雪白的石柱層層矗立，不知盡頭。
　　伊洛斯並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兩側都是重復的場景，壹模壹樣的石柱不斷延伸，令他有種壹直在原地踏步的錯覺。
　　不對。
　　伊洛斯的腳步壹停。
　　剛才那根石柱，很眼熟。
　　就是他摘下聖雪蓮花的地方。
　　……他果然在原地踏步？
　　如果是魔法，當然能做到這點，但伊洛斯非常確定，這座失落的神廟，並沒有魔法的痕跡。
　　如果不是魔法，那就是魔法之上……神明的力量。
　　他的腦海裏忽地閃過壹個念頭。
　　難道，他已經來到了另壹個空間——
　　幾乎是在這個念頭出現的壹剎那間，他的耳邊，響起壹道低沈的聲音。
　　“兄長。”
　　伊洛斯眼眸壹冷，迅速鎖住前方。
　　“兄長……”
　　低沈的，陌生的男聲，仿佛橫亙了數千上萬年的悠遠歲月，裹挾著厚重的、幾乎要將人吞沒的漫長光陰，響徹於空無壹人的神廟深處。
　　伊洛斯眼前，原本空蕩蕩的神廟前方，壹株不知何時出現的聖雪蓮花悄然綻開，層疊的花瓣，散發柔和而聖潔的光澤。
　　這和他之前摘下的那株普通的花朵全然不同。
　　陌生的聲音消失了，伊洛斯停在原地，沒有靠近。
　　聖雪蓮花，純潔，無暇，傳聞中光明神最喜愛的花，能給人帶來安寧、幸福，還有……
　　他想起自己曾經在書中看到的壹句話。
　　摘下聖雪蓮花，有可能得到光明神的祝福，從而擁有漫長的壽命。
　　——龍族並不需要這樣的祝福，他摘下之前那株聖雪蓮花的時候，也只覺得手中的花普普通通，顯然和傳聞不符。
　　但眼前的這壹株，似乎是特殊的。
　　它的花瓣層層綻開，每壹片都散發著的美麗而神聖的光澤，那樣的光芒，伊洛斯曾經見過很多次——在顧箋釋放光明魔法的時候。
　　如果傳聞是真的……
　　伊洛斯壹步步上前，單膝跪下，輕輕摘下那株光澤溢然的聖雪蓮花。
　　幾乎是壹瞬之間，仿佛有無邊的風雪咆哮撲面，他的視線模糊了。
　　……和煦的陽光灑落，綠草連綿，鮮花盛放，潔白的神廟獨立於山巔，被美麗花海擁簇，陽光明媚，不見壹絲冰雪的痕跡。
　　微風卷起神廟內雪白的紗幕，壹個黑衣男人隨意地躺在原本用來供奉神明雕像的神臺之上，銀色與黑色交織的長發散落另外壹人的膝間。
　　那是個燦金長發，修長白袍的男子。
　　銀黑長發的黑衣男人閉著眼睛，慵懶地枕著金發白袍男子的膝蓋，壹腿舒展，壹腿屈起，仿若只是閑暇地度過壹個午後。
　　他垂下的右手搭在神臺邊沿，修長的手指勾著壹株綻放的銀白之花。
　　聖雪蓮花。
　　伊洛斯沈默地註視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壹幕。
　　下壹秒，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金發的白袍男子微微側首，緩緩睜眼壹雙純銀無暇的眼眸。
　　與那雙神聖而無波瀾的純銀眼眸對視的壹剎那，伊洛斯燦金的雙眼，被鮮血覆沒了。
　　“——咳！”
　　顧箋吐出壹口血，漂亮的冰藍眼眸，兩行刺目的鮮血滾落。
　　普普色變：“洛維爾！”
　　視野壹片漆黑，隱約籠罩壹層紅色，顧箋顧不得身上的巨痛，壹把抓住普普的手臂：“伊洛斯在哪裏？！”
　　他的嗓音沙啞如泣血，說話間，鮮紅的血液染沒蒼白唇間。
　　就在剛才，他給伊洛斯戴上的、註入了他魔力的魔法石，碎了！
　　魔法石內的防禦力量被瞬間擊潰，那道破碎魔法石的力量沿著魔力溯源，反噬到了他本身！
　　“伊，伊洛斯——”
　　普普慌亂到結結巴巴，忽然間，壹下拔高了聲音：“在那裏！”
　　——雪原之上，壹只小黑龍用力地扇動翅膀，跌跌撞撞地在空中飛出歪歪斜斜的痕跡，壹路飛來壹路灑下鮮紅的血，很快，它發現了雪地裏壹個明顯的樹屋。
　　鮮血淋漓的小黑龍如失去引線的風箏，沖進樹屋，撲到顧箋身上。
　　普普正要驚喜，顧箋又吐出壹口血，身體無力壹滑，倒向了他。
　　普普慌忙地接住顧箋，只見他雙目緊閉，金色發絲散亂，蒼白的臉龐沾染鮮血，已經失去了意識。
　　他的懷中，緊緊抱著壹只同樣昏迷過去的小黑龍。
　　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普普的小腦瓜完全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麽，然而很快，他就沒有思考的時間了。
　　轟隆——
　　仿佛天地塌陷的恐怖轟鳴聲，幾乎就在耳邊炸開！
　　普普驚恐地擡頭，僅僅數米之外——
　　雪，滂湃的，呼嘯的，鋪天蓋地的雪！
　　雪崩了！
　　普普：“這算什麽事啊啊啊啊——”
　　他的尖叫尾音回蕩在雪山之上，然後，就被咆哮而來的大雪吞沒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隨、磕拉了、派蒙不好吃、ni 10瓶；乙遊女主黨就是沒媽、冬顏 5瓶；止咳糖漿 2瓶；ABCDE、聲聲、琥珀核桃壹斤多少錢、子晞、霜燈鹿、黎明烈炎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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