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變化

　　出趟門？
　　胡貍聽到於生的話怔了壹下，然後立刻飛快地把剩下幾個碗在尾巴上擦乾水，又隨手抓起壹條尾巴擦了擦嘴上的芝麻醬：「好，我這就可以了……」
　　於生眼角壹跳壹跳地看著這姑娘：「倒也沒那麼著急——妳就用尾巴擦嘴啊？」
　　胡貍低頭看了看尾巴尖上的芝麻醬，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又把尾巴放進水池裏搓洗著，洗完了在於生面前使勁壹陣甩。
　　「我習慣了……」她小聲嘀咕著，「忘了家裏有更好用的東西。」
　　「沒事，問題不大，」於生擦了擦臉上的水，「另外，下次甩水的時候註意點旁邊的人——還有電器。」
　　「啊，抱歉恩公！」胡貍這才發現自己甩了於生壹臉水，頓時又慌裏慌張地湊過來，用另外的乾燥尾巴胡亂胡嚕著後者的臉，壹邊擦著壹邊問道，「那……要去哪啊？是需要打架了嗎？」
　　「停停停我自己會擦——」於生手忙腳亂地擋開了在自己臉上亂擦的尾巴，又從嘴裏吐出兩根銀白色的絨毛來，「我們要返回那座山谷壹趟，但這次應該不用打架。」
　　胡貍瞬間停止了動作，整個人都緊繃著站在原地。
　　她眼底的緊張和懼怕當然瞞不過旁人的眼睛——事實上於生開口之前就知道她肯定是這個反應。
　　但正因如此，他才覺得壹定要讓胡貍去看壹眼那座山谷此刻的怪異變化。
　　「別怕，我在呢，」他上前壹步，輕輕按了按狐貍姑娘的頭發，「我知道妳很抵觸那個地方，但那邊發生了壹些古怪的變化，我覺得有必要讓妳親眼去看看。放心吧，不會再被困在裏面的。」
　　胡貍怔怔地看著於生，過了好幾秒，她才有些僵硬地點點頭，仿佛是用了莫大的勇氣來下這個決定。
　　於生便拉著她回到餐廳，又帶上了已經等了好壹會的小人偶，開啟那扇通往山谷異域的大門之後，三人（雖然含人量不高）邁步而入。
　　陽光下的山谷映入眼簾，清新的微風吹過谷底，遠方的山巖和荒地沐浴著天光，夜幕退去之後，壹切都顯得如此光彩鮮明。
　　甚至就連那「盛宴」之後殘存的滿目瘡痍，也因這天光的籠罩而顯得……柔和而令人安心起來。
　　艾琳坐在於生肩膀上，睜大眼睛看著山谷中此刻的風景，楞了半天才冒出壹句：「這可真是於生鉆進煉丹爐——邪了門了……」
　　於生瞬間就把原本想說的話給忘了，扭頭神色復雜地看著肩膀上的艾琳：「妳能不能別用我來創造歇後語？」
　　「那妳先跟我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艾琳擡手指了指眼前的山谷，「實體-饑餓的氣息真就徹底消退了啊！這地方我感覺著甚至已經不是原來的『異域』了！」
　　「已經不是原來的異域了？」於生註意到了艾琳的說法，表情微微壹變，「這是什麼意思？」
　　「環境完全改變了，我不知道妳能不能感覺出來那種『氛圍』上的區別，這地方現在有壹種……」艾琳說著，微微皺起眉，扭頭上下看了於生好幾眼，才有些遲疑地繼續說道，「有壹種妳的氛圍，或者說……梧桐路66號的氛圍。」
　　於生：「……？」
　　而就在於生楞神的時候，胡貍也緊張兮兮地打量了周圍很久，她在剛穿過大門的時候還渾身緊繃，但現在已經只剩下了滿臉困惑——她不像艾琳那樣對異域有著奇特而精確的「感知」能力，但作為妖狐的她，對於環境中那些曾經威脅過自己的東西會有著本能的感知。
　　實體-饑餓真的徹底從這裏消失了，而且經過了這麼長時間都絲毫沒有重新生成的跡象。
　　就在這時，於生的話打斷了胡貍和艾琳的註意力：「我想讓妳們看的還不止這個。」
　　壹邊說著，他壹邊原地蹲了下來，將手伸向前方那片坑坑窪窪的泥土地。
　　那裏遍布著曾經被實體-饑餓的觸須捕食之後而殘留的溝壑與腐蝕痕跡。
　　胡貍和艾琳不明所以，但都下意識地看向了於生手指的方向。
　　她們看到那裏的泥土正在緩慢開始湧動。
　　她們聽到泥土深處傳來輕微的摩擦聲響。
　　地面開始癒合，溝壑被逐漸填平，腐蝕被迅速消弭。
　　有綠意出現在土石之間，纖柔，脆弱，但那些細小的綠色足以令人陷入驚愕。
　　山谷正在「痊癒」，這是此刻艾琳腦海中唯壹能想到的形容。
　　她脖子僵硬地轉過頭，看著旁邊於生的臉。
　　於生則長長地呼了口氣，慢慢站起身子。
　　在他身邊方圓幾十米的範圍內，地面已經漸漸恢復過來，但這也已經是他此刻能做到的極限了。
　　更遠範圍的土地，他能感知到自己與其之間的微妙聯系，卻不能像這樣簡單地直接「激活」或者「重塑」它們。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覺到自己此刻做的事情對整座山谷都產生了影響，就好像埋下了壹顆種子，開啟了壹場緩慢的持續反應，他感覺整座山谷都正在逐步蘇醒過來，並壹點點恢復生機。「妳怎麼做到的？」艾琳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具體的原理不清楚，但這應該同樣是『血』建立起來的聯系，」於生在思考中慢慢說道，「從上次事件結束之後，我就感覺自己和這座山谷建立起了某種穩定的『聯系』，大概是因為在這破地兒死了太多次吧，出血量都夠澆地了……反正從某個瞬間之後，我就感覺到了它，就像這樣。」
　　他指了指腳下那片已經痊癒的土地。
　　艾琳驚愕地，甚至有些驚悚地看著於生的眼睛，憋半天冒出壹句：「妳的血究竟是什麼邪門玩意兒？！」
　　緊接著她又反應過來：「等等！那妳還用妳的血給我塑造身體了，還抹在我的畫框上，豈不是說妳也能控制……」
　　「不能，」於生聞言頓時嘆了口氣，「我要能控制妳還至於晚上睡覺被妳踹壹宿？」
　　艾琳想了想，松了口氣：「哦，倒也是。」
　　隨後她便看向了始終沒說話的胡貍：「妳老家是修仙的，妳見解不壹樣，妳怎麼看？」
　　胡貍壹臉崇拜地看著於生：「恩公，仙法高深，可通自然變化，可以當園林綠化仙人！」
　　於生：「……」
　　！。
　　他壹下子都不好確定這個狐貍姑娘到底是不是在誇自己，就當是誇獎吧。
　　「我就不該指望妳能有什麼看法，」艾琳則在聽到胡貍的回答之後嘆了口氣，又伸手戳了戳於生的腦袋，「總之妳跟山谷之間的『聯系』先可以放在壹邊，現在最關鍵的是盤踞在這地方的『實體』——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再生，怕不是真的沒了啊。」
　　「這種事以前真的沒有發生過？」於生有些懷疑。
　　「當然沒有，最起碼我沒聽說過，」艾琳回答得毫不遲疑，「實體是異域運行過程中的『必然現象』，而不是可消滅的獨立個體，異域在，實體就在，可是話又說回來——」
　　小人偶頓了頓，目光有些微妙地看著周圍。
　　「現在這整個山谷的『氛圍』都發生了改變，起碼從我的感覺上，它確實已經不再是那座孕育實體-饑餓的異域了，那要這麼說的話，實體-饑餓真的會永久消失……」
　　人偶小姐眉頭緊鎖，仿佛是邏輯上找到了能解釋的說法，理性上卻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壹旁的胡貍卻不懂得艾琳在糾結什麼，她只是理解了壹件事：那個怪物，好像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她伸手拽了拽於生的袖子：「以後，不會再有那個怪物出來傷人了？」
　　「好像是，」於生思考了壹下，輕輕點頭，「除非這座山谷脫離了跟我的聯系，而且還能自己變回之前的樣子。」
　　聽到這個答覆，胡貍便呆呆地看著於生，壹時間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
　　而後她便忽然撲了上來，使勁抱住了於生——力氣之大甚至讓於生此刻遠比常人強壯不知多少倍的軀體都瞬間吱嘎作響，而且不光這樣，她甚至還把壹大堆尾巴都纏了上來：「恩公，太好了！太好了！」
　　於生哪想到這壹出，他這瞬間肺裏的空氣都快被擠乾凈了，別說感受妖狐的懷抱溫不溫暖了，他就覺得自己跟被七八個液壓鉗從各個方向裹住壹般：「松……松……快死了……尾巴……」
　　胡貍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壹松手，驚跳著蹦到壹旁：「啊！抱歉恩公——我壹激動就……」
　　於生劫後余生，兩手撐著膝蓋使勁喘氣，好半天才有力氣擺擺手：「妳……妳尾巴的勁兒怎麼也那麼大！」
　　「也嚇我壹跳！」艾琳也使勁抗議著，「妳壹尾巴就呼過來了，差點把我掃下去！」
　　胡貍就擱那使勁道歉，耳朵都快貼到頭皮上了……
　　但看得出來，她仍然很高興。
　　那是壹種甚至超出了她當初逃出異域時的、徹底而安心的喜悅之情。
　　於生這時候也終於喘勻了氣（順便修復好了身上的幾處輕微骨裂），他擡手按了按胡貍的頭發，讓這姑娘安下心來，便直起身子，擡頭看向遠方。
　　艾琳壹瞬間就註意到了於生的動作和表情變化。
　　小人偶立刻對胡貍說道：「我覺得他又要有點子了……」
　　「要不要往遠處走走？」於生果然開口道，「妳們說，這山谷外面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