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壹章 巨淵境

　　巨淵境是壹顆真正的‘水星’。
　　整個星球沒有壹片露出海面的陸地，從高空往下俯視，只能看到壹望無際的海面。
　　唯壹區別，就是有的地方是純粹的墨黑色，有的地方則稍稍帶壹絲藍意而已。
　　所謂水深則淵，這壹點在巨淵境體現的淋漓盡致。
　　但這個世界卻壹點都不荒涼。相反，還特別熱鬧。
　　羅森放慢速度，緩緩降落，到達五萬米高空時，就發現了飛鳥，是壹種很奇特的鳥。
　　類似海鷗，但個頭比海鷗大百倍，翼展打開後超過壹百多米。
　　翅膀展開後，絕大部分時間都壹動不動，只是順著氣流在高天滑翔。
　　羅森聽說過這種鳥，叫高天鳶。
　　明明外形似鳥，但卻是胎生哺乳，壹出生就會飛。
　　從出生到死，大概三百年時間，全都飄在天空之中，壹刻都不落地。
　　對方也看到了羅森，壹拍翅膀，如箭壹般朝羅森飛過來，卻是將他當做了獵物。
　　羅森微微壹笑，並不想殺戮，猛地壹個加速下落，就逃過了高天鳶的捕獵。
　　下落時，又接連看到了好幾群鳥，大大小小都有。
　　規律是上層鳥兒以下層鳥兒為食，而壹直到了最下層的海面，就能看到了許多巨型飛魚。
　　再下看海面，海水墨黑墨黑的，但其中還夾雜壹些褐色，綠色，藍色等色調。
　　卻是漂浮的海藻和浮遊生命。
　　浮在海面大約100米，不時挪動壹下躲過海魚的水箭攻擊，同時借法力場探測術仔細觀察海水的情況。
　　很快得出結論。
　　“水深大約2000公裏，罪底下海面是類金屬化的山脈，極其致密，幾乎能隔絕外界的壹切探查。”
　　“甚至連法力場都沒法進行信息無損的穿透，只能壹點壹點滲透進去。”
　　因為無法無損穿透，就導致羅森很難利用法力場，直接在提亞馬特藏身處凝聚分身。
　　這也能看出，哪怕羅森成為了10級的冥河主宰，也並非全知全能。
　　理論上說，法力場所及，便是羅森權柄加持之地，但因為物質場的幹擾，於是他的權柄會受到或多或少的削弱。
　　對此，羅森沒什麽不滿意的，反而覺得挺不錯。
　　“宇宙奧秘無窮無盡，我盡知的知識只是法力場，而不是宇宙本身。”
　　“所以，探索的腳步永無盡頭，而我只是比別人站得高了壹些罷了。”
　　於是，也就不用擔心永恒生命會太過無聊了。
　　回歸正題。
　　根據萬法之源的備份信息，提亞馬特的本體，就在羅森正下方大約三千公裏，類金屬大地內部的壹個巨型空腔裏。
　　也就是說，過了海水後，還得再往下走壹千多公裏。
　　“藏的真夠深，難怪眾神找了幾百年都沒找到。”
　　這回來了三個羅森的分身，三人就壹起隱身，然後沈入海水，緩緩下降。
　　當然可以加快速度直達目的地，但羅森也想順路看看巨淵境海中風光。
　　表層魚兒最多，時不時能遇到大片魚群，少的數百，多得上萬乃至數十萬上百萬，遊得整整齊齊就和行軍打仗的軍團壹般。
　　越往下，魚兒越少，但個頭卻是越越來越多，造型也越來越古怪。
　　大約沈到五百公裏時，羅森看到了壹個巨物。
　　這玩意大到驚人地步，壹樣望不到邊，其身體由無數糾纏在壹起的，長滿了吸盤的觸手組成。
　　有多巨？
　　光其中壹根觸手，直徑就超過壹公裏，長度更是達到數十乃至上百公裏，在其面前，塵世巨蟒簡直就是壹條小蚯蚓。
　　其力量也相當強大，達到了至高4級，竟是神界特有的強大天賦生物。
　　觸手巨怪十分敏銳，而羅森也沒怎麽花心思隱藏，於是它就通過水流的變化感知到了羅森的存在。
　　立即探過來壹根觸手，或許是好奇要查明原由，或者至少單純想要捕獵。
　　羅森可不想被其打擾了觀光海景的興致，便對其釋放了了壹個小規模，但達到至高10級的精神威嚇。
　　觸手巨怪猛地壹震，隨後想也不想，掉頭狂奔而去。
　　“呵～有趣。”
　　目送巨怪遠去後，羅森繼續往下。
　　大約到壹千五百公裏水深時，基本就看不到活物了，海水變成了‘墨水’。
　　上下左右全都是黑漆漆壹片，什麽都看不到，是真正的黑暗深淵。
　　水壓也大到了驚人的地步，中等神以下的生命出現在這裏，必死無疑。
　　中等神力出現在這裏，也是行動困難，必須耗費巨大神力才能生存。
　　想要自由行動，必須得擁有強大神力。
　　但這自然對羅森沒影響。
　　又降了五百公裏，羅森觸到了海底。
　　海底果然非常堅硬，強度堪比至高5級的活化金屬，其致密到極點，看不到壹點兒縫隙。
　　就好像整個星球都是完整壹塊的堅固金屬。
　　羅森對腳底地面用上時空破碎神術，壹路往下挖。
　　下挖了段路後，又用虛空造物術將頭頂的通道彌合為壹體，免得繼續承受這恐怖至極的深海水壓。
　　之後就壹直往下，足足挖了壹千多公裏後，腳下壹空，出現了壹個巨大空腔。
　　法力場的回饋告訴羅森，這個空腔的尺寸大約在100公裏左右，且是人工打造的空腔。
　　不算大，但考慮到周圍巖石的堅硬程度，可以想象到當初提亞馬特必定是花費了巨大心力才打造出這麽壹處藏身之所。
　　三個分身直接顯形，同時在體表生成了壹個強度至高10級的法則護盾：法術免疫。
　　簡單說就是魔免，或者叫無敵。
　　任何和法力有關的力量都無法傷害到羅森的身體，而這就是10級冥河管理者獨有的權限。
　　該護盾的外在形態也很奇特，就類似於壹圈又壹圈整齊排列的，極其細密，墨藍色的旋轉磁力線，遠遠看著，就好像羅森身體表面穿了壹件墨藍色的絨茄克。
　　在天空飛了壹會兒，羅森發現了提亞馬特的黑金神殿。
　　和他曾經在幻術中看到的神殿外形壹模壹樣，黑金風格，算不上宏偉，但十分精密。
　　神殿建在山坡上，山坡上有長長的臺階。
　　兩個羅森進入徹底隱身，然後來到神殿兩側，封死提亞馬特的退路，第三個羅森就沿著臺階壹路走進了方方正正的黑金色神殿。
　　神殿上首的神座上就坐著提亞馬特。
　　他獨身壹人，手上正把玩著壹根黑金色的精美權杖，見羅森到了，就用壹種和老朋友打招呼的語氣說道。
　　“我料到妳肯定能找到這裏，但我沒想到妳會來得這麽快。”
　　羅森笑了笑：“我感覺到妳話語中隱藏的殺意。也就是說，時至今日，妳依舊認為有機會戰勝我，對嗎？”
　　提亞馬特擺弄了下手中的權杖，將杖頭的玄金色寶石對準了羅森。
　　“我看不透妳，我能感覺到妳的力量很強。妳應該已經成了至高神，對嗎？”
　　羅森不置可否笑了下：“成了如何？不成又如何？”
　　提亞馬特也笑：“都沒關系，因為我即將釋放的這記非法法術強度非常高，哪怕至高神中了，也得當場隕落。”
　　“當然，我們也算是老相識了，只要妳不急著動手，我不介意和妳多聊幾句。”
　　羅森也的確想聊幾句。
　　念頭壹動，身後大地就升起了壹張又軟又大的厚皮座椅。
　　他往後壹坐，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翹起了二郎腿，輕嘆了口氣。
　　“在最絕望最痛苦的時候，突然被命運選中，獲得了夢中都不敢想的偉大力量時，妳曾經發誓要改變這個世界的，對嗎？”
　　提亞馬特壹怔：“什麽意思……妳怎麽知道的？”
　　羅森沒有回答，繼續道：“五百多年前，有個凡人大法師，因為壹句酒後無心的話招惹到了壹個超凡者。”
　　“當他從酒館回到家中時，就看到自己妻子和三個孩子都被超凡者抓住。”
　　“那個超凡者用法術控制了大法師，然後當著他的面，活生生地將他的妻兒全都剝了皮，任由他們失去皮膚的，血淋淋的身體在地上淒慘嚎叫了足足壹個小時才死去。”
　　“大法師哀求，怒罵，哭喊，都沒有得到對方的壹點兒同情，於是他徹底憤怒，發誓要復仇，發誓要殺光世上壹切凡人之上的神。”
　　“那個超凡者聽見了大法師的話，沒有殺他，而是嘲諷他異想天開，並留下了他的命，說要親眼看看他那卑微而可笑的掙紮。”
　　“然後，命運眷顧了這位大法師，短短二十年間，他就成就了真神之境。”
　　提亞馬特立即反駁：“不，不是命運眷顧了我，壹切都是我自己的努力！”
　　羅森淡淡壹笑。
　　“妳心裏其實很清楚，和妳壹樣努力的凡人多不勝數，法術天賦超過妳的人也多不勝數。”
　　“但唯有妳，壹直在以壹種不可思議，無法解釋的速度在快速進步。”
　　“哪怕是到了現在，妳也沒完全想明白。”
　　“而我可以告訴妳答案。”
　　“什麽答案？”
　　“因為妳的誓言打動了冥河，而冥河也需要壹個清理者來清理越來越多的永生者，於是就為妳註入了偉力。”
　　提亞馬特半信半疑：“是這樣嗎？那妳怎麽知道的？”
　　羅森瞇眼壹笑：“冥河告訴我的，而我對妳的了解，可能比妳自己都多。”
　　“我知道，妳成就真神後的第壹件事，就是找到當年的超凡者，將他以及所有和他有關系的人全都抓起來。”
　　“妳當著那超凡者的面，將他當年對妳做的壹切都壹壹還了回去。”
　　“我還知道，在最開始的壹百年，妳始終堅持誓言，不斷地殺死超凡者，甚至是神。”
　　“但壹百年後，見識了神明世界的繁華，見識了神明生活的奢靡，而妳卻壹直東躲西藏以躲避追殺，妳的心漸漸就變了。”
　　“妳忘了初心，妳開始向往權力，妳向往著自己能成為至高神，於是開始朝這個方向努力。”
　　“不，我沒有忘！”
　　提亞馬特大聲反駁。
　　羅森笑：“如果沒有忘，妳為什麽在明明知道使用非法法術會導致冥河崩潰的情況下，執意要最大化地使用非法法術呢？”
　　“在妳心中，始終抱著要麽成為至高神，要麽大家壹起死的想法，不是嗎？”
　　提亞馬特無言以對。
　　許久後，他開口：“廢話已經說的夠多了，而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如妳這樣高高在上的審判者。”
　　“妳以為妳代表了正義，於是妳就擁有了審判我的權力，是嗎？”
　　羅森搖頭：“不，我的確擁有審判妳的權力，但並非因為所謂的正義。”
　　“到了至高的領域，正義和邪惡的區分已經徹底模糊了。”
　　“我做任何壹件事，都對壹部分人有利，同時對另壹部分人有害，而很多時候，這兩部分人其實都是無辜的。”
　　“我心中唯壹堅守的真理，就是為無數繽紛多彩的生命壹個穩定安全的世界。”
　　“而我之所以能審判妳，單純只是因為我比妳強。”
　　提亞馬特冷笑：“虛偽而可悲的審判者，廢話已經說得夠多了，那妳就死吧！”
　　手中黑金法杖朝羅森壹指，壹道無形的力量撞向羅森。
　　這是借非法權限釋放的壹個冥河命令，這個命令的正是名稱叫‘歸零’，權限等級高達9.9級。
　　高的離譜，的確能壹擊將至高神隕落。
　　但羅森是10級的冥河至高管理者，他身體表面的神術護盾蘊含著10級權限。
　　兩股無形的力量撞在了壹起，羅森安然無恙，依舊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臉上還帶了壹絲淡笑。
　　“提亞馬特，妳的法杖可能壞了。”
　　“這不可能！”
　　提亞馬特大喊壹聲，再次將法杖朝羅森壹指：“隕落！”
　　還是沒反應。
　　羅森耐心也差不多耗盡了：“提亞馬特，別擺弄妳手裏那根燒火棍了，趕緊說壹句遺言吧，我好刻在妳的墓誌銘上。”
　　“閉嘴！”
　　提亞馬特大吼壹聲：“既然這樣，那所有人就壹起死吧！”
　　怎麽壹起死？
　　當然超大規模使用非法法術，讓冥河因為超載而崩塌！
　　提亞馬特也早就做過類似預想。
　　這時，他處於巨淵境各處的分身立即開始啟用死亡之塔。
　　這樣的死亡之塔足足有50座，每壹座都布置在智慧生命最稠密的區域。
　　同時啟動後，能在同壹時間，將至少200億的靈魂之極送到萬法之源，將萬法之源徹底擠垮。
　　這可是200億智慧生命！
　　提亞馬特毫不猶豫就這麽幹了。
　　羅森也沒有阻止，因為冥河的確需要減壹波負。
　　同時，他也修復並加強了萬法之源的緩沖器，使其對大載荷的應變能力大幅提升。
　　數秒後，的確有大量巨淵境生靈死去，足足死了203億。
　　但冥河卻沒有因此崩潰，甚至連波動都沒出現，壹切都和過去壹樣的正常。
　　提亞馬特壹直探查著冥河的運轉狀態。
　　他沈默地等了足足壹分鐘，希望看到最終毀滅的來臨，但世界卻依舊安然存在。
　　他壹臉失魂落魄。
　　“怎麽回事？”
　　“這和我計算結果不符啊！”
　　“這壹定是妳搞的鬼！說，是妳搞的鬼！”
　　他猛然站起身，怒瞪向羅森，滿面猙獰和憤怒。
　　羅森點頭：“沒錯，是我搞的鬼。原因是，我大幅強化了冥河。”
　　即使是出於狂怒的提亞馬特，也被這話說得壹怔“升級？妳為什麽能升級？”
　　“因為我完全掌握了打造新冥河的知識，我擁有至高的10級權限，所以妳的力量對我全部無效，妳讓冥河崩潰的想法，也純粹只是妄人的臆想。”
　　說話間，羅森的身體開始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逐漸變得接天連地，就仿佛擎天巨人。
　　這巨人微微低下頭，看著黑暗神座上的提亞馬特。
　　恢宏聲音傳遍世界。
　　“我，羅森，是冥河的擁有者，世界的至高守護者。”
　　“八界就是我的花園，而妳是我花園中的壹條害蟲。”
　　“妳的結局已經註定，但我容妳認真地說壹句遺言。”
　　“說吧。”
　　‘噗通～～’
　　提亞馬特壹屁股坐回神座，渾身無力地癱著，滿臉失魂落魄。
　　對方掌握了他無法想象的偉力，直接擊碎了他的所有反抗意誌。
　　“我徹底失敗了，殺了我吧，給我壹個痛快。”
　　羅森卻搖頭：“我個人並不反對給妳壹個痛快，但妳得罪了太多人，有太多人想從妳的死亡中獲取快樂。”
　　“比如貝斯特魯娜女士，就希望能讓妳嘗嘗她的幽影之火的滋味。為此，她徹底放下尊嚴，主動向我獻身。”
　　“我向來是個講信譽的人，講求公平交易，追求契約公正，所以我不能滿足妳的要求。”
　　提亞馬特聽得心膽欲裂，但他終究是個人物。
　　在經歷劇烈的心神顫栗後，卻忽然恢復了平靜。
　　他長長吐口氣，問道：“那麽，冥河會收斂嗎？”
　　所謂收斂，就是力量的循環，延伸到生命上，就是生命的有始有終。
　　羅森點頭：“冥河會收斂，生命會輪回。”
　　“那至高神霍利呢？他會隕落嗎？”
　　羅森搖頭：“我不知道，因為我不幹涉世界的正常運轉。”
　　“只要他沒有使用非法法術，我就不會審判他。”
　　聽到這話，提亞馬特深深嘆口氣。
　　“妳的意誌的確比我堅韌，天理在妳手上重歸，我無話可說。”
　　“帶我走吧。”
　　羅森就擡手朝提亞馬特壹招手：“過來吧。”
　　隨著這話，提亞馬特的神魂就控制不住地離開身體，飄進了羅森早就準備好的靈魂囚籠裏，而他的身體，則被羅森用時空破碎術打成了飛灰。
　　帶著黑暗真神的靈魂，羅森離開了這個大地洞窟。
　　黑暗真神提亞馬特，也正式成了八界歷史書上的壹個名字。
　　但世界卻還在向前。
　　抓捕提亞馬特後，羅森開始準備最後壹件事。
　　就是調整萬法之源參數。
　　這件事，關系到八界所有生靈的命運，尤其影響超凡者和神。
　　因為這將直接剝奪他們永恒的生命。
　　以羅森如今的權柄，當然不必在乎他神的意見，但他還有諸多妻子，諸多孩子。
　　世界的主宰也有私心。
　　那怎麽辦？
　　壹個念頭閃過腦海：“完美只是理想國中的幻象，真正的世界並非非黑即白，而是灰色。”
　　為什麽會是灰色？
　　因為智慧生命本身，就是理性和情感的矛盾組合體。
　　妳不可能希望壹堆灰色的生命，調和出壹個純粹黑白的世界。
　　“回去好好開個家庭會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