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九章 傳奇之夜

　　鮮花學會第壹天。
　　白天晴朗，萬裏無雲。夜裏無月，只有漫天星鬥。
　　正是觀星的好天氣。
　　楓葉莊園城堡壹樓，壹個個法師三三兩兩聚在壹起，各自討論的話題，全都是羅森下午發表的流數和他最後提出的萬有引力法則。
　　雖然聊得火熱，但每個法師心中都在等待。
　　等待城堡頂樓的畢勒古法師給出最終的答案。
　　如果對了，那羅森、畢勒古，乃至整個黃水高地，都將因為這個結果，從壹個默默無聞的小地方，變為揚名整個黃金之地的傳奇之地。
　　如果錯了，或許只是因為計算錯誤，還有挽救機會，但這傳奇的壹天，就顯得不那麽完美了。
　　時間壹分壹秒地過去，壹點壹點地接近羅森預測的時間點。
　　城堡頂樓。
　　畢勒古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觀星鏡已經對準了羅森預測的天區。
　　但他沒有自己看，而是讓自己的侄子艾蘭·德米蘭特代勞，因為對方年輕，眼神比他好使。
　　他就坐在邊上，手上拿著懷表，看著秒針壹下壹下地跳動著，連帶著自己的心臟也壹下壹下地跳動著。
　　終於，時間來到了夜晚七點。
　　畢勒古心臟壹下抽緊，呼吸壹下變輕，整個人就如雕塑壹般坐在原地壹動不動。
　　“艾蘭，時間開始了，凝聚妳全部的精神！”
　　“是的，叔叔。”
　　艾蘭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專註，對準目鏡的眼睛不敢有任何眨動。
　　‘滴答～滴答～滴答～’
　　懷表的聲音猶如時間之神的心跳，響在觀星臺叔侄心裏，也響在整個楓葉莊園的法師心裏。
　　城堡壹層大廳的法師們，說話聲漸漸低沈，乃至沈默。
　　所有人都看著樓梯口，等待著畢勒古叔侄的消息。
　　羅森也稍稍有些緊張，但不是怕算錯，而是怕艾蘭眼神不好沒看見，讓自己的傳奇壹夜沾染瑕疵。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楓葉莊園的每壹個人都仿佛被時光所凝固。
　　看著周邊壹動不動的人群，羅森忽然心中壹動：“多好的歷史群像啊，事後我得把它畫出來。”
　　之前他是畫不出來的，因為沒有俯視視角，但擁有了完美鏡像術後，這就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當然，他還是轉動頭顱，利用眼角余光，將整個大廳裏的所有細節都收入冒險日誌。
　　就在他忙著收集素材時，樓梯方向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看到了！我看到了！”
　　“太陽的第八顆動星！是紅色的！火紅色！特別的漂亮！”
　　是艾蘭·德米特蘭的聲音，異常的激動，以至於嗓音都變了調。
　　這話如點燃炸藥桶的引信，大廳中的法師們轟壹下炸開了。
　　人人目光都看向羅森，目光中就壹個意思，這小子出大名了！
　　他的名字將隨這份成果流傳出去，流傳到哪，哪裏的人就會被其震撼。
　　幾年，或者十幾年後，這年輕人就會被整個黃金之地所熟知。
　　只要人族文明不滅，他的名字就永遠不會失去光輝，會壹直穿越時光，歷久彌新！
　　富勒法師輕輕拍了下羅森肩膀，想說幾句誇獎話，但臨到嘴邊發現不知道說什麽。
　　總之，神殿派這回出了個前所未有的大臉。
　　這時，畢勒古法師的吼聲也從頂樓傳下來。
　　“我也看到啦！”
　　“它就在那！”
　　“啊～～～～黃金神在上，原來地上的法則真的通行於星空～～～～”
　　“啊～～～～星辰的法則～如此簡潔～如此優美～如此無暇～～～～”
　　“啊～～～火紅色的美麗女士呦～～您足足躲了我三十三年啊！”
　　“哈哈哈～～不，不是女士，您是女神～～終於找到您啦～～哈哈哈哈～～”
　　“啊～～～別走啊～～別走啊～～～啊～～～妳怎麽走了呢～～小可愛，別淘氣，讓我好好地看看妳。”
　　畢勒古那略顯蒼老的聲音帶著近乎瘋狂的喜悅，以至於完全忘記了壹個高階法師應該有的禮儀，顯出了心底最深處的聲音。
　　但此時此刻，沒人取笑他，人們心中只有敬佩。
　　三十三年，無數個夜晚的巡查天空，1400顆定星的精準定位，6顆動星的四季精確軌跡，都彰顯出畢勒古法師那令常人無法想象的卓絕毅力。
　　觀星三十三年，終於看破了星空的奧秘，若還能保持鎮定，那就不是凡人，而是神了！
　　城堡大廳。
　　索菲亞伯爵也是心情激蕩她高舉起手中的酒杯，高聲道：“向畢勒古法師致敬！因為他的堅持，我們更進壹步地認清了世界。”
　　“向畢勒古致敬！”
　　眾法師都舉起酒杯大喊。
　　索菲亞又道。
　　“也向瑟蘭迪斯法師和羅森法師致敬！因為他們的洞察智慧，我們才得以撥開繚繞在法則周圍的迷霧！”
　　“致敬！”
　　眾法師再次跟著高聲回應！
　　最後，索菲亞看向身旁不遠的瑟蘭迪斯。
　　“瑟蘭迪斯女士，說幾句吧？”
　　瑟蘭迪斯抿了抿嘴，想拒絕，但最終還是鼓起勇氣。
　　“我想說，我要感謝羅森法師，是他帶我領略了世上最美妙的智慧。”
　　索菲亞壹點都不覺意外，她能感覺到，流數源自羅森，因為瑟蘭迪斯雖然十分出色，但還沒到這種駭人聽聞的地步。
　　於是，她轉頭看向羅森：“羅森法師，妳想說什麽？”
　　此刻，所有法師目光也都看著羅森。
　　羅森壹臉肅穆，聲音低沈。
　　“我有幸能參與發明流數，是黃金神的眷顧，也是導師的傾心教導和無私分享。能發現引力法則，更是畢勒古法師的無私分享。”
　　他聲音漸高。
　　“所以，我想說，我之所以能看到更高更遠的風景，是因為有巨人用肩膀托起了我！”
　　然後，他高舉酒杯，高聲道：“向所有分享智慧的賢者致敬！”
　　“致敬！”
　　眾法師再次舉杯！
　　等眾人恢復平靜後，索菲亞伯爵笑道：“羅森，妳的確站在巨人肩膀上，但妳自己，也正在成為後人眼中的巨人呢。”
　　羅森微微壹笑：“對此，我感到非常榮幸，也感到有些惶恐，生怕我以後會走錯路。”
　　索菲亞笑：“取得這樣的成就，卻還能壹直保持謙卑，非常難得。”
　　看著眼前這個光芒四射的年輕人，她心中忽然就湧出壹個念頭：“或許，我該放下俗世的羈絆，專心教導他。”
　　“或許，在將來某壹天，他能實現我曾經放棄的目標，突破超凡壁障，從人變為神。”
　　但緊跟著，這個沖動的念頭就被她的理智強壓了下去。
　　“奧米希亞家族離不開我。”
　　“伏波斯那個莽夫只知道打戰！夏玻萊這個混球只知道玩女人！”
　　“哎～～我這輩子，恐怕是沒可能脫離這束縛，自由自在地追求術法了。”
　　“算了～算了～就這樣吧！”
　　壹時間，索菲亞只覺意興闌珊，剛剛因為發現引力法則而變得十分激蕩的心情，也逐漸回歸了平靜。
　　這時，畢勒古的身影出現在二樓樓梯口。
　　他來不及走下樓梯，就大聲沖羅森喊起來。
　　“羅森法師，第八顆動星，是根據妳的預言發現的，之前從來沒人發現過她。”
　　“她擁有火紅色的外觀，表面有無比美麗的紋路，妳給她取個名字吧！”
　　給壹顆星辰命名，這是無比的榮耀，但沒有法師不服氣。
　　因為羅森提出的引力法則，簡直就是神的智慧！
　　凡人看穿了神的智慧，自然也就有資格給星辰命名。
　　羅森也沒推辭，稍想了下，心裏有了主意。
　　“畢勒古法師，您說她有火紅色的美麗外觀，您說她千萬年來都沒有被發現，始終孤獨行走在夜空之中。”
　　“我忽然感覺，這和我的導師的過往經歷很像，她是天才的法師，她有美麗的容顏，但卻壹直孤獨。”
　　“如果您不介意，我願意將這第八顆動星，命名為‘瑟蘭迪斯’！”
　　這話壹出，所有法師的目光都同時轉到了瑟蘭迪斯身上。
　　二十歲剛出頭的年紀，中階十二星的術法成就，強大流數的共同發明人，火紅色的長發，紅瑪瑙般的澄澈眼眸，端莊妍美的容貌，卻壹直晃蕩在法師界的邊緣。
　　的確是個孤獨的絕代佳人。
　　畢勒古法師看了幾眼瑟蘭迪斯，頓時放聲大笑：“好～真是個異常貼切的好名字啊！”
　　“那麽，太陽的第八顆動星，就叫瑟蘭迪斯！”
　　瑟蘭迪斯第壹次被如此多人註目，她的名字更成為星辰之名，頓時就有種強烈的眩暈感，緊張、忐忑、驚訝、榮幸，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心頭浮現。
　　羅森緊緊抓住她的手，輕聲道：“導師，我或許不能讓您的身體成就超凡，但您的名字，將隨著星辰超越時空。”
　　“噢～羅森～～～”
　　瑟蘭迪斯只覺那股眩暈感越發強烈，就好像是在做夢，只覺周圍壹切都很不真實。
　　她有些站不穩，但羅森及時走上前，伸手攬住了她，讓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瑟蘭迪斯就壹動不動依偎在羅森的懷裏，心中那復雜強烈的情緒漸漸平息，轉為了寧靜深沈的喜悅。
　　就仿佛經歷風暴的小船回到了港灣。
　　這時，壹個中年法師靠近到索菲亞伯爵身邊。
　　“夫人，我實在經受不起良心的拷問了，我必須向您揭發壹個人，壹個非常卑鄙無恥的人！”
　　正是中階法師必格。
　　本來，他心中還有最後壹絲猶豫的，可當畢勒古叔侄成功發現第八顆動星，完美驗證引力法則後，他這絲猶豫就沒有了。
　　看壹眼那站在人群中光芒萬丈的少年吧，再看壹眼角落中面色陰沈的法師，傻瓜才願意和後者呆壹塊呢！
　　但此刻，誰也沒有發現，壹向高調的費倫法師，今夜卻顯得異常低調。
　　他笑容滿面，也跟著人群歡呼，但原本壹直是主角的他，今夜卻淪為了徹底的配角。
　　除了和大家壹起歡呼外，甚至話都沒多說壹句。
　　這時，索菲亞已經聽完了必格法師的匯報，她轉頭四顧，很快看到了角落的荷魯斯。
　　“妳去喊他過來吧，必格。”
　　“是，索菲亞大師。”
　　過了會，荷魯斯就來到了索菲亞身邊，他壹臉忐忑。
　　“荷魯斯，我已經知道了妳幹的事，並且已經拿到了充分的證據。但好在，這事並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在這樣的傳奇之夜，我也不想懲罰妳。”
　　“去向羅森法師和瑟蘭迪斯法師道歉，祈求他們的原諒吧。”
　　荷魯斯臉色壹白，想辯解，卻見伯爵眼神冰冷。
　　辯解地話立即縮了回去，又下意識看了壹眼旁邊的費倫，結果對方眼神更冷，甚至能看到壹絲殺意。
　　他額頭頓時冒汗，轉身走到羅森和瑟蘭迪斯身前，深深躬身，艱難說道：“我今天做了錯事，誠心向妳們道歉。”
　　高位法師向低位法師鞠躬道歉，是莫大屈辱。
　　道歉時，周圍有壹圈法師看著，那些嘲笑的眼神如刀子壹般刮著荷魯斯的臉。
　　瑟蘭迪斯愛很分明，十分厭惡這家夥，就很幹脆地轉頭，沒去理會他。
　　當然，既然對方公開道歉，她後續也不會去找麻煩。
　　但這是不行的，這麻煩是要解決的，而這就是學徒的義務了。
　　羅森走前壹步，微笑道：“荷魯斯法師，妳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非常好。我和我的導師接受妳的道歉。”
　　“也希望荷魯斯法師能改過自新，以後專註術法研究，不要再搞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歪招了。”
　　話是笑著說的，話的內容卻像是導師教訓學徒。
　　壹旁圍觀的法師都忍不住掩嘴輕笑，對著荷魯斯指指點點。
　　荷魯斯羞憤地只想當場自殺，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我記住妳的話了，羅森法師。”
　　這仇似乎結死了。
　　羅森淡淡壹笑，伸手將荷魯斯攙扶起來，同時湊他耳邊低聲道。
　　“我知道妳忍不下這口氣，但聽我說壹句。”
　　“別被心中的嫉妒之火吞噬了理智，更別因為這火焰而成為他人手中的工具。”
　　荷魯斯心中壹震，下意識問：“妳怎麽……”
　　羅森笑了笑。
　　“這麽大的事，妳壹個中階法師怎麽操作的了。”
　　“所以，我不怪妳，也希望妳仔細想壹想，作為神之戰士的我，是否真的是妳的敵人。”
　　荷魯斯心中再震，剛剛因羞辱聚起的怒火壹下散了八成。
　　“妳……”
　　他直起身看羅森，卻見對方正笑盈盈看著自己，眼中果然沒有任何敵意。
　　再想到環繞對方身上的，那如天上太陽壹般耀眼的巨大聲望光環，荷魯斯輕嘆口氣，剩余的怒火也消散壹空。
　　他再壹次說道：“我記住妳的話了，羅森法師。”
　　或許他目前法力更深厚，施法能力更強，但地位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他已經完全沒資格和對方爭鋒了。
　　壹旁的索菲亞將這壹切看在眼中，心中微嘆。
　　“打人壹巴掌，還能讓對方心服，我的侄子要長成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