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孤獨的訴說

　　在進入諸葛鑫的房間之前，梁哲了解了今早發生的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早上六點，諸葛元的壹個合作夥伴前來和諸葛元洽談業務，因為有壹些點上出現了分歧，所以兩個人爭執了起來，其實說是爭執，也只是他們講話的聲音稍微大了壹點而已，並沒有發生什麽肢體上的動作。
　　忽然之間，諸葛鑫從他的房間裏沖了出來，他的肩上扛著壹把大斧，長長的斧柄幾乎和他的身軀壹樣長，他扛著斧頭奔了下來，對著那個家夥就要砍，但大斧的重量實在是太大，諸葛鑫的力道把握不準，砍歪了，等他準備好砍第二下的時候，女管家已經沖了過來，壹把抱住了諸葛鑫，憤怒的諸葛鑫大吼大叫，將斧頭斜著劈了出去，正好砍在了女管家的肩上，然後諸葛鑫便昏迷了過去。
　　從這件突發事件來看，諸葛鑫似乎對和他父親發生爭執的那個家夥極其不滿，或者是盤古武對那個家夥極其不滿，這才差點釀成了悲劇。
　　梁哲沒有告訴諸葛元他兒子目前的病癥，只是安慰了他壹下，便提著頭盔上樓了。
　　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梁哲將頭盔放在了地上，然後打開了房門。
　　身穿白色睡衣的諸葛鑫正站在門邊上，他的頭發蓬亂，臉色異常蒼白，壹雙眼睛如同驚慌的小鹿壹般望著梁哲。
　　梁哲微微壹笑，反手將房門閉上了。
　　梁哲：“妳在等我？”
　　諸葛鑫的手指在顫抖，白色睡衣裏面瘦弱的身軀也跟著顫抖。
　　過了壹會之後，諸葛鑫忽然開口道：“我是不是傷害了別人？”
　　梁哲的臉上掠過壹絲驚奇：“妳傷害了誰？”
　　諸葛鑫低下頭去，手指撓動著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語：“我聽見他們在說……可我自己卻壹點也不記得……”
　　梁哲彎下身子，望著諸葛鑫：“妳現在感覺怎麽樣，累嗎？”
　　諸葛鑫：“有點累……我剛才睡著的時候又做了那個夢……”
　　梁哲拉起諸葛鑫的手，牽著他走到床邊：“休息會吧，我陪妳聊聊天，直到妳睡著。”
　　諸葛鑫躺在床上，臉色愈加蒼白，嘴唇已經發青，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恐懼。
　　諸葛鑫將頭靠在枕頭上，望著梁哲：“昨天我們聊得怎麽樣……我不記得妳是什麽時候走的……”
　　梁哲微微壹笑，握住諸葛鑫的手背：“我們聊的很開心，妳很聰明。”
　　諸葛鑫：“他們說我對數字的癡迷是壹種病，能告訴我，是什麽病嗎，我現在也感覺我有病了……”
　　梁哲：“妳覺得妳是個數字方面的天才嗎？”
　　諸葛鑫想了壹會，點了點頭，但又迅速搖了搖頭：“我不是……”
　　梁哲：“那妳覺得妳是什麽？”
　　諸葛鑫的眼神忽然變得異常哀傷，這種哀傷的眼神在之前梁哲從未看到過。
　　諸葛鑫：“也許是個廢物吧……”
　　梁哲：“妳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諸葛鑫的眼圈有些泛紅，他深吸了壹口氣，像是老人壹樣仰起頭，吧嗒著嘴唇，過了好壹會之後才道：“我矮小瘦弱，我學習不好，和人交流也不行……我雖然才13歲，但我好像已經看到了我30歲時候的樣子……我壹個人躲在角落裏，拿著數字沙盤，壹遍壹遍地擺弄著上面的數字……暗夜的風吹在我的身上，我在黑暗中……永遠在黑暗中……見不得光……”
　　梁哲：“其實妳並不想那樣，對嗎？”
　　諸葛鑫：“我不知道……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壹個人很好，很安靜，我享受那種壹個人的孤獨……可是，有時候，我又很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我希望他們聽見我說的話會笑，我希望他們和我壹起玩耍的時候不會尷尬……我希望走在路上別人看我的眼神中沒有鄙夷……”
　　梁哲坐在床頭，靜靜地聽著諸葛鑫的訴說，他不自覺地伸出右手手指按在了自己的鼻翼上，他很詫異，壹個13歲的小男孩怎麽會有這樣的心理感悟，難道是他太敏感了？
　　可僅僅是敏感的緣故嗎？
　　諸葛鑫繼續說著：“妳也許會感到很好笑……第壹次我們見面的時候……我還不想跟妳說話……其實妳不知道，我當時多想和妳說話的……可又怕妳會鄙視我，嘲笑我……我害怕妳的臉色……害怕妳說話的語氣……害怕因為我的壹言壹行導致的妳的不開心……”
　　諸葛鑫低下頭去，望著自己的胸口：“我害怕所有的壹切……所以我裝作根本就不想和妳說話……只有這樣，我才能說服我自己……”
　　梁哲：“那妳現在為什麽又和我說這麽多呢？”
　　諸葛鑫幽怨地望了壹眼梁哲，反手握住了梁哲的手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在第壹次見妳之後……我就想著再次見到妳……我知道妳能幫我……我有感覺……妳是真心想幫我……”
　　梁哲感受到諸葛鑫手掌的溫度，這是壹個小男孩的手掌，很柔滑，很溫熱，這雙手掌讓梁哲想起了他之前的壹個病人——房子霖。
　　梁哲輕吸了壹口氣，望著床上的諸葛鑫，諸葛鑫也在望著他，諸葛鑫蒼白的臉蛋上掠過了壹絲紅暈，像是少女壹樣的紅暈。
　　這個敏感孤獨的小男孩竟然臉紅了。
　　梁哲心底壹絲柔軟的感情輕輕牽動了壹下，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摸了壹下諸葛鑫的臉蛋。
　　窗簾拉上，屋內的光線異常陰暗。
　　空氣中有壹種別樣的感情在跳動。
　　諸葛鑫躺在床上，被子半遮著雙腿。
　　梁哲坐在床沿上，凝視著諸葛鑫。
　　過了壹會之後，諸葛鑫忽然有氣無力地道：“梁醫生，妳會幫我的對嗎？”
　　梁哲點了點頭，撫摸著諸葛鑫的額頭道：“妳累了，睡吧，睡好了，我就幫妳。”
　　諸葛鑫輕輕地吸著氣，將雙手放在了胸前，他太累了，他像壹個飛翔太久了的風箏，扛著壹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使命在天空踽踽獨行，搖搖欲墜在大地之間。
　　諸葛鑫的眼簾緩緩合上。
　　梁哲忽然低下頭去，附在他的耳邊小聲道：“不過在妳睡著之前，妳要告訴我妳的名字。”
　　“我叫諸葛鑫啊。”
　　“妳只有壹個名字嗎？”
　　“嗯。”
　　“好，妳壹定要記住妳的名字，哪怕是在夢裏的時候，記住，妳叫諸葛鑫。”
　　“嗯……我叫諸葛鑫……”
　　“睡吧，睡醒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