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劍下魔

　　雪花飄飄。
　　被壹劍劃開雪過後的地面，很快再度被那鵝毛大雪在上面鋪了薄薄的壹層。
　　滴答聲被寒風所掩蓋。
　　唯有雪上面那壹點壹點濺開的紅色鮮艷，光彩奪目。
　　師妃暄的長劍刺穿了嶽緣的左肩，若不是避開的及時，這壹劍將是刺過的便是心臟。
　　由於是兩人類似懷抱壹般的擁在壹起，加上又是師妃暄的背影面對著衛貞貞，在衛貞貞的角度上看去，卻不是如此了。
　　頓時—— “公子！”
　　壹聲淒厲的嘶喊，衛貞貞身體四周的白雪頓時被莫名的氣勁擊的全部飛揚了起來。在這種極度的擔憂、憤怒還有內疚中，衛貞貞體內的真氣徹底的爆發了。
　　青絲飛揚中，體內被禁止的穴道頓時被沖開。
　　鏗鏘聲中，衛貞貞玉手已經拔出了身上的長劍，那從嶽緣那裏學來的輕身功法立即施展而出，身形如幻影壹般，以幾乎是瞬移的速度加速立即便來到了師妃暄的身後，手中長劍便是壹劍斬下。
　　“！！！”
　　抽出長劍，壹掌打開了嶽緣，使得嶽緣再度吐了口血後，師妃暄這才轉過身來用手中劍迎向了衛貞貞。
　　只是轉身的剎那，師妃暄的瞳孔便是不由壹縮。
　　“這！”
　　“不可能！”
　　那身形的動作，雖然經過了大量的改變，但是師妃暄還是壹眼便認出了這門步法，正是邪王石之軒得意輕功幻魔身法。但是眼線出現在衛貞貞身上的步法經過了大量的改變，與原本的大不相同，但是這裏面還是有著許多相近的地方。
　　這壹點讓師妃暄意外。
　　但最讓師妃暄意外的是衛貞貞這突然展現的武功。
　　高手！ 壹流的高手！
　　衛貞貞是何人，師妃暄自然做過了解。由壹個普通的賣包子的女子，到眼下壹劍斬向自己的女人，這真的是壹個人馬？要知道在先前，師妃暄可只是輕微的壹招，便制住了衛貞貞。
　　只是……
　　面前的真的是衛貞貞嗎？
　　由普通人霎時變成了壹流高手……這算什麽？
　　憤怒的衛貞貞全力爆發的壹劍直接逼開了師妃暄，但是衛貞貞並沒有就此結束，手中的長劍再度揮舞，卻是沿著嶽緣曾經的教導，劍典之招轟然出現。
　　“劍典！！！”
　　與道公子單純的劍招不同，衛貞貞的招式中則是北冥真氣。用著真氣施展出來的招式，幾乎與師妃暄的劍典沒有什麽不同。
　　這種景象，徹底的震驚了師妃暄。
　　劍尖對劍尖！ 叮！
　　火星四濺中，隨即便是空氣驚爆，掀起的氣勁卷起了漫天的飛雪，飄飄灑灑，美麗至極。
　　北冥真氣與劍典真氣對沖，只聞兩女同時微微壹聲悶哼，同時退了開來。
　　而退出去的衛貞貞則是身形晃動，來到了單手拄著月缺劍強行撐著的嶽緣的身邊。在見到自家公子沒有生命危險後，衛貞貞這才舒了壹口氣，隨即人便淚眼汪汪的看著嶽緣左肩上的傷口，手忙腳亂的要幫忙。
　　“貞貞！”
　　“妳家公子不是包子！還有妳在笨壹點，妳家公子就那麽去了！”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師妃暄……換劍！”
　　將手中的月缺遞給了衛貞貞，而嶽緣自己則是拿過了衛貞貞那柄很普通的長劍，隨即兩人的目光壹起落向了師妃暄。
　　“這不可能！”
　　雙眼微微有些失神，師妃暄哪怕是到現在還是無法接受壹個普普通通的劍侍在短時間裏變成了壹個壹流高手，先不說對方的經驗如何，但在功力和劍法身法上已經是有了自己的造詣了。
　　這完全打破了世人對武學的認知。
　　這天下唯壹打破了原本認知的唯有寇仲和徐子陵，但是眼下衛貞貞……難不成道公子壹脈都是顛覆認知的存在嗎？比起寇仲和徐子陵來說，衛貞貞根本沒有兩人那般聰慧，但是在剛剛的交鋒中，師妃暄震驚的發現衛貞貞的功力竟然比雙龍要更強。
　　“沒有什麽不可能！”
　　“江湖武學萬千，沒人能夠真正的完全窺清這武學之奧妙！”
　　“我道家武學可不是佛門武學所想象的那樣簡單！”
　　“再說，我當初不是說過了嗎？我會在短時間裏塑造壹個頂尖高手，而衛貞貞正是最佳的人選，因為沒有人會在意壹個普通的沒有武功的侍女，也沒有人會料到這樣的情況！因為我、還有寇仲和徐子陵還有純陽都吸取了其他人所有的註意力。”
　　說到這裏，嶽緣手中長劍舞了壹個劍花，面對這壹刻，嶽緣強行壓制身上的劍傷，對衛貞貞投去了壹個動作的眼神後，這才說道：“所以……妃暄妳輸了！”
　　話音落下，衛貞貞已經有了動作，身形晃動中，手中月缺已經斬向了師妃暄。
　　霎時！
　　風雪飄揚中，兩大美女再度交手了。
　　壹樣的劍法，劍來劍往中似是配合好的舞劍動作，雙方的劍招之間竟然沒有絲毫的長劍對碰的聲音。
　　這樣的結果並不出嶽緣的意外，師妃暄在巴蜀見識過了月缺劍的厲害，在先前自己手上是因為暫時無法動用真氣，師妃暄可以與自己肆無忌憚的對碰，但是在衛貞貞的手中卻不是如此了。
　　同時。
　　嶽緣也踏步前進了，衛貞貞的突然間的神勇表現徹底的沖擊師妃暄的心境，再加上嶽緣的合圍，時不時的話語，終於讓師妃暄落入了下風。
　　三人三劍。
　　施展的都是劍典上面的招式。
　　雖然眼下嶽緣無法動用真氣，傷勢也無法重，可論劍法他仍然是上面的宗師。即便是這種半殘廢狀態，每施展出壹招都會讓師妃暄有些措手不及。
　　此時此刻，哪怕師妃暄想逃，卻被壹個怒氣沖沖的衛貞貞死死的糾纏著，也暫時不可能了。
　　要知道幻魔身法是不懼群戰，而且短距離的沖刺加速極為恐怖，從某方面來說，現在的三人都會這幻魔身法。
　　砰！
　　被嶽緣那毫無內力的普通壹劍刺的師妃暄舉劍防禦的同時，她再度感受到壹股想要幹嘔的沖動，而衛貞貞手中的月缺劍也已經轟然斬下。
　　壹聲脆響。
　　長劍應聲而斷。
　　面對月缺劍的鋒利，師妃暄只能立即錯身避開衛貞貞的劍，卻是避不開道公子的劍了。
　　眨眼間。
　　嶽緣手上的長劍已經錯過那斷裂的地方，刺向了師妃暄。
　　噗——
　　鮮血四濺，地上白雪上面再度留下了朵朵梅花。
　　“是妳敗了！”
　　“啊！”
　　四目相對。半晌，壹聲痛哼，斷劍落地，雙手化拳為掌，師妃暄就是兩掌轟向了面前的人。
　　砰！
　　衛貞貞與師妃暄對了壹掌，被師妃暄的含怒壹擊打的人朝後面劃了出去，直到數丈外才停了下來。
　　而嶽緣則是提前松開了劍柄，但仍然被那掌勁帶的人朝後飛了出去。
　　卻是人在半空被衛貞貞重新接了下來。
　　這是兩人才擡頭望向那前面不遠處的師妃暄。
　　右肩上。
　　長劍透肩而過。
　　師妃暄左手死死的捂住肩膀，臉色十分的蒼白。
　　隨後貝齒緊咬嘴唇，師妃暄用手生生的將肩膀上的長劍給拔了出來，隨後丟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轉瞬間，局勢再度變換。
　　此刻卻是師妃暄受傷。
　　這壹刻，師妃暄便知道自己斬卻心魔的計劃徹底的失敗了。
　　但是師妃暄她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
　　微微頷首，師妃暄壹手捂著自己的肩膀，柳眉痛苦的蹙在了壹起，開口問道：“嶽緣，我還是不明白，她是如何成為壹個高手的？無論正魔二道，還是西域突厥，都沒有壹種功法會讓壹個成年的，經脈已經徹底定型了的女人在極短的時間裏成長為壹名壹流高手。”
　　“妃暄，我告訴過妳了！”
　　“這世間武功千萬，有這這樣逆天能耐的武功，其實也是存在的！”
　　迎著師妃暄那探尋的目光，嶽緣沒有任何的隱瞞，道：“世間有壹門奇功，可以納他人功力為己用的奇功，有了這樣的功法，造就壹代高手自是簡單！”
　　“天魔功？！”
　　“不可能！吸納他人功力為己用，真氣沖突絕對不是人能夠承受的……”
　　師妃暄蒼白著臉，否認了嶽緣的話。吸納他人功力為己用，這世間自是有這樣的功法，陰癸派的天魔功便有著這樣的能力，但是歷代修習這樣天魔功的人都不會用這個能力，那便是真氣屬性的沖突。
　　“妃暄啊！”
　　“妳忘了我純陽立派的功法是什麽呢？”
　　擡起頭，嶽緣的目光望向了那還是黑壓壓的天空，突然說道。
　　長生訣！
　　腦中思緒急閃，師妃暄與雙龍都交手過，知道長生真氣的屬性，但在這壹刻卻是明白了過來，有道公子的幫忙，衛貞貞學習起來難度不大。
　　她笑了。
　　不過臉上的笑容都是苦笑。
　　同時她也明白了不死印法究竟是用來做什麽了……幻魔身法不懼群戰，是極佳的保命身法。
　　“妃暄，還有壹件事需要告訴妳！”
　　“因為妳的緣故，四大聖僧已經被邪王偷襲重傷，活不了幾天了！”
　　未等師妃暄說話，嶽緣又再度加上壹條震驚的消息，道：“妳再怎麽恨……他終究是妳最親的人！”
　　“天下間知道邪王所有身份的唯有他的女兒！”
　　“妳這般苦心的作為，不就是想告訴邪王，他的做法是錯的麽，想要他徹底悔悟麽……”
　　“妳若告訴四大聖僧大德聖僧的真正身份，以佛門的手段四大聖僧加上寧道奇和了空，只怕是邪王亦是當場飲恨，不說是因為他才是妳心目中那應該有的最慈祥的模樣，也是對碧秀心的壹種自我救贖吧！”
　　“這壹次，其實是妃暄妳幫了我！”
　　“否則的話只怕我也走不出楊公寶庫！”
　　嶽緣的話讓壹邊攙扶著自家公子的衛貞貞壹頭霧水，她完全聽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她不明白，但是不代表師妃暄不明白。
　　大德聖僧偷襲四大聖僧……
　　其實是妳幫了我……
　　師妃暄瞪大著眼睛，呆呆的望著前面，腦海裏徑直回蕩著這兩句話。
　　終於——
　　淚水淹沒了眼眶，滾燙的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師妃暄雙膝壹軟，徑直跪在了雪地裏，捂住右肩傷口的左手也放了下來，任憑那傷口暴露在風雪中。
　　是悔恨！ 是懊惱！
　　是極端的自責！
　　她終究還是有著私心的。
　　但卻是這個對兩者的私心，害了所有人。
　　望著已經跪在了雪地裏的師妃暄，嶽緣沒有出聲，衛貞貞更是見此情景，不敢出聲。
　　半晌。
　　師妃暄擡起頭，淚眼朦朧中望著前面的身影，開口問道：“我想問妳壹件事，請妳認真回答我！”
　　“……”
　　迎著師妃暄那已經陷入了極端自責的目光，嶽緣回道：“說吧！”
　　“妳真的喜歡過妃暄麽？”
　　擡頭，師妃暄的眼中是壹種期待，自那壹晚後道公子的心中就已經刻在了心底，再也抹不去。
　　四目相對。 許久。
　　嶽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緩緩的轉過身，在衛貞貞的攙扶下朝前面走去，同時說道：“我喜歡的是那個嬌笑，那個愛音樂，愛遊山玩水，與我壹起合奏笑傲江湖曲的石青璇！”
　　話語落下。
　　師妃暄的眼中的光芒似乎是受到了什麽打擊壹般，漸漸的消失了。
　　“那妳在剛才為什麽不殺了我？而是壹劍避開了要害？”
　　似乎是最後的詢問，師妃暄的聲音已經顯的空洞起來。
　　腳步停下。
　　轉身回頭，嶽緣的視線落在了師妃暄的小腹上，先前師妃暄在戰鬥中出現的紕漏，嶽緣瞧的清清楚楚，開口說道：“這還用問嗎？”
　　“好好回去想壹想！”
　　“想通了，我在純陽等妳！”
　　說完，便也頭也不回的與衛貞貞兩人壹起離開了，走的毫無保留，兩人甚至沒有回頭看過壹眼。
　　風雪淹沒了兩人的身形，唯有師妃暄壹個人孤零零的在那雪地中。
　　“公子！”
　　“妳的話是不是太那個了些，我看那師仙子好像受到了好大的打擊！”
　　“該不會想不開自尋短路吧？”
　　“肯定不會！”
　　“妳家公子我只是剝下她那壹層倔強的面具，剝下後，就又是壹個漂亮而不失可愛的美女了！”
　　“噢！這樣啊，貞貞明白了！可是貞貞還是有些擔心啊！”
　　“放心，妃暄的心理素質還是很強大的！”
　　“不過貞貞妳今天的表現不錯，說不定公子我過段時間會讓妳做壹些比較重要的事情，不用壹直負劍了！”
　　“真的嗎？”
　　“煮的！” “……”
　　路上。
　　衛貞貞與嶽緣的對話回蕩在風雪中，最後又被風吹的消散了開來。
　　寒風呼嘯，風雪越發的大了。
　　風雪飄揚中，師妃暄很快便被白雪淹沒，在那裏留下了壹個人形雪人。
　　許久。
　　壹聲似哭似泣的聲音從雪人裏面傳出。
　　“呵！”
　　“呵呵……”
　　“石青璇……”
　　“妳是在瞧不起師妃暄嗎？討厭師妃暄嗎？”
　　“我也討厭自己了啊！”
　　“可妳，為什麽要讓我以師妃暄的名義懷上妳的骨肉？”
　　“不！”
　　“不能這麽結束，我不能連靈魂都輸在妳的手上！”
　　“嶽緣！”
　　“為了打敗妳，我師妃暄將不惜化身為魔——啊！”
　　壹聲撕雲裂風的嘶喊，若啼血的杜鵑聲忽然響起，壹時間竟然掩蓋了寒風的呼嘯，雪人轟然散了開來，飛雪四飛中，壹道俏麗卻又邪魅的身影從雪中誕生。
　　人，已經沒有了先前的仙氣。
　　頭頂發冠炸裂，壹頭青絲迎風飛舞。
　　青色僧袍飄飛中，整個人如從同剛掀開了佛門封印的邪魔。
　　壹手斷劍，壹手不知何時出現的玉笛。
　　斷劍墜落。
　　只聽身體中壹聲悶響，卻是劍典在這壹刻徹底的被她廢了，發絲飛舞中，殘余的劍典真氣終於徹底的轉化成了不死真氣在體內運轉起來。
　　手上玉笛旋轉。
　　壹手負背，似哭似笑中，人就這麽在風雪中走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