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路彩虹

月關

玄幻小說

壹個被時代浪潮拋棄,擱淺在生活灘塗上的年輕人,無意間抓住了那個飛速發展時代中的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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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草木皆兵求自保

壹路彩虹 by 月關

2018-9-21 20:07

  “老刀、張勝,換號!”
  張勝回到牢房時,老刀還沒出醫院,張勝那頓踹的確夠狠,但是他拖著不出院,更主要的原因卻是因為被張勝這壹頓打弄得他顏面掃地,他得有個心理準備,想想回到看守所的應對辦法。
  再就是他們毆打受傷的理由和原因,還有他的兇器來路,警察壹旦問起來,他的怎麽回答。既然壹時想不出對策,又不能裝瘋賣傻,只好裝病。
  他和管教們都熟,在醫院裏被訊問了幾次,沒從他嘴裏問出什麽來,到被他套出了話,知道張勝、甄哥很守裏邊的規矩,個人恩怨私下解決,沒跟警察通氣兒,這才放心,管教再問時,更是東拉西扯堅不吐實了。
  看守所犯人鬥毆打架鬧出傷來,管教也有責任,既然雙方都沒有告狀,本著民不舉官不舉的心理,管教樂得裝傻,這事兒就壓下來了,不過為了以防萬壹,老刀壹出獄,他們還是立刻對二人做了調號處理,同時準備近期把其中壹個轉到其他看守所去。
  張勝已經趴了兩天,體力恢復,但是肢體的抻傷和骨節處的痛楚還沒有完全消除,此刻他仍懶洋洋地趴在床上,就像壹匹臥在那兒的狼,聽到管教的喝聲他才站起下地,關節還有些不自然,他的動作很遲緩,不過卻從骨子裏透著股狠勁兒。
  老刀壹回來就被通知調號,而且取消安全員職務,他站在門口,臉上有幾道剛剛結痂的傷痕,鼻子微微有點歪。張勝是傷在身上,他是傷在臉上,雖說論痛楚,張勝比他更厲害,但是現在往那壹站,氣勢上張勝就勝了壹籌。
  兩個人在做著無聲的較量,其他人都呆呆地坐在炕上,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就像壹群母猴等著猴王的挑戰者和猴王決戰,以決定她們的歸屬。可笑的是,這兩位有可能稱王的,壹個也不會留在這間號房,也不知他們到底畏懼什麽。
  氣勢,這就是人的氣勢,氣勢夠強,過江龍就壓得住地頭蛇。
  “管教,四號房是哪個調來?”張勝笑的很謙遜、很卑微,盡管對方是壹向脾氣很好的盧管教。三天如同煉獄似的小黑房,讓他明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是我!”應聲而到的是甄哥。
  “甄哥!”方奎、老彪和壹眾小弟不管真假,都露出壹臉恰到好處的驚喜。
  甄哥沒看他們,他的目光越過老刀的肩膀,定定地看著張勝。
  張勝笑了,張開雙臂:“歡迎歸來,沒事吧甄哥。”
  “小意思,我命賤,抗得住。”見張勝腳下發虛,甄哥馬上迎上去,和他擁抱了壹下。
  老刀瞄著兩人,壹臉的冷笑,不過並沒囂張的地這個時候起刺兒。
  老刀的安全員沒了,被調進了二號房,張勝被調去了七號房。但是兩人這個梁子算結定了,每當放風的時候,張勝蹲壹頭兒,老刀對壹頭兒,就像充滿敵意的兩條毒蛇,絲絲地吐著舌信示威,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壹個竄出去咬對方壹口,自覺份量不夠的人離得他們都遠遠的。
  不過每當這時候,甄哥就會走過去,和張勝蹲在壹塊兒,用同樣挑釁的眼睛盯著老刀,雙方的眉來眼去劍法使了幾天,彼此都有點煩了,甄哥悄悄對張勝說:“這小子上回跌了份兒,看樣子籠不住什麽人了,要不要我跟二號的強哥說壹聲,教訓教訓他。”
  張勝直勾勾地看著老刀,臉上帶著假笑:“不用了,畢竟是做過大哥的人物,號子裏的人都給面子。妳拜托強哥,就欠了他壹份大人情。這小子那天是想幹了我,沒冤沒仇的,他沒道理冒這麽大險,後邊壹定有人,妳和我別走得這麽近,暗箭難防。”
  甄哥也用壹臉假笑看著對面鬥雞似的老刀,跟張勝說:“我知道,沒關系。闖江湖,闖的就是壹張臉,從妳那天幫我扛鋪蓋,我就認了妳當兄弟。兄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他摸出根煙卷,在鼻子底下嗅著,說:“世上沒有無怨無故的仇恨,不是為情、就是為利。他要不是為了小樸的屁股,那就壹定有人收買他,妳在外面有什麽仇人?”
  張勝搖搖頭:“我從沒得罪過人,哪怕是做生意,也沒把人趕盡殺絕過。在我手裏吃虧最大的,就只有壹個卓新卓老板了,不過那也沒到買兇殺人的地步,再說……他生意失敗,早就離開這兒了,別的……我就想不起來了……”
  甄哥嘿嘿壹笑,說:“不壹定要妳去和人結怨,有些人,只要妳擋了他的財路,妳對他有了威脅,他壹樣會想法除掉妳。自己小心點兒,對了,七號房除了頭鋪本來換了倆人,頭鋪和壹個小兄弟,妳壹去,把那小兄弟給頂回來了,現在除了頭鋪都是原來老刀的人,小心他們陰妳。”
  張勝微微地點頭:“放心甄哥,我現在不會見人家壹個笑臉,就當是貼己朋友了。睡覺我都提著幾分小心呢。”
  甄哥瞇著眼四下掃了壹眼,說:“那就好,見勢不妙,想什麽辦法也得出來,哪怕是蹲禁閉,小心駛得萬年船。”
  張勝想起關禁閉那三天地獄般的折磨,臉色不由壹變。
  甄哥說:“妳別不當回事,號子裏黑死的人,沒有幾個是死的明明白白的。聽說兩年前這兒也有個貪汙犯,吃飯的時候用筷子自戳咽喉死的,就是從那之後,吃飯才不準用筷子改用了塑料匙。嘿!全號的人都說他自殺的,不過,我聽人說,那人惜命的很,為了怕挨老大的揍,都大把的花錢供著。死的那天早上,還提前訂了中午和晚上的盒飯,妳說,這象是想自殺麽?壹個養尊處優的人,有勇氣把筷子戳進喉嚨麽?”
  張勝心中壹動,問道:“那人叫什麽?”
  “不記得了,哦,好象姓麥……”
  壹輛黑色的奔馳車悄然駛離看守所大門,開車的那個熟悉的面孔……徐廠長……,這幾乎已完全遺忘的畫面攸然閃過張勝的腦海,他不由機靈打了個冷戰。他似乎感到,壹張充滿殺氣的無形的網,正在悄然向他罩來……
  ※※※
  “張勝,家裏送了東西,領壹下!”盧管教在門口叫。
  張勝走過去,見是壹個厚厚的坐墊,號房裏能站的空間小,整天都在炕上盤著,屁股底下放個大厚墊子,那可舒服多了。看得出,那是自己手工做的,針眼細密,墊子又厚又軟,卻很輕,該是鴨絨壹類的東西,並非棉花。此外還有兩盒煙,三百元的代金券。
  拿過登記冊子簽收,看了壹下,上邊記的是存款三百、墊子、水果、煙。水果沒見著,煙是給了兩盒,至於人家送來多少不知道,墊子倒是沒問題。寄送人壹欄裏寫著他母親的名字。
  壹想到母親,想到家裏的老人知道自己的情形時,不知道是怎樣的擔憂與折磨,張勝心裏不由得壹酸,長這麽大,他基本沒讓大人操心過,而這壹次,卻讓老人們受苦了。
  張勝壹邊簽字,壹邊搭訕著說:“謝謝盧管,我留壹盒就成了”說著又推回去壹盒,忍不住問道:“我媽……她老人家還好嗎?”
  盧管教瞥了他壹眼,看在他孝敬了壹盒煙的份上多說了兩句:“還好是妳妹妹陪著來的,妳媽壹來這就哭,那個傷心呀,妳妹妹就在壹邊勸,是個孝順孩子。唉,我說妳小子以後出去了,可得好好混呀,不要再讓老人跟著受罪了。”
  他走過去了,突然又轉了回來,臉上也露出壹絲笑容:“噯,對了,妳妹妹還真俊,多大了,在哪工作,找對象了嗎?”
  “啊?”張勝發楞。
  盧管教見他沒答理,壹屋子犯人都看著呢,臉上有點掛不住,哼了壹聲轉身走了。
  張勝眨眨眼,惑然自語道:“我妹妹?我哪來的妹妹,我妹妹都死了十好幾年了,現生也不趕趟啊,那能是誰?難道是鄰居的翠兒?”
  “勝子,過來壹下,”頭鋪大煙槍呲著黃板牙沖他笑。
  “槍哥,什麽事?”張勝走過去,恭敬地叫了壹聲。
  親警花、扁老刀,張勝現在也是大哥大級別的人物了,雖說他壹過來管教就嚴厲說明對他要嚴加看管,也不準讓他管事,不過頭鋪也不敢隨便支使他幹什麽,張勝在這兒成了逍遙侯爺。
  龐傑和兩個管事的都盤腿坐在老煙槍旁邊,老煙槍拍拍旁邊讓他坐下,說:“我已經判了,這兩天就得走。今兒跟管號交待了壹下,我走之後小龐接我的位置。妳是帽花兒指定了不準擔職的,沒辦法。但妳現在可是爺字號的人物,裏邊的變動,不能不跟妳說壹聲。”
  “哦,恭喜槍哥,判了幾年?”張勝忙拱拱手,順勢看了龐傑壹眼,龐傑向他笑笑。
  “三年。”老煙槍美滋滋地說:“我在這兒已經超期羈押壹年零兩個月了,要從刑期裏扣,嘿,這樣算算,再蹲壹年零十個月,我就出去了。”
  “哎呀,那真的要恭喜槍哥了。呵呵,龐哥,以後還請多關照。”張勝笑著說。
  龐傑爽快地笑道:“哪裏哪裏,小勝哥現在是大油,各號橫著走的人物,兄弟豈敢不敬,槍哥高升之後,妳還是咱七號的逍遙侯。”
  張勝暗暗提著警覺,甄哥說過的話他可沒有忘記,不會被龐傑幾句好話就給蒙了。其實單看他那天和六號的英語老師幹仗的經過,張勝倒很欣賞他的性情脾氣,不過張勝可沒忘了就是因為這壹仗,老刀才有了殺他的機會,他可是跟了老刀好長時間的人,雖說自打上次老刀被自己海扁壹頓掉了鏈子後,他們之間沒什麽聯系了,但性命攸關,大意不得。
  大煙槍走後的兩天,張勝覺得號子裏的氣氛有點怪異,那是壹種動物的本能,人們的言行舉止、日常的壹切活動,與往常完全壹樣,但是那點細微的差別,他能改變出來,他有種每個人都在戴著面具演戲的感覺。
  “小勝哥,妳跟管教熟,跟他們訂個盒飯吧,吃點好的,我也跟著打打牙祭。”放風的時候,龐傑嘿嘿地笑。
  “唉,三個月的禁購期還沒到呢,我盡量想想辦法吧。”張勝苦笑,這幾天那位女警沒來,他的肚子也沒了油水。
  打飯的時候,大家拿著碗和勺子排隊出去,打飯的時候,張勝發現前邊的二鋪蝸牛攥在手裏的飯勺松了壹下,因為盛飯,他得換個姿勢。就那壹眼,張勝看到,他手裏的勺子柄磨成了尖銳的棱形。
  張勝怔了怔,後邊有人輕推他:“小勝哥,該妳了。”
  “哦?哦!”張勝走過去,打飯的拎起勺子,壹碗稀粥倒進了碗裏,隨即又往他手裏塞了倆窩頭,挺起肚子喊:“下壹個!”
  張勝沒動地方,還站在那兒,打飯的皺皺眉:“站著幹嘛,走呀。”
  張勝吸了口氣,直勾勾地盯著他,問道:“打完了?”
  那個打飯的自由號莫名其妙地看看他,說:“是啊。”
  “是妳媽B”,張勝突然大發雷霆,壹碗滾燙的稀粥當頭就潑了過去:“這都能照鏡子了,妳當開水賣吶?”隨即兩個窩頭也甩了出去:“靠,都不夠塞牙縫的,就是個畜牲也不能這麽餵啊。”
  “咣!”張勝壹腳把那稀粥桶給踹倒了,所有的犯人都傻了:“這位小勝哥……也太彪了吧,有這麽為犯請命的嗎?”
  “反了反了,反了這是,張勝,妳又搞什麽鬼?”聞聲而來的牛管教壹看是他,氣得牛眼直跳。
  “管教,犯人也是人吶,我強烈要求增加夥食定量、提高夥食質量,食堂這幫敗家玩意兒心太黑啦,我們吃的比豬還差不說,還吃不飽。”張勝壹臉委曲,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在跟警察叔叔鳴冤。
  “豬長大了還能吃肉呢,妳們這種廢物吃飽了能幹啥?壹群造糞機器!”牛管教咆哮著,用警棍壹指張勝的鼻子,張勝立即壹抱頭,蹲到地上做出絕不反抗的姿勢,但是嘴裏還在嘟囔:“吃不飽,早晚我得慢性饑餓而死,管教,對犯人也得講講人道主義啊。”
  “嘿嘿,講人道,當然講人道”,牛管教獰笑:“把他帶走,先管進小號,我得了空兒再消磨他。真能了他,啊!真能了他,我還沒見過這麽牛B的犯人,我不挑刺他挑刺,這他媽什麽世道?”
  老秦說:“嘿,從那以後就換成塑料勺了,沒用,這玩意把柄磨銳了,壹樣殺人!”
  甄哥說:“妳小心點兒,除了頭鋪,剩下的都是老刀帶過的人。……兩年前,有個姓麥的,吃飯的時自戳咽喉自殺了,嘿,可他特怕死,吃不得苦,早上還定了中午和晚上的盒飯……壹個養尊處優的人,有勇氣把筷子戳進喉嚨麽?”
  龐傑說:“小勝哥,妳跟管教熟,跟他們訂個盒飯吧,吃點好的,我也跟著打打牙祭。”那笑,對了,那眼神,就像是給人餞行。
  再加上二鋪蝸牛手裏磨尖了的勺子……
  這壹切的壹切……不管是不是自己草木皆兵,他都絕不能冒這個險。
  張勝又被帶走了,號裏的犯人已經不是在看英雄,而是用壹種看瘋子的眼神在看他。很久沒聽說有被折磨瘋的犯人了,沒想到……這又出了壹個。
  “文先生!”經過那個單間小號時,張勝看到神秘的犯人文先生正在用餐,突然心中壹動,高聲喊道。
  成功總是青睞有心計的人,改變自己命運的密碼也許蘊藏在偶然之間,張勝就是路過這裏時忽然想到了神通廣大的文先生,所以想也沒想便叫了出來。
  “哦,是妳。”文先生扭頭,看到他時笑了笑,他放下刀叉,拾起胸前的白巾擦了擦嘴角,就象跟鄰居打招呼似的笑問道:“整天看妳進進出出的,這又是去哪裏?”
  “我日,他在吃牛排……還有紅酒!”張勝看清他桌上的東西,腦袋又有點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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