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那個妖怪

　　橫斷裂谷號稱橫貫數千裏無際，說穿了也就是壹個超級大峽谷。人間壹個泱泱大國都經常有不出產的東西，需要別國交流，壹個峽谷再大也不可能萬物具備，當然是很多東西都沒有……何況裂谷的出產很多是特殊的天材地寶，反倒是普通作物十分稀有。
　　別說植物，有些動物也是沒有的，比如秦弈就沒在妖城見過獅子大象。
　　倒是南離在這方面還好壹點，交通再怎麽不便利，好歹也是有商隊來往的，大乾不少東西這裏都有。
　　好像……還真只能算個山大王。到南離還好，真到了外面花花世界，在妖城生殺予奪的程程還就真的只是壹只沒見過世面的小狐貍嘛……
　　這得怪寒門啊，駐紮人間那麽久了，給她送什麽書啊話本啊，吃的不送壹點？活該不會提拔。
　　很快秦弈謝遠就呆楞楞地看著程程抱著各種果子，吃得腮幫子鼓囊囊的，壹臉的漿。
　　那桃花眼瞇得都看不見了。
　　“秦弈吃這個，這個好吃。”
　　看著程程俏生生地遞過來的果子，秦弈擦汗：“妳吃，妳吃得開心就好。我修仙的，不宜饕餮……”
　　“我也是修……好吧，不壹樣。”程程不理他了，美美地倒了杯酒，自己喝。
　　秦弈哭笑不得。他也是第壹次看見這樣的程程，當初程程跟自家宮女搶果子吃的場面他沒看見……看起來大家還是有些缺乏了解啊……
　　不過說起來還是妖修舒服，人類修道太多條條框框了。
　　謝遠也擦汗，低聲問秦弈：“國師，妳這……從哪個山溝裏拐出來的？柿子都沒見過是不是過分了點？”
　　人家吃的蛇涎果……秦弈沒法解釋，抿酒道：“壹個有點大的山溝……”
　　謝遠贊嘆：“嘖，山溝溝裏居然有這麽漂亮的美人，國師真是火眼金睛啊。”
　　程程吃著果子仿佛沒聽見，此時卻恰到好處地插了壹嘴：“嗯，外人見到南離公主時，也是這麽想的。”
　　謝遠：“……”
　　秦弈壹口酒差點沒噴出來。
　　程程又不理他們了，自顧自地吃東西。
　　這橘子好大啊……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橘子？
　　秦弈瞥著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那是柚子。
　　“那個，別理她，讓她自己吃就好。”秦弈舉杯相敬：“倒是想向謝將軍了解壹二，無仙近況如何？”
　　謝遠的神情變得更加怪異：“好得很。”
　　“妳那什麽表情？”
　　“這麽說吧……我便是為大長公主擔心，也不會為吾王擔心。大長公主性情直率剛烈，可能還會吃虧，吾王那分明就是……就是……”
　　“什麽？”
　　謝遠憋了半天，問道：“妳們見過妖怪嗎？”
　　“噗……”程程噴出了柚子。
　　秦弈面無表情地摸出紙筆，唰唰畫了壹張豬頭人：“這樣？”
　　“哎呀不是！”
　　秦弈畫了個壹臉懵逼的呆蛇：“這樣？”
　　“不是！”謝遠撇開畫紙：“我說的妖怪就是指集智慧與美貌並重的那種……”
　　“噗……”這回秦弈噴出了酒。
　　腦補了壹下裂谷絕大部分歪瓜裂棗，或者以東宮人士為代表的壹群沙雕，實在沒法代入起來，大概唯壹能代入的那個就坐在自己身邊。
　　可此時的程程壹嘴的果粒，笑靨如花，也憨起來了……
　　謝遠氣道：“妳們笑什麽？”
　　“我老婆……算了。”秦弈揉了揉臉：“妳說的這妖怪，它多聰明？”
　　“她不是聰明不聰明，她就是那種……”
　　“眼睛像綠豆嗎？”秦弈撫額：“好了將軍，我知道妳不善表達，無仙的天賦絕佳是個天才我也知道，妳就跟我說說具體事例就行。壹個六歲孩子，能妖孽得讓妳覺得比青君還靠譜，這也太誇張了。”
　　謝遠看了看左右，秦弈壹揮手，設置了壹個隔音結界：“說吧，沒人聽得見。”
　　“大乾太子被廢了。”謝遠壓低了聲音。
　　“嗯？”秦弈腦海中很快浮現當初在宮門攔著自己的那個魚泡眼，廢就廢了，跟無仙有什麽關系？
　　謝遠又道：“大乾多巧匠，投石車和床弩之類的威力遠勝我南離，還有便於輸送的獨門改裝車。吾王不知道哪裏搞到圖紙，悄悄送給我們。”
　　秦弈這回有些驚嘆了，六歲孩子能做這個？多半是身邊內侍教的吧。
　　“單是這個，倒也不算什麽。”謝遠道：“她把圖紙給我們的人時，故意被太子看見。”
　　“故意？”秦弈壹怔：“這不是作死嗎？”
　　謝遠搖了搖頭：“當然很快太子就稟告了皇帝，皇帝先是不信，後來也覺得可能是內侍慫恿，便派人把我們的人捉了回去。結果搜身壹看，哪裏是什麽軍用器具圖，只不過是芙蓉桂花糕的制作配方……”
　　秦弈：“……”
　　“吾王當然不依了啊，當殿打滾，大哭大鬧，揪著太子的衣袖要打他。妳猜怎麽的？”謝遠做了個手勢：“太子衣袖裏藏了兩張圖紙，被扯掉下來了……”
　　秦弈心中壹個咯噔，這個厲害了！
　　謝遠道：“果不其然，太子身上的才是軍械圖紙。雖然太子大聲喊冤，表示他沒有賣自家圖紙的任何動機，但終究還是被監禁起來。後來皇帝疑心越盛，總懷疑太子和某處叛軍有關，便……”
　　說著做了個切的手勢。
　　敢情不止是廢太子，還殺了！
　　秦弈忍不住問：“那妳怎麽知道這些不是巧合，無仙那個就是桂花糕……”
　　謝遠拍案道：“當然知道啊，因為後來軍械圖紙就到我這裏了啊！”
　　秦弈倒吸壹口涼氣，和程程面面相覷。
　　怪不得謝遠會說李無仙是妖怪，從壹開始那個“故意被太子看見”，就很有問題，壹切都是設好了的局。
　　如果是壹切都有人教，這當殿撒潑搞事也得她能臨場演得好才行啊，六歲娃娃能演到這壹步，不是妖怪是什麽？
　　秦弈更能多想到壹層：什麽芙蓉桂花糕的配方，很有可能只是壹個障眼法，李無仙修道有所入門了，使壹個簡單的障眼法瞞過凡人還是沒問題的，只要潛龍觀主靈虛不揭穿她就可以。
　　也就是說絕對不是意外，這種障眼法就是主動行為，從頭到尾都是故意的！
　　秦弈也謹慎起來，低聲道：“將軍，這話以後不可再對人說。”
　　“那是當然，因為是妳，我才說的。”謝遠道：“告訴國師這個，其實也是想委托國師，若去龍淵城……”
　　說到這裏有些遲疑，秦弈卻聽明白了：“想讓我看看她是否被什麽附體？”
　　怪不得這麽機密的事也開口就說，這是找不到別的人能完成這項重大使命了，非秦弈不可。
　　“嗯。”謝遠點點頭，又仿佛松了口氣似的靠在椅背上，搖頭笑道：“既知世上有仙，我們的很多經驗都再也不作數，廝殺半生，恍若兒戲。有時回首，真的寧可……天下無仙。”
　　當著仙人之面，說“寧可天下無仙”，老將臉上雖是笑容，可秦弈還是看出了那種難言的心緒。
　　他嘆了口氣，低聲道：“抱歉。”
　　謝遠忙舉杯敬道：“何歉之有？若無國師，我們早就成齏粉了。我也只是心有所感，不是對國師而發。”
　　秦弈搖搖頭：“我也是。”
　　仙人不得幹涉凡俗……修仙者不成文的這種規則，當初曾被自己抵觸，此時再看，還是有其道理的。
　　但是既涉因果，又如何避得過？
　　無怪乎當日明河高懸於天，冷眼旁觀，視蒼生如蟻而過，不願成為戲中人。明河心有善意，尚且如此，何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