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也考量妳

　　“秦兄這個語氣……”李青麟終於開口：“如果我說出那個答案，妳會拒絕吧。”
　　秦弈斷然道：“是。”
　　“為什麽？因為怕青君知道……妳毒殺她的父親？”
　　李青麟說得平靜無比，夜翎抱著肩膀往旁邊縮了壹下，神色驚恐。
　　真的說出來了，他真的想弒父。
　　若只說兄弟相殘，普通人家也有不少例子，動物之中也不罕見，夜翎能理解。可兒子弒父，那就真的很聳人聽聞了，可李青麟卻能說得如此平靜。
　　夜翎覺得即使是妖怪，也不會這樣的……明河幹嘛就對妖意見那麽大……
　　卻聽秦弈回答：“兩個原因吧。若青君知道我毒殺她父親，以後日子沒法過的。”
　　“她不會知道。”
　　“可我無法坦然。”
　　“呵……”李青麟笑了，又問：“這只是壹個原因？唔，第二個莫非是怕我把妳當個棄子？”
　　“第二個是……”秦弈沈默片刻，慢慢道：“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會讓我無法正視坐在王位上的他，再也不能確認他那壹夜煮酒說的是真是假。”
　　李青麟怔了壹怔，看著秦弈不說話了。
　　秦弈卻沒再看他，反倒轉身到了夜翎身邊，給她號了下脈。
　　“……”然後發現脈是冷的，和人類根本就不壹樣，莫說自己這點粗淺醫術，華佗穿過來也號不了這樣的脈啊……
　　正打算問問夜翎身體感覺，李青麟卻在身後說話了：“西荒和東華子，對南離必有謀算，可東華子在南離勢力比妳想象中的大，我根本無法調查。最準確最快速的破局途徑，就是登上王位。這壹步到了如今已是勢在必行，在這種時候婦人之仁，只會壞事。”
　　秦弈沒有回答。
　　李青麟又道：“毒殺是最好的辦法，不僅我的登基法理沒有任何問題，還可以把壹切都推給東華子的丹藥上，便於下壹步行動。當然還有壹個下下之選，我調動大軍，控制禁衛，直接逼迫父王讓位修道去……可這會使法理有虧，時局不穩，給了東華子與西荒很大的空子鉆。”
　　秦弈終於轉回身：“這件事上，妳用其他人的毒是壹樣的，並不需要把我牽扯進來。我和青君遠走高飛便是，也不會礙著妳。”
　　李青麟道：“其他人，沒法讓他不經試藥就直接服用。”
　　“原來如此。”秦弈嘆道：“或許當妳知道我面君細節之後，就冒起了這個念頭？”
　　李青麟坦然道：“不錯。若沒有這個細節點醒，我還未必會想到這壹步。”
　　“或許這便是我來離火城最大的用處？”秦弈自嘲地笑了笑：“如果這樣，其實我可以不來。”
　　李青麟覺得這話中有話，皺眉問：“秦兄想說什麽？”
　　“我想說，妳父王本來就沒多久可活了，藥石無醫，根本用不著妳去弒父。東華子對妳父王的壽命或許早已有數，才有邙戰突兀地跑來結盟和親之舉，妳該做的是在這幾天內做好壹切應對準備，否則妳壹旦不測，青君還真成唯壹繼承人了。”秦弈淡淡道：“我可不想她坐困在金殿之中，那不是李青君想要的人生。”
　　李青麟瞳孔縮了壹縮：“父王沒多久可活，妳為何不早說？”
　　秦弈笑了笑：“李兄，壹直是妳在考量我，今日也算是我考量了妳壹回吧。”
　　李青麟深深吸了口氣，抱拳壹禮：“無論秦兄怎麽看我……這個消息很重要，愚兄謝過。”
　　說完轉身大步而去。
　　流蘇的聲音在識海泛起：“妳確定國王沒多久可活？”
　　“確定。”秦弈道：“本來我還不太自信自己的判斷，可壹結合李青麟之前說的邙戰跑來提親的原因，那便有數了，東華子分明知道國王將死，他才不會甘心讓李青麟登基。李青麟想除他，他又何嘗不想除李青麟？殺了李青麟，南離繼承人只剩青君，邙戰是提前來定名分，準備好摘桃子了。”
　　“依妳之見，國王還有幾日壽算？”
　　“身軀惡臭難掩，天人五衰已現，我估摸著還有五到七天，猜錯不負責，是師父沒教好。”
　　“嘖嘖……”流蘇嘖了幾聲，沒再說什麽。
　　“秦、秦弈。”身邊傳來夜翎咽口水的聲音：“妳在和誰說話？”
　　“哈？”秦弈這才反應過來旁邊還坐著個小不點，想事情太投入，這貨縮在壹旁又不說話，從流蘇到秦弈居然都把她給忘了。
　　“那個……我只是自言自語，借此理清思緒，妳個蠢蛇不懂的。”
　　“哦……”夜翎弱弱道：“他……不殺他父親了麽？”
　　“他現在該希望他父親多活幾天，因為東華子的準備必定比他齊全，反而是他需要時間。”
　　夜翎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
　　“裝什麽小大人？虧我初識時還被妳忽悠了，算我瞎。”秦弈揪著她的臉蛋往上壹提，夜翎就騰地站直，鼓著臉瞪著他看。
　　“快點說說妳現在什麽情況，妖氣減弱不說，按明河那意思好像連妖氣性質都有了變化，還有翅膀也變小了，妳有沒有覺得身上哪裏不舒服的？”
　　“就是之前那壹下妖火驟盛，燒得痛，現在還痛，提不起力氣……但具體說不清楚……翅膀就更不知道了……”
　　真是蠢蛇……秦弈玩笑道：“要不叔叔幫妳檢查下身體？”
　　夜翎撓撓頭：“好啊。”
　　“咳咳咳……”秦弈忍不住咳嗽出聲。
　　卻聽流蘇道：“翅膀小了，是她有所突破的表現，當這翅膀平日裏再也看不見，且用時伸縮自如，那她這化形境也就圓滿了。至於妖氣減弱自然是受傷嚴重，而性質變化……”
　　說到這裏有些猶豫，頓了壹陣子才道：“是心火離體，帶去部分野性所致，但不會這麽離譜……我估摸著恐怕也和那天她‘忘了什麽’有點關系。”
　　秦弈差點沒吐血，那天妳又說她腦子裏沒什麽重要的東西可忘，這特麽可是連妖氣屬性都起變化了，這還不重要！
　　“螣蛇，司驚恐畏怖，噩夢驚悸，性狡詐，是能給人帶來恐懼或蠱惑的異獸。若是初見時那樣子，在李青麟身邊繼續耳濡目染壹段時間，恐怕真會進化成這個方向，妳真願意如此？”
　　秦弈怔了壹怔，也沒多言，只是摸出兩粒丹藥放在夜翎手心：“妳這種傷的丹，我沒煉過，這兩枚將就先用，這兩日我試試煉個對癥的給妳。妳受傷不輕，先歇著，我改日再來看妳。”
　　夜翎拉著他的袖子，有些依戀。
　　秦弈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道：“近期風湧，加強自保能力為上，無論妳我。”
　　夜翎很懂事地點了點頭。
　　離開夜翎的小院，秦弈擡頭，才發現天色已晚。
　　“怪不得妳當初不喜歡夜翎，原來是覺得螣蛇本性有問題呢……”他慢慢踱回自己客院，壹邊問流蘇道：“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
　　流蘇冷冷道：“本來想讓妳吃個教訓。螣蛇本就有蠱惑之能，看妳才見她壹面就對她疼的那樣，呵呵。可如今連我也不知道她是真蠢還是假蠢了。”
　　秦弈楞了壹陣，低聲道了聲：“謝謝。”
　　流蘇沒什麽表示，兩人安靜地走了壹路，流蘇忽然道：“別壹直低頭看地上，有法寶撿嗎？看妳屋子，明河。”
　　秦弈擡眼望去，黃昏的院落，清幽的屋子裏，明河安靜地站在中間，低頭看著桌上秦弈畫了壹半的神行符。落日的余暉下看著有些朦朧感，就像屋裏添置了壹尊絕美的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