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妙计

　　“弟子水无心求见道祖。” 万寿宫寝宫大门外，水无心深深鞠躬，恳请拜见。万寿此次闭关早有交代，若无道祖召唤，任何人不得擅入。水无心虽为八阶天尊，但在万寿宫也不敢放肆。若不是情况紧急，她也不会前来直接叩门求见。
　　寝宫深处，万寿从入定中苏醒。她目光转动，发现高贤已然离去，反倒松了口气。双修大道极为玄妙，高贤不知运用了何种手段，将她神魂中的先天至阴灵性尽数挖掘而出。修炼百万年，万寿首次如此深入地了解自己的神魂。
　　即便是九阶强者，也无法长时间维持肉身和神魂的活力。每隔几万年渡过一次天劫，九阶强者便会深入九霄十三天，竭力汲取先天元炁，重塑形神，以保持修者的生机与活力。别看她活了百万年，但身心神魂实则相当年轻，只是拥有着充足的修为、智慧和经验。历经多次重塑形神，万寿原以为自己对形神已然足够了解。通过此次双修，她才惊觉神魂还有更深的层面，隐藏着诸多秘密。这次双修让她对自我、对神魂本源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若不是造化金书的限制，她必定能够更上一层楼。可惜，造化金书无比强大，并非她所能撼动。强如高贤，也无力撼动造化金书，他只是通过万劫阴符枪绕过了造化金书。
　　此次双修，也让万寿对高贤有了几分深入了解。当然，她与高贤在层次上有着巨大差距。即便双方神魂深入共鸣，阴阳相济，始终都是由高贤主导。她所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万寿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高贤比她强大许多许多，无论从哪个方面比较，双方都根本不在一个层面。若是日后造化金书溃灭，她或许能借助此次双修的积累突破到更高境界。也有可能她会随着造化金书一同破灭。
　　双修为她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可惜，万寿却只能透过窗口瞧个热闹。她心里很清楚，若没有惊人的气运，她绝无可能迈入这片新天地。此次双修最大的好处，便是与高贤建立了较为亲密的关系。这里所说的亲密，并非男女之间的情愫，而是共修大道、神魂共鸣的默契。这让万寿深感欣慰，她在高贤心中的地位至少不会低于罗睺和东方药师，这便足够了。她最担心的就是高贤不能一碗水端平。
　　万寿将双修之事梳理清楚后，这才有心思去关注水无心。她手下仅有两位八阶，分别是水无心和木天丰。木天丰修炼的青霄长生经，乃是青霄神王经中的一部，也是一门极为高明的秘法。木天丰性子本就木讷，修炼此门秘法后，性子更是深沉冷漠。水无心则相对老练机敏，种族的大半事务都由她处理。万寿对这位八阶也颇为看重。正因如此，水无心才有资格直接前来叩门求见。只是水无心如此匆忙前来，能有何事呢？
　　换作以往，万寿从不担心手下会造反，因为造化金书已经划分好了秩序，修者无法越阶战斗。别说一个八阶，就算是十个、百个八阶聚集在一起，对九阶强者也构不成实质威胁。高贤异军突起，打破了造化金书的限制，打破了天阶秩序！通过此次双修，万寿意识到高贤并非越阶战斗，而是绕过了造化金书的限制，进入了更高的境界。这才能够轻易横扫一众九阶强者。事实证明，天阶之间存在着巨大差距，修者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逾越这种差距。不过，高贤也证明了一个事实，等阶差距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跨越。
　　天地异变，九天之上的神魔正在降临人界。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谨慎行事。万寿催发秘法观察水无心，从表面上看，水无心并无任何问题。若换作以往，万寿还真难以发现异常。与高贤双修让她深入自我神魂，修为虽未提升，但神魂先天至阴灵性却愈发灵妙。她的本命神器青霄九转神环无声转动，一重重光环如镜般交错闪耀，映照出千百个水无心的形象。青霄九转神环与她的无漏圆光融汇一体，这种映照能够从各种层面观察水无心，故而映照出千百种不同形态。
　　在水无心的阳神层面，有着一丝玄妙的金霄之气。这一缕气息绵细如丝，微不可察，直通虚空深处。水无心修炼的白霄神王之法，与金霄神王之力虽不冲突，却也并不融合。以她的能力，不应该拥有如此高妙的金霄之气。万寿立即心生警觉，果然还是出了问题。另一方面，万寿的心情又有些复杂。要是五霄神王真的存在，那么祭祀五霄神王或许就能获得庇佑，至少能攀上关系。等到诸天神魔降临，她带着邪道众生也能有个依靠。高贤伐山破庙，果然是发现了神魔的踪迹，未雨绸缪，先一步铲除信仰根基。不说众生信奉的愿力有用与否，只是信仰的神祇直接现身，就会对底层修者造成巨大冲击。从这一点来说，高贤必须铲除信仰根基。但是，高贤真正在意的是九洲人族。他的着眼点也是九洲人族。他认为神魔会引来大乱，对于邪道众生却未必如此！
　　万寿少有的犹豫起来，她知道这一步至关重要。接近 “五霄神王”，必然会触怒高贤，甚至引来高贤直接动手清除邪道众生。拒绝 “五霄神王”，却可能错过一个好机会。现在看来，两者之间只能选一边，很难站在中间左右平衡，谁都不得罪。万寿心中一动，趁着还未见到水无心，她先给高贤传个消息，让高贤有所准备。以后真要出什么问题，也怪不到她头上。若是这个神王连高贤都斗不过，那也不值得投靠……
　　水无心在寝宫大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获准进入寝宫。她远远就看到万寿道祖坐在华美软塌上，姿态闲逸，神情轻松。不知为何，水无心甚至觉得今日的万寿道祖容光焕发，甚至有着几分夺目的明艳美丽。她也不敢多看，远远就鞠躬施礼：“道祖，弟子冒昧求见，实在是大梦泽出了大事。”
　　“哦？” 万寿轻轻说道：“出了什么事？”
　　“大梦泽众多修者在金不缺带领下大规模祭祀金霄神王，我前往阻止、前往阻止、前往阻止……” 水无心说到此处突然卡住了，她连续重复了几遍 “前往阻止”，却怎么也想不起后面要说什么。此时她的神魂已然乱成一团，甚至太上元光都如风中残烛般摇晃不定，似乎随时都要溃灭。
　　藏在水无心神魂深处的一缕细微如丝的金霄气息陡然强盛起来，白金灵光闪耀之际，水无心的神魂已经转为白金色，她的脸也转变为五官深刻冷厉的男子模样。包括水无心的太上元光，都映射出男子深刻冷厉的五官。万寿能够看到水无心的神魂状态，在她的青霄九转神环映照下，水无心的身体还是原本的身体，神魂却已被纯粹强大的金霄气息强行扭曲改变，变成了另外一个修者的样子。这种神魂层面的改变，并非简单的容貌变化，而是神魂灵性都被逆转改变。如此强大霸道的秘法，也对水无心的神魂造成了难以逆转的伤害。改变后的水无心，神魂变得凌厉锋锐如剑，又有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傲然。
　　“你是？” 万寿站起身来，她虽然早看出不对，但对方霸道的手段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你是九阶修者，也是我座下信徒，居然不认识本王？” 水无心冷冷一笑，“还是你想与本王对抗？”
　　万寿脸上平静无波，心里却有些憋闷。这个貌似金霄神王的家伙，说话的口气可真大！她沉默了一下说道：“五霄神王高高在上，我祭祀了百万年也未能一睹真容。如何就能确定阁下的身份？” 对方自称神王，气息也的确强大，可要就此确认对方是金霄神王的身份，未免太过儿戏。不管从哪方面考虑，万寿都不会轻易低头。
　　“无知。” 金霄神王控制的水无心身体微微摇头，他知道万寿这样的九阶强者一直都是老大，绝不会轻易低头就范。他潜伏人界两百年，靠着造化金章和信仰愿力，也恢复了两分威能。本来他不愿意直接现身，这群低阶修者粗鄙无知，对神魔并没有真正的敬畏。更有混沌妖主被灭，也让金霄神王对人界有了几分忌惮。不管他如何看不起人界，残酷的现实证明了人界有埋葬他的力量。他必须尽量低调。
　　可是，万寿大张旗鼓地清除五霄神王神像，打击相关信仰祭祀，对他造成了极大影响。迫不得已，金霄神王只能选了金不缺作为替身，在大梦泽继续潜伏。水无心直接上门，让他退无可退，只能主动来找万寿。只要稳住现在的局面一两百年，他就有信心收拾高贤。
　　金霄神王为了降服万寿，只能从水无心神魂深处抽离出来，他化作一团金光重新凝聚成本体神相。使用水无心的神魂，主要是把她当做稳定坐标。毕竟水无心是一个八阶修者，足以让他把大梦泽深处的神魂传送过来。被借用力量的水无心受到了重创，失去了金霄神王的掌控当即昏迷过去。金霄神王看都没看一眼，于他而言，水无心不过是个有点用的修者。现在已经达到目的，水无心是死是活无关紧要。若不是为了隐藏自己本来面目，金霄神王都会一口吃掉水无心。这样一个修炼了几十万年的八阶修者，神魂肉身都满蕴精炁，是很好的食物。
　　展露神相真身的金霄神王，身上白金毫光四射，荡漾的神圣威严气息如潮般起伏震荡。直面金霄神王的万寿，神魂受到了一重重狂潮的不断冲击，她识海深处的造化金符种子都被完全压制。只有她神魂根本灵性还能勉强维持自身法力运转，扛住了金霄神王的神威。也是她刚完成双修，修为没有增长，自身先天至阴灵性却完全挖掘出来。面对超越九阶的神威，展现出了强大的韧性。
　　金霄神王也略微有点意外，这个九阶修者居然扛得住造化金章加持的神威！他有把握杀掉万寿，也可以暂时化身万寿。但是，高贤一发现不对就会杀上门，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解决不了高贤。金霄神王收敛神威，他淡然对万寿说道：“你性灵坚固绵长，已经得了青霄九转几分真意，的确不错。”
　　万寿默然不语，她刚才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这金霄神王不论真假，都有斩杀她的神通。
　　“邪道生灵都是由我们点化而来，有着很深的渊源。” 金霄神王慢条斯理地说道：“值此大变之际，也只有我们才能带领邪道生灵进入新纪元。
　　“唯一的问题就是高贤，他禁绝祭祀，破坏我们神相，该死、该杀。” 说起高贤的名字，金霄神王的语气多了几分剑刃般森然冷冽，这让万寿骨子里一凉。
　　万寿并没有解释高贤如何厉害，她实在没有办法。她知道说这些并没有意义。这位金霄神王不杀她，就是要让她投诚入伙，共同对付高贤。她正色拱手施礼说道：“我等信仰诸位神王百万年，对诸位神王无比忠诚。只是被高贤所阻。此贼真是可恨，只是他修为太强，我们实在惹不起。”
　　不等金霄神王说话，万寿又苦笑道：“高贤手段狠毒酷烈。鬼道众生就被他一人所灭。我等力微，又要考虑全族生死，岂敢悖逆此人。”
　　金霄神王眼神冰冷：“高贤能灭你等，我也能。
　　“神王息怒。” 万寿再次鞠躬施礼，她急忙忙说道：“高贤之前才强行和我双修，以我来看，他修为大进必然要再次渡劫淬炼形神。
　　“九洲法域限制重重，无法渡劫。高贤若要渡劫必要在九洲之外。我可以主动请他来万寿宫渡劫，等他渡劫之际神王出手，必能灭杀此贼……”
　　金霄神王表情冷硬如同金铁雕像，他白金眸子异光闪耀如刃。在他看来，万寿并没有说假话，万寿在他眼皮底下，也玩不出任何花样。这个计策很简单，却非常有效…… 高贤若真敢来万寿宫渡劫，就叫他有去无回！就算计策不成，最多也是万寿倒霉，于他没有任何损失，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