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劍蕩青山裏，雲遊黛峰間。
　　清心殿上，二十余道綽約身影攜劍而立。
　　玉霜與廣剎踏入殿中，與她們點頭致意。
　　翩翩春蝶步，盈盈秋水眸。丹楓走到玉霜身旁，檀口壹張道：
　　“師姐今日怎麽來得這般遲？”
　　玉霜櫻唇微動，沈默幾秒才說道：
　　“往常都是我壹人在殿內等妳們，況且掌門每次都來得那般遲，我又何必早到。”
　　壹旁的廣剎心中想著師姐說的有些道理，以後自己也遲些好了。
　　不多時，又壹道身影踏入殿中。
　　眾人看去，而後不少人直接轉身拂袖。
　　來者自然並非掌門流汐真人。
　　“各位師叔好呀！”
　　伴隨叮當的鈴聲作響，陽春邁著輕盈的步伐溜達了進來。
　　她的目光流轉，忽然鎖定了壹個婀娜豐滿的身姿，像只小貓般湊了上去，開口就是壹句：
　　“誒，虹蕓師叔，妳是不是胖了點啊？”
　　回應她的是壹道銳利的目光，然而她卻視若無睹，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她又湊到另壹個人身前道：
　　“哇，柳薇師叔，妳可得多休息休息，臉上都要長皺紋啦！”
　　“呀，豐月師叔，好久不見啦，妳怎麽還是這個境界啊？”
　　“采華師叔，妳發型好難看啊……”
　　“喲，這不是挽江師叔嘛……”
　　“……”
　　壹石激起千層浪。
　　她那清脆透亮的聲音不停回蕩著，平靜的大殿內隱隱生出數道流轉的劍意。
　　“玉霜師叔！”
　　終於，她來到了玉霜身邊。
　　丹楓搖頭轉身，廣剎冷眼而視。
　　“廣剎師叔妳怎麽看起來這麽兇啊？莫非月事不順？”
　　在廣剎似劍般的眼神下，陽春湊到玉霜身邊，拉著她的胳膊小聲問道：
　　“那麽多才俊相邀，師叔妳真的壹個都不答應？”
　　玉霜淡漠道：“不必再提。”
　　“陽春。”
　　平靜的聲音自殿門口響起，壹道白衣如輕風拂柳，悄然而至。
　　“師傅！”
　　陽春松開玉霜，朝她跑去。
　　“見過掌門——”
　　眾人轉身向她作揖。
　　來者正是靈宿劍派掌門，化神境中期的流汐真人。
　　化神境的強者在整片逍遙海上也就數百余人，不少中小型門派的掌門和太上長老都是這個境界的。
　　陽春壹下撲進了流汐的懷裏，流汐摸著她的頭說道：
　　“不去修行，在此處作甚？”
　　“師叔們都能來，為何我不能來？”
　　流汐莞爾道：
　　“妳既喚她們師叔，那自然與妳無關了。”
　　陽春小聲道：“那我喊師姐就行了嗎？”
　　流汐微微壹笑，伸手在她額間壹彈。
　　“今日之事，妳們應該也猜到了。”
　　她走到殿內的劍梁下，面朝眾人道：
　　“梅仙會年末於蓬萊仙島再開，我派可遣二十名晚輩弟子。需三人同行，帶領照看，妳們中可有人願意？”
　　“我去我去！”陽春跳著揮手。
　　流汐無視了她，說道：“若是無人自告奮勇，便由我來點了。”
　　“師傅，師傅，妳就讓我去嘛！”陽春哀求道。
　　流汐輕輕揮袖，陽春只覺得有輕風在眼前拂過。
　　下壹刻，她再回神時，自己已身處殿外了。
　　“小氣鬼！”
　　看著眼前殿門緊閉的清心殿，她雙手叉腰，吐了吐舌頭。
　　“不去就不去嘛。”
　　陽春嘴上嘟囔著，心中還是不免失落。
　　梅仙會啊，這可是能讓四面仙門共往，八方宗派齊聚，在整片逍遙海上都排得上號的大事啊。
　　唉，這下沒樂子看了。
　　她無精打采地嘆著氣。
　　剛走了幾步，壹道身影忽然出現在的她的眼中。
　　壹旁的殿宇下，立著個壹身白衣，披頭散發的人。
　　“唔？”
　　陽春未從那人身上感受到半點仙氣，可此處又怎麽會有凡俗之人呢？
　　她隱藏起自己的氣息，繞了半圈悄悄朝那人走去，那人的面容也漸漸映入她的眼中。
　　只見那人正望著遠峰間的雲霧，容顏如鬼斧，身姿若神工，明眸藏憂眉掩愁。
　　好俊俏的男子！
　　可宗門裏怎麽會有男子？
　　“哎！”
　　陽春來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妳是何人？”
　　男子轉頭看向她，平靜說道：“我叫飛星。”
　　“飛星？”陽春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妳是來找誰的？誰放妳進來的？”
　　飛星老實道：“是玉霜真人帶我來的。”
　　陽春聞言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玉霜師叔？那個從不與人親近的玉霜師叔竟然會帶個男子？！
　　據她所知，玉霜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不像壹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修仙後偶爾也會與家族聯系，幫忙蔭庇或是提攜有資質的晚輩。
　　“真的？妳和玉霜師叔是如何認識的？”
　　飛星將自己蘇醒後便遇見玉霜、丹楓、廣剎三人，然後被玉霜帶回了她的仙島教養的事情告訴了陽春。
　　關於魔花的事情玉霜讓他且先別告訴別人，所以他半個字都沒提。
　　“真人她來議事，便讓我先在此處等著。”
　　陽春聽完，雙眼愈發明亮，而後與雙唇壹同構成三道弧線，裏頭含著數不完的笑意。
　　她嗅到了樂子的味道，而且還是她壹直想要的跟玉霜有關的樂子。
　　飛星自然不懂她在想什麽，和善問道：“還不知真人如何稱呼？”
　　“我？我叫……”
　　陽春背著雙手，在他身邊轉了壹圈，而後在他面前站定，踏前壹步，跟他緊緊挨著，仰頭看向他，微笑問道：
　　“妳猜猜看啊？”
　　兩人的面孔離得極近，陽春甚至能感受到飛星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臉上。
　　飛星思考起來，認真的模樣更加俊俏，看著他的面容，陽春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似乎有些過於親密，雙頰微微壹紅，迅速向後退了壹步。
　　飛星說道：
　　“翠花？”
　　“不對。”
　　“春娟？”
　　“不～對。”
　　“艷紅？”
　　“不對——！”陽春雙眉壹豎，微惱道，“這都什麽名字！我難道看著像個村婦不成！？”
　　“那薇薇……采薇？”
　　“別猜了！我叫陽春！”
　　她小嘴壹歪，雙手插著腰，像只小牛犢般重重地噴著鼻息。
　　飛星平靜道：“原來是陽春真人。”
　　見他這副模樣，陽春嘆了口氣，又重新露出微笑問道：
　　“我方才見妳眉目含憂，是有什麽心事？”
　　“這……”
　　飛星面露難色，魔花的事情可不能與她說。
　　陽春調笑道：“不想說？還是不能告訴我？”
　　飛星沈默不語。
　　“不說……就算了。”
　　陽春雖然好奇，但也知道把握分寸，若他是玉霜師叔的親近之人，那眼下能打好關系便足夠了。
　　“話說妳為何披頭散發的？”
　　“披頭散發？”飛星眨眨眼，想起書中描寫過各種束發戴冠的人，靈宿劍派的這些個真人也都結著發髻，這才意識到自己壹直披散頭發的模樣可能不太好。
　　“那我這頭發該如何處理？如真人妳這般可以嗎？”
　　“妳是男子，怎麽能結我這垂掛髻？玉霜師叔連這都沒教過妳嗎？”
　　陽春笑盈盈地說道，而後眼珠滴溜壹轉，心中似乎有了打算，說道：
　　“來，我來教妳，妳仔細聽著。”
　　她說著，不知從哪掏出壹大堆東西，然後壹壹說明道：
　　“吶，這些是發簪，妳既是男子，用樸素些的就好了。”
　　“喏，這些叫襆頭，用來包發髻的，得整個包住，壹點兒都不能漏出去。”
　　“這幾個叫發冠，妳要是想看起來正經點，包完襆頭後就再戴個這玩意。”
　　“還有這些，發帶、發繩、抹額，只要妳不嫌頭上東西多就都能用上！”
　　眼前的東西五花八門，各式各樣，飛星還沒認全，陽春便讓他坐階上，自己跑到他身後，給他編起了頭發。
　　“妳這頭發可真多啊，而且又粗又硬的！”
　　飛星問道：“這不好嗎？”
　　“當然好了！”
　　她拿著把桃木梳，將他的頭發梳理整齊順滑，在腦袋頂上卷緊。
　　“妳不知道，我有幾個師叔壹直在掉頭發，最近似乎好些了，但我看她們保不齊是在用仙氣滋養頭發，甚至可能還用了什麽仙法呢！”
　　她笑呵呵地說道，將卷緊的長發打圈結成壹個發髻，隨後挑了壹根與飛星相襯的白玉簪插入髻中，壹挑壹撥，將發髻固定好。
　　“誒，妳選好了嗎？”
　　“這……我覺得簡單些就好了，能少戴就少戴些東西。”
　　“那就只用根發帶好啦！”
　　陽春的眼中閃過壹抹狡黠，悄悄從懷中掏出壹條繡著麒麟的銀白發帶，仔細地裹住了飛星的發髻。
　　“好啦！起來吧。”
　　飛星站起身來，陽春來到他身前，看著他現在的模樣，眼眸壹亮，看樣子對自己的作品相當滿意。
　　“嗯，不錯不錯！光妳這模樣，說妳是仙人也有人信。”
　　“勞煩真人了。”飛星感謝道。
　　“舉手之勞，不打緊。”
　　望著他頭頂的發帶，陽春微微壹笑。
　　這時，清心殿的殿門打開，殿裏的真人們陸續走了出來。
　　玉霜朝飛星所在的位置看去，壹眼便看到了他身邊的陽春，雙眼微瞇，身影壹閃，出現在飛星身旁。
　　“隨我來。”
　　她說完便邁步向某個方向走去。
　　飛星自然跟了上去。
　　這壹幕被許多人瞧見，頓時生出不少驚訝，但也都放在心裏。
　　話可不能亂說，畢竟可不是人人都像陽春那樣有掌門在身後撐腰。
　　這時，陽春朝她們走來，好幾人頓時閃身離去，但陽春壹改往日態度，似乎並沒有註意她們，朝清心殿裏望了壹眼後，哼著小曲走開了。
　　眾人心中更異，明明她沒有得到去梅仙會的許可，怎麽現在心情似乎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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