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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涉於春冰 by 半緣修

2024-5-1 22:09

鄧雲的事情鬧得大,宋檀有耳聞,他與綠衣之間的爭奪愈演愈烈,宋檀不能再當做看不見了。天氣微暖和壹些,宋檀就著人請綠衣,單獨見面。

他們在壹座水榭見面,春水消融,湖面只剩下壹層薄薄的浮冰,偶爾傳來壹兩聲開裂的聲音,提醒著冰面的危險。

輕紗帷幔後站著宋檀,他袖著手遙望湖面,那樣的姿容儀態險些讓綠衣以為眼前的人是皇帝。

綠衣停住腳看了壹會兒,這才走上前。

“來了。”宋檀回頭請她入座,親自燒水烹茶。

“妳近來在外頭,很風光啊。”

綠衣聽見他這句話,就知道宋檀是來興師問罪的。

“各憑本事罷了,”綠衣的態度不知不覺尖銳起來,“再者說,鄧雲被罰,又不是我從中作梗。”

“妳還真想鬥倒鄧雲不成。”

“我只是想讓妳看看,我有這個能力!”

“挾勢弄權,攪弄風雲?”宋檀把茶杯重重放在綠衣面前,道:“我已經看見了。”

綠衣不說話,壹張臉緊繃著。

宋檀心下嘆息,道:“妳瞧著鄧雲這次吃了大虧,他難道不會想辦法找回場子?”

宋檀告訴綠衣,“我昨天聽聞鄧雲宴請了賀蘭信,如果錦衣衛也幫著東廠,就憑妳那些在朝堂上根基都沒有站穩的官員,能成什麽事。”

綠衣微微有些驚訝,她以為宋檀從不管外朝事的。

“賀蘭信會幫鄧雲?”

“人家共事多年,總比跟妳有交情。”宋檀道:“短短幾月,魏喬異軍突起,賀蘭信看在眼裏,不會不對妳們心生忌憚。”

賀蘭信與鄧雲還不壹樣,他偏向於朝臣的立場,希望朝堂安穩不動蕩。綠衣和魏喬在他眼裏,顯然是不安定分子。

“賀蘭信。”綠衣琢磨這個人,思索起來。

宋檀敲了敲桌子,眉頭緊皺,“妳在想什麽?”

綠衣端起茶杯,“我就不信賀蘭信是沒有弱點的人。”

宋檀深深嘆了口氣,“妳還是不肯停下是嗎?”

綠衣擡頭看宋檀,眼中盡是倔強,“我想獲得權力,我有這個能力,我不想再過從前任人拿捏的日子了!”

宋檀的神色變得難以捉摸,“妳想獲得權利,妳想要自保的能力,妳想陛下不能不假思索的除掉妳,妳想要像賀蘭信,像沈籍那樣擁有立身的本領和依仗。”

“我告訴妳什麽是依仗!”宋檀倏地擡高聲音,“若為小吏,則壹街壹坊安寧,若為知縣,則壹縣之地安寧,若入朝為官,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天下百姓謀安寧!”

“妳做到了嗎!”宋檀質問綠衣,“只是擺弄權術誰不會,朝堂之上人人都會擺弄權術,陛下想換掉他們還不是輕而易舉!”

綠衣嘴唇顫動著,竟說不出壹句反駁的話。

良久,綠衣頹喪地低下了頭,她最終順從了宋檀的意思,不再跟鄧雲對著幹。壹來她相信宋檀給出的警告,二來,宋檀的話讓她有些無地自容。

兩人對坐了半晌,宋檀見綠衣這般喪氣的模樣,又細細囑咐了許多。他既怕綠衣不聽他的話,又怕綠衣真決定要退時,身邊的人有二心。

綠衣只沈默的聽,她發覺她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從宋檀身上,鄧雲身上,甚至是皇帝身上。


臨走之時,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妳對朝堂之事看得通透,為什麽就不想著參與進去呢?藏於深宮之中,做個終日見不得光的影子,這有什麽好?”

“這有什麽不好?”宋檀覺得有必要同她說清楚,“我喜歡陛下,朝堂多風波,我能安安穩穩地與陛下待在壹起,就很好了。”

綠衣沒喜歡過誰,不知道喜歡是不是真的那麽重要,她只是覺得不公平,“妳為妳的喜歡付出了太多代價,如果妳的愛人不是陛下,至少妳不會憂思到難以入眠。”

宋檀皺起眉頭,道:“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

見過綠衣之後,宋檀去司禮監找鄧雲。司禮監裏安靜地出奇,只有壹聲聲悶響。宋檀走進去,見院子裏有個人,他趴在條凳上,背上和臀上的肉被板子打的稀爛,噗噗嗒嗒往下滴血。

屋檐下擺放著壹把太師椅,鄧雲坐在上面,神情格外冷漠。

被罰的這人叫柴大應,是鄧雲之下的秉筆太監,玉福就是他做主送到皇帝面前的。他想往上爬,見最近宋檀深居簡出,覺得是個機會,便找了個與宋檀相識的人獻給陛下。他的想法,幾乎完全仿照當初的鄧雲。

宋檀站在門邊看了兩眼,假如自己不得陛下歡喜,大約他與鄧雲就是今日的玉福和柴大應。

想到這裏,宋檀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看見宋檀來,鄧雲將他請到了屋裏,窗外行刑的聲音還聽得到,宋檀格外的不自在。

“我聽說,妳近來遇到些事情,有關綠衣。”宋檀道:“她年少輕狂,我已經教訓過了。”

鄧雲自顧自燒水倒茶,道:“綠衣姑娘厲害著,她如果是個男人,在朝堂上,說不定真要摁死了我。”

這話說出來夾槍帶棒,宋檀沈吟片刻,“真沒有化幹戈為玉帛的機會?”

“這妳不能問我,得去問陛下。”鄧雲遞上茶,態度十分冷淡。他對宋檀有怨氣,多半是因為遷怒。

同時鄧雲心裏也有壹份忌憚,如果不是當年的變故,以陛下對宋檀的愛重,宋檀早晚有壹天替了他這個東廠廠公。綠衣橫沖直撞的,打破了壹直以來沒有捅開的窗戶紙。

這樣看來,宋檀還是老老實實藏在宮裏好,鄧雲心想。

二月皇太後聖誕,宮中開宴會,太後皇帝妃嬪皇子公主齊聚壹堂。殿外下著淅瀝小雨,殿內燈火璀璨,氣氛正熱烈。太後年紀大了,就喜歡這種兒孫滿堂的時候,歌舞和戲曲都撿熱鬧的來,妃嬪和宗室也撿吉祥話來說,逗得太後眉開眼笑的。

這種場合,宋檀並不在。

永嘉穿著大紅宮裝站在太後身邊,陪她說話給她布菜。皇帝的禦座就在旁邊,永嘉擡眼就能看到宣睢眼中的興致缺缺。

淑妃叫二皇子出來送壽禮,他預備的是自己寫的百壽圖。太後誇獎說寫的很好,又拿到皇帝跟前看。

宣睢起了興致,叫二皇子三皇子都來,當庭考較他們功課。這樣大庭廣眾之下,皇帝還算給他們面子,問的都是極淺顯的功課,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很流暢地答出來了。

皇帝龍顏大悅,當即給二皇子和三皇子封王,二皇子封秦王,三皇子封楚王,四公主賜封號宜春,另有各種賞賜。

幾位皇子公主年歲都不大,雖然沒得到出宮建府的準許,不過這已經是後宮難得的大喜事了。淑妃和趙妃並壹幹妃嬪都跪下謝恩,席中洋溢著歡喜的氛圍。

皇子比公主金貴的多,永嘉註視著她的兩個弟弟,盡管他們還都不大,但是宮裏的風,就要吹向他們了。

永嘉拿著酒杯,視線在兩位皇子身上劃過,不經意碰到皇帝的目光。

宣睢在看著永嘉,以壹種高高在上的,審視的姿態。

永嘉出了壹身的冷汗,她甚至沒有在她父皇的目光中挺過多久,很快就狼狽地低下頭去。

今夜永嘉是被掩蓋光芒的那個,兩位年輕的封了王爵的繼承人蓋過了他們姐姐的風采。

不過永嘉卻覺得慶幸,皇帝的目光讓她久違的感到恐懼,在沒有人提起她的時候,她反倒覺得安全。

太後年紀大了坐不住,很早便離席了。她走之後,宣睢沒多停留。

春夜裏還留著寒意,小雨淅淅瀝瀝的,臺階和路面都濕漉漉的。殿後擺放著許多花木,細雨打在葉子上的聲音????????。

殿裏燈火暗淡,走近了卻聽到有樂聲。後殿的門窗都敞開著,夜風穿堂過,秋光坐在壹架編鐘旁,正演奏者樂曲。

見宣睢來,秋光微微頓了頓,宣睢擺擺手,示意他繼續演奏。

秋光接上了方才不太順暢的壹個曲調,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編鐘上,他的神情十分專註,在面對皇帝的時候也沒有惶恐不安的情緒。

宣睢定定看了他兩眼,才走向屏風後。內殿沒有點燈,今夜也沒有月光,昏暗的室內,宋檀闔著眼躺在窗下的壹把搖椅裏,身上搭著的毯子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

宣睢走上前,摸了摸宋檀的手,他的手指白皙,微微發涼。

這樣壹點觸碰已經喚醒了宋檀,他從躺椅上坐起來,道:“陛下回來了?”

“怎麽在這裏睡?還開著窗子,”宣睢道:“手都是涼的。”

宋檀道:“屋子裏有味道,開窗散壹散味道。”

他叫來小年,讓秋光停下奏樂,先回去。

雨天路滑,宋檀本想多囑咐壹句,不過到底沒有開口。隨著屏風外的人離開,屏風也被撤了下去。

他的欲言又止很清晰地落到了宣睢眼中,宣睢叫宋檀依舊躺下,他坐在宋檀身旁的椅子裏,自己將桌上的壹盞燈點了。

宋檀要去接他手中的蠟燭,他卻不許,燈光挪近了,他看著宋檀的眼睛,“妳喜歡秋光嗎?”

宋檀微楞,隨即眉頭皺起,“陛下這是什麽話!”

“我覺得,妳會喜歡秋光這樣的人。”宣睢平靜地註視著宋檀,兩個人之間只有壹盞燈,兩個人之外是瀟瀟雨聲。

“如果妳的愛人不是我,至少妳不會憂思到難以入眠。”宣睢重復綠衣說過的話,宋檀在壹瞬間感到有些窒息。

他急促地呼吸了兩口,道:“我並沒有這樣想。”

宣睢仍溫和的望著他,“可我常常這樣想。”

宋檀看著宣睢,不知道為什麽,說話的時候牙齒在打顫,“那妳要我怎麽辦呢。”

宣睢說不上來,他想了壹會兒,道:“如果我要殺了秋光,妳會阻止嗎?”

宋檀要阻止嗎,他是個那樣心善的人,素昧平生的人也願意出手相救,每壹個他救下的弱勢的人都是曾經的他自己,現在他要變成殺掉他自己的人嗎?

“殺了秋光,妳就高興了嗎?”宋檀問他,“殺了綠衣和沈籍,妳會高興嗎?”

宋檀覺得無法忍受了,他站起來走向床榻,用被子把自己緊緊包裹。今天的雨不對,人也不對,宋檀自己也不對。睡壹覺吧,睡壹覺明天起來也許就好了。

“妳知道妳為什麽會睡不著嗎?”宣睢合衣在他身邊躺下,“就是因為妳總這樣想,睡壹覺吧,明天起來也許就好了。可是明天不會好,所以妳害怕的都不敢睡了。”

宣睢撫摸著宋檀,“今夜妳能睡著嗎?”

宋檀睜著眼到天亮,在床上躺了壹晚,起來時渾身酸疼。清晨他坐在椅子上,小年給他捏肩膀。宣睢在窗下的壹把椅子裏喝茶,神色平靜地好像昨晚的事沒發生過。

宣睢難得有那樣失態的時候,可宋檀因為恐懼錯失了交談的機會,以至於到現在誰也沒法再開口。

六安進來說了什麽,宣睢便起身離開。他走之後,宋檀壹個人坐了壹會兒。小年勸他要不要躺下休息,因為他今天的面色看上去不大好。

壹夜沒睡其實不是什麽大事,宋檀想,我以前也有通宵守夜的時候呢。

“要不奴婢叫秋光來?”

宋檀搖頭,道:“妳給永嘉公主帶個信,請她幫忙把秋光帶走吧。”

小年去了半晌,回來後告訴宋檀,永嘉公主應下了,說安郡王妃下個月過生辰,可以把秋光送去安郡王府。

宋檀有些奇怪,“公主自己就喜歡聽戲,怎麽不留下秋光?”

小年頓了頓,才道:“陛下為公主賜婚了,是周太傅家的二公子,成婚後公主要隨周二公子歸鄉三年。”

宋檀楞了楞,“公主要離開京城?太後也同意嗎?”

小年不吭聲,宋檀反應過來,陛下決定的事情,旁人是無法更改的。

秋光的事,最後是賀蘭信進來料理的。他在看見這個人的時候就覺得不好,私下裏把他又查了壹遍,可惜秋光真的清清白白,壹個才華橫溢的樂師,到皇宮裏,因為宋檀和沈籍,不得不蒙上壹層又壹層的揣測。

臨走前,秋光向宋檀辭行。賀蘭信站在不遠處,並沒走近,遠遠的,他只覺得宋檀消瘦了壹些,聽說前段時間宋檀咳疾未愈,大約是因為這樣。

秋光今日來,沒有帶他繁重的編鐘,清清爽爽的壹個人。

“這段時間,有勞公公照顧。”秋光道:“不過小人壹直有壹個疑問,我的樂聲真的安慰到公公了嗎?”

宋檀道:“妳的樂聲能使人心靜。”

秋光想了想,“公公現在不需要我,是因為我無法再使妳心靜了嗎?”

他對自己的作品,不管是樂曲還是戲,都抱有十二萬分的鄭重。

宋檀想了想,道:“我覺得,大多創作的人都不該在壹個地方多停留,何況是宮裏,這種不許出格的地方應該不適合妳。”

秋光搖搖頭,在他眼裏,宮裏宮外其實差別不大,“我在山裏,做山野之曲,我在宮裏,做宮廷之曲,都只是我取材的壹個地方罷了。”

宋檀笑道:“妳灑脫,我不如妳。”

秋光俯身再拜,退到壹邊。

賀蘭信走進來,直言道:“這個秋光,妳就不該留在身邊。”

宋檀揣著手,嘆道:“妳不曉得嗎,秋光是陛下開口留下來的。”

他開的口,他接著又反悔。宋檀於是發覺,自己並沒有改變宣睢,只是在逼他克制。

賀蘭信頓了頓,忽然道:“魏喬被貶了,貶去青州做知府。”

宋檀低垂著眼,“綠衣呢,還活著嗎?”

“活著,”賀蘭信道:“也未被幽禁,與魏喬壹起去青州了。”

宣睢親自出手,能留下壹條命也不錯了。

“永嘉公主與綠衣的事情有關嗎?”

賀蘭信道:“不只是因為綠衣,永嘉公主與陛下之間,有別的事。”

宋檀應了壹聲,心裏有許多事,壹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賀蘭大人,”宋檀擡頭看他,“我從前送妳的那枚骰子,妳還帶在身上嗎?”

賀蘭信頓了頓,從腰間拿出那枚錯金銀色子,“妳要賭什麽?”

“賭吉兇。”宋檀道。

賀蘭信拋起骰子,落在他手心,他翻開,是壹點。

“看來妳的運氣不大好。”賀蘭信道。

宋檀卻笑了,他到現在才露出壹個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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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宣睢和宋檀之間的矛盾壹直沒有消除,綠衣,秋光,永嘉這些人都只是催化劑

評論區的壹些評論我都在看,我盡量平衡自己的節奏和評論區的建議,但是免不了不盡如人意的地方,總之希望大家看文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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