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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涉於春冰 by 半緣修

2024-5-1 22:09

堆雪樓前停下壹架馬車,綠衣頭戴帷帽從車上下來。她進了堆雪樓,徑自上二樓。樓上雅間,魏喬等在裏面。

雅間十分幹凈雅致,布設桌椅圍屏,屋裏點著香,清淡的香味彌漫在整個屋子裏。

綠衣進了屋,魏喬忙站起來,拱手問好,“姑娘好。”

綠衣還禮,“魏大人好。”

他們兩個明明是未婚夫妻,瞧著卻客氣得緊。

魏喬請綠衣坐下,桌上已上了幾樣湯飯點心,綠衣只端起茶抿了壹口,道:“永嘉公主前日進宮,見到了我兄長。”

魏喬問道:“妳我成婚那日,宋公公可能到場?”

綠衣搖頭,“我才知道,兄長是沒有牙牌的,陛下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讓他出宮。”

魏喬揣著手,沈吟片刻,“按說,江西案已經過去三年了,朝中許多新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宋公公顯露與人前也不是什麽大事。”

“陛下的心思誰看得準,”帷帽下,綠衣眉目冷凝,“未見有哪位權宦三年不得出宮的。”

魏喬覷了眼綠衣,道:“依照公主所說,宋公公在宮裏想必是不會吃苦的,陛下愛重,他的地位十分特殊。”

“我只怕陛下會把他藏在宮裏壹輩子,”綠衣道:“這和幽禁終身有什麽區別。”

魏喬不言語了。綠衣擡眼看著魏喬,冷淡道:“魏大人,妳莫要忘了,妳如今的官職是怎麽來的。”

魏喬是靠著宋檀上位的,最開始就被打為宋檀壹黨,宋檀出事的時候,魏喬也入獄待過壹陣。但是他到現在還能再波詭雲譎的朝堂上站住腳,未必沒有當年宋檀的蔭庇。

雖則靠著太監上位並不好聽,不過魏喬並不在意那些。這也是為什麽,綠衣找他幫忙救宋檀的時候,魏喬欣然同意。他覺得依照皇帝目前的狀態,找個保命符總是沒錯。

“綠衣姑娘,如今妳與宋公公還未見過面,做事不宜操之過急。”魏喬勸道:“待妳我成婚之後,命婦自然要進宮謝恩,到時候自然有機會見宋公公。”

綠衣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同意。

她冷眼看著魏喬,“魏大人,我很信任妳,希望妳不要讓我失望。”

魏喬連忙站起來,深深拱手道:“壹定,壹定。”

宮裏在預備重陽宴會的事宜,酒醋面局新出的菊花酒香味撲鼻,宋檀要了壹壺,壹邊畫花樣子壹邊小酌。

小年進來送東西的時候瞧見,笑道:“頭壹回見喝酒不佐菜,而在這裏動筆的。”

宋檀笑道:“可惜我沒有詩才,不然做兩首詩才應景。”

他擱下筆,把花樣子整理了,便去看小年送來的東西。

小年從庫房裏翻出來兩匣子寶石,兩斛珍珠,壹些上好的碧璽瑪瑙綠松石。

“另有些杭綢,花漳絨,提花絹,妝花緞子,織錦緞子各二十匹,已經預備好了,只等送出去。”小年把單子拿給宋檀看,宋檀拎著酒壺坐在羅漢床上,對過單子後叫先收起來,與其他的東西預備好壹起送出去給綠衣。

落蘇怕宋檀只喝酒容易醉,便送來了幾樣下酒菜,鮮蛤、糟鵝、茭白和辣藕,藕片甜脆,辣辣的,十分爽口。

銀作局的掌事公公這會兒過來,宋檀要請他坐,他卻不敢近前,宋檀便叫小年搬了個圓凳給他坐了。

“我有壹個妹妹,快要出嫁了,想為她打幾樣首飾添妝。”宋檀指了指桌上的寶石碧璽,“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這裏有些花樣子,妳們撿能做出來的做。”

掌事公公接過花樣子細細看了看,道:“都不難。”

宋檀點頭,叫小年拿二百兩銀子和壹百兩金子,“要緊的是打兩對純金寶石簪子和兩對金手釧,足金足重的,盡管用料。”

宋檀叫小年拿銀子給掌事公公,“另有二百兩銀子是工錢,勞煩公公快著些。”

掌事公公不敢要這二百兩,忙起身推辭。

宋檀捏著酒杯,慢悠悠道:“妳不要推辭,這畢竟是我的私事,該給的工錢要給。”

他擺壹擺手,掌事公公便不敢說什麽了,著人把宋檀給的東西記錄成冊,起身行禮告辭。

菊花酒已經見了底,宋檀也有微醺之意,他打了個哈欠,洗漱凈面後去裏間午睡。

太極殿後殿頃刻便安靜了下來,屋裏走動的,院外灑掃的,連屋檐下的鳥雀都沒有聲音了。

宣睢回來,在殿外站住腳,道:“他在睡?”

小年回道:“公公吃了些酒,過後便覺得困了,剛睡下。”

宋檀覺輕,壹點點動靜都容易驚醒,宣睢沒再往裏面去,回禦書房了。

宋檀壹覺睡到傍晚,這壹下午都昏昏睡了過去,他睜開眼時窗外已經薄暮,宋檀窩在床上,懶洋洋不想動彈。

深秋黃昏,天色昏暗,落葉嘩啦嘩啦都是風吹過的聲音。秋天難免惹出蕭索之意,宋檀半闔著眼發呆,面頰忽然被人極輕地蹭了壹下。

他睜開眼,宣睢坐在床邊。

“在想什麽?”宣睢用帶著繭子的指節蹭了蹭宋檀的面頰,因為睡得久,他的面頰發紅,微微有些燙。

“我在想,”宋檀懶懶道:“今天吃過的辣藕不錯,晚上要再來壹份。”

宣睢輕笑壹聲,把宋檀拽起來。宋檀坐起來,倚著宣睢的肩頭,仍然懶得動彈,他睡壹下午,睡得骨頭都酥了。

宣睢對他這個樣子是很滿意的,壹下壹下撫摸他烏黑的長發,道:“妳喜歡吃辣的,正好尚膳監新來了幾個蜀中的廚子,做的菜鮮香麻辣味道很足。我只怕妳貪嘴,吃多了肚子痛。”

“我曉得,”宋檀打了個哈欠,“我不是小孩子了。”

宣睢笑起來,捏了捏宋檀的耳朵,與他說些閑話。宋檀有時候應,有時候不應。他不應的時候宣睢就去扯宋檀的頭發,叫他吃疼。

宋檀伸手去抓宣睢作怪的手,要把自己的頭發解救出來。

宣睢任他擺弄,忽然問道:“妳妹妹成婚,妳想去看看嗎?”

宋檀倚著宣睢的肩膀,低頭與宣睢的手指較量,道:“出門就要生事,不去了吧,況且成婚這種事情,亂糟糟的,不是很喜歡。”

宣睢沒說話,松開宋檀的幾縷頭發,捏了捏他的手指,道:“起來吧,去用飯了。”

隔了幾日銀作局就把做好的東西都送了來,那時是晚上,宣睢和宋檀在下棋,宋檀已經要輸了,見銀作局的掌事公公來,他馬上把棋子掃亂,下來看東西。

銀作局不敢糊弄宋檀,送過去的金子都打成了足重的首飾,除了金簪金臂釧,還打了壹整套銀鎏金的頭面,光華璀璨,富麗堂皇。

“真是巧奪天工。”宋檀拿起壹只顫珠蝴蝶簪,上頭的蝴蝶翅膀顫顫欲飛,栩栩如生。

他回頭拿給宣睢看,宣睢看壹看,點點頭,又扔回托盤上。

銀作局掌事公公很激動,能得陛下壹句贊賞,可不僅是面上有光的事。

宣睢卻挑了壹只明珠耳鐺拿在手裏看,明珠光華細膩,輕輕壹晃,搖搖曳曳。

宋檀問道:“這耳環怎麽?”


宣睢搖頭,“沒怎麽。”

宋檀看了看他,沒說什麽,吩咐小年把東西收整入庫。

晚夕就寢之前,宋檀沐浴過後坐在熏籠旁,等著小年和落蘇擦幹他的頭發。

屋外寒冷,室內卻十分溫暖,熏籠裏加了蘇合香,宋檀聞了壹會兒就聞不出來味道,在那裏小狗壹樣嗅來嗅去。

宣睢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宋檀身後,對著鏡子攏了攏他垂在身前的頭發。

他手裏拿著那只明珠耳鐺,放在宋檀耳朵邊比了比。

“好看嗎?”宣睢問。

宋檀壹面笑,壹面皺起眉,“怪模怪樣的。”

宣睢碾了碾宋檀的耳垂,微壹用力,銀針便刺穿了耳朵。

宋檀閉了閉眼,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壹下,沒有躲,也沒叫疼。

明珠耳鐺掛在了宋檀耳朵上,隨著他的動作搖曳著,顧盼生姿。

宣睢收回手,指尖有壹點鮮血,壹點點殷紅的血,帶著點隱晦的情色之意,十分能滿足人的欲望。

宣睢從身後將宋檀抱緊,望著鏡子裏搖搖晃晃的明珠,喟嘆壹聲,“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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