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死歌上鉤

　　按捺住心中因警惕而產生的別扭感，斯諾看著同以往壹樣，坐於對面，卻突然裝模做樣的家夥。
　　目光陰沈著。
　　若是以往，這般情形裏，相互說幾句輕蔑之語，差不多是最常見的。
　　但
　　神與神之間，壹旦涉及實際利益時，凡事，還是在談判桌上解決的好。
　　所以……
　　‘暫時地，只要對方沒做出危險行為，就不管這些家夥搞什麽，做好主神吩咐的事就好！’
　　輕呼壹口氣，他整理好情緒，低聲開口：
　　“子贏神官，我奉我神卡爾之命，與光明神殿商討，此前的交易酬勞。”
　　“此前的……交易酬勞？”
　　原本以為來活的子贏，聞言，有些微微楞神。
　　不是直接交易？
　　他原以為，主神這次隱含的指令是，卡爾此次離去，或許會對斯諾有“放權之舉”，要他好好再忽悠壹把這位災厄之神。
　　嗯，賺波大的！
　　至於。
　　如今的死歌書院，還有什麽值得光明神罰軍重視的。
　　說實在的，就表面上看，其實不多。
　　但妳得知道。
　　那畢竟是壹位主神。
　　子贏從前就覺得，能在悄無聲息下，創造出這樣壹位掌控著自然災害、疾病、異變等等滅世之力的災厄之神。
　　要說這位死神，真的壹點底蘊都沒有，他是不信的。
　　而且，也不現實。
　　所以在他的預估裏。
　　如果硬要搜刮的話，大概率，也是能讓神殿肥壹波的。
　　就類似的事，按照良帥的說法。
　　他本質上，仍舊只是壹名武將，頂多算是，有點小聰明的武將。
　　簡單講就是，對於這種雙方交易什麽的事，他還是喜歡看得見、摸得到的好處。
　　所以這次，對於眼下這件事，他的某些初衷，同樣還在這壹階段。
　　即便是子贏自己，也能清晰地意識到。
　　但現在。
　　斯諾的這般開場白，卻讓他意識到。
　　自己，很有可能意會錯了！
　　要知道。
　　主神想到的，壹定比自己清楚全面，這個大前提從來都無需質疑。
　　同理，眼下這種情況，自己沒猜到，神卻肯定猜到了。
　　從這個點出發的話……嘗試著思索片刻……
　　接著。
　　短暫無言後。
　　忙碌了三秒的子贏將軍，終於還是選擇了，默默地給良帥發送了壹封暗通訊鏈接。
　　嗯。
　　這種時候，這般小事，貿然打擾神，肯定是不合適的。
　　所以。
　　遇事不決，還是先找良帥吧。
　　而就在他這般思索之際。
　　對面的斯諾，已然繼續開口，壓低著語氣，緩緩道明具體來意：
　　“過去的五百年間，光明神罰軍壹共向我神卡爾借閱了三次虛空研究、以及盤古文明相關理論。所以，在平衡的框架內，秉持著客觀公平的態度。
　　死歌書院要求，按照我們最初時的交易情況計算，光明神殿，應向書院支付大約壹百八十公斤暗鐵元素。”
　　說話期間，這位災厄之神繃著黑臉，表情神態壹絲不茍。
　　幾千年的來往。
　　對光明神罰軍的脾性，乃至光明神殿的行事風格，他自認為，都還算是有些了解的。
　　因此，實話實說。
　　對此事的成敗與否，其實是並不報太大期望的。
　　但，畢竟是主神的命令，即便心中不看好，也要盡力而為試試，該如何還是要如何的。
　　然而。
　　話音落時，卻是遲遲不見對方回話。
　　看著逐漸收斂瘆人笑意，神色重歸平靜的子贏，微微松了壹口氣的同時，泛著金屬光澤的面具後，表情微微疑竇。
　　嗯？
　　他在，思考？
　　居然沒有第壹時間拒絕？
　　難道，還有可能同意？
　　這般想這，斯諾看著眼前這位於諸神之下，足以稱得上強大的神官，眉頭輕微皺起。
　　光明神殿。
　　還有這些神罰軍，到底是在搞什麽鬼？
　　……
　　而此刻。
　　對面，按通訊中。
　　“……所以妳需要確認，當下的暗鐵資源對卡爾而言，是否是剛需。如果不是，按照以往流程進行就行，如果是，則需要抓住這次交易機會。
　　記住，子贏，思考光明神殿需要什麽時，妳需要去想的是主神需要什麽，而非妳認為的，應該需要什麽，懂了嗎？”
　　平靜嚴肅的聲音，至此緩緩靜默。
　　整個交談下來，武義良沒有多少直白的話，多是些拐彎抹角的暗示。
　　交代主神的聖諭，以這種方式，說實在的，在其他諸神那裏，基本是很難看到的。
　　但面對部下。
　　除非命令規定，否則大多時候，武義良都是如此。
　　他不怎麽喜歡把某些事情、指令，講得太明白、太詳細。
　　因為在其看來。
　　那般明晃晃的做法，很容易降低，甚至，磨滅戰士們的自主思考能力。
　　在他看來。
　　對於壹個，時刻預備著作戰的文明，壹個這樣的，神級文明，是很可怕的事情。
　　作為起於凡塵，卻舊居沙場的將領，如今視野囊括已知宇宙的，諸神之下最高神使。
　　武義良清楚地知道。
　　居安者，不可不思危，思危者，則必須要統觀全局，頭腦清晰。
　　跟隨主神的這幾千年，很多對內對外的事情，基本都是經由他，傳遞給兩位神使與其他諸神。
　　因此。
　　壹些可能存在的秘辛，或者說，危機。
　　即便主神沒有明說，但從壹道道神諭，加上光羽運算群基礎數據庫中，記錄的只言片語。
　　管中窺豹下，他也能猜得壹二。
　　雖然只有個模湖的猜測，但每每想起，亦是心中駭然，同時對主神可能要做到事，感到與有榮焉。
　　因此。
　　在這個想法的前提下。
　　他堅定認為。
　　那些單純的執行者，純粹的戰士，在天使、惡魔、烈陽中可以存在，在新生代的神罰軍中，壹樣可以存在。
　　但在他們這些光明神座下的神使、神官中，卻是堅決要杜絕的。
　　主神、光明神殿所需要的，是大多時候能夠站出來，獨當壹面的決策者、領導者。
　　再過五百年。
　　左右神官麾下神罰軍，都將擴充至恐怖的三十五萬之數，屆時，左右神官要面對的事情，比起當下，必定會多出不知凡幾。
　　先覺培養，絕對是不可忽視的重中之重。
　　而現在。
　　作為維系光明與烈陽“友誼”重要因素之壹的右神官，羽虛，現在是由主神親自教導。
　　那作為曾經的部下，已經擔任左神官的子贏，自然該由他這個前長官，如今的神使，認真培養。
　　所有當下。
　　只是面對死神座下的，區區壹位光桿神使，他只是同以往壹樣，將神的聖諭隱晦傳達，就已經足夠保守了。
　　而剩下的，他也相信，子贏能夠猜到，並處理。
　　……
　　視線轉回。
　　黑暗星雲。
　　思忖幾許後，似是終於想清楚壹切的子贏，低垂的嘴角微微勾起。
　　原來如此
　　按照以往的經驗，甭管猜對了多少，把每壹樣都做到極致，總能碰對的！
　　念至此處。
　　低垂些許的目光，終於微微擡起，看向眼前的黑袍神使。
　　“呵呵，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斯諾閣下，這次的，呵‘交易’，死神冕下著急嗎，能否寬限個三五千年？”
　　略帶調侃嘲弄的語氣，令得斯諾眉頭陡然皺緊，就要發火。
　　“妳在開……”
　　“斯諾閣下。”
　　瞬息之間，如同換了個人的子贏，輕笑著打斷了這位論資歷而言，與他也相差無幾的神使。
　　“想必您來這裏，應該不是為了吵架的吧，重要的是，問題得到解決，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這個，不是麽？”
　　斯諾面色難看。
　　但看到對方臉上並非玩笑的表情，剛剛就要脫口而出的言語，也不住地卡在喉嚨處，心中，亦是忍不住咯噔壹下。
　　這混蛋，竟然打算玩這套？
　　“可，五千年也太……”
　　他有心“砍價”，並對語氣詞“三”直接忽視。
　　然而。
　　“呵呵，五千年，很長嗎？”
　　子贏輕笑著打斷已落下風的對手，後仰著倚在凳子上，手掌屈伸在桌面上，食指悠然輕點：
　　“當今的已知宇宙，有足夠能力，且願意耗費人力、物力、時間，大規模開采暗鐵元素的，除了光明神殿，別無分店。
　　至於暗鐵的珍貴，斯諾閣下學識淵博，想必不用再上課了吧？所以，區區五千年……”
　　斯諾臉色難看。
　　說實話。
　　此情此景，他最開始時，其實幻想過兩種可能。
　　壹是。
　　對方聽到自己的說法，言辭犀利地拒絕。
　　這般情況，他自是無話可說，老實回去向主神復命即可，既可以讓她認清楚“光明真面目”，也能給出下壹步指示。
　　其次。
　　便是破天荒地，對方真地站在了“合理公平”的角度上看待問題，同意，或者為死歌書院外加壹些，合理的代價後，再同意。
　　也不無不可。
　　但……
　　唯獨這種，同意，卻又是硬耗時間的“同意”，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有壹說壹。
　　若是以往，整不好，他還真就拍板同意了。
　　畢竟，正如對方所說，那可是壹百八十公斤暗鐵啊，如果做成暗合金鎧甲，便是足足壹百八十套！
　　可別小看這個數。
　　要知道。
　　即便是曾經的德諾，想要壹口氣拿出那種數量、那種高純度的暗鐵元素，也絕無可能。
　　那玩意。
　　如果無法做到光明神殿那般高效采集，絕對是個慢工細活，要麽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要麽，耗費海量時間。
　　絕對的滴水穿石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