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誦經

　　臨近中午，蘭千乘身邊的小廝福平匆匆回來送信，“大老爺被衙門的公事絆住了腳，趕不及回來用午飯，大老爺說，請大太太不用等他。”
　　此時飯菜已經上了觀荷院暖閣的桌，文夫人望著這悉心準備的精致菜肴，失望之色從臉上壹閃而過。
　　蘭淵見狀，輕笑出聲：“如此豐盛的菜肴，父親竟然這樣輕易錯過，真是沒有口福。”
　　口氣親切，話語隨意，這個家裏除了老太太，也就這位繼子敢用這樣的口氣調侃蘭千乘。
　　文夫人勉強壹笑：“誰說不是。”
　　“想來父親在衙門也吃不上好飯菜，倒不如叫人將各樣菜都夾上壹點，讓福平帶去衙門。”蘭芮笑著提議。
　　文夫人失望這壹瞬，讓她想起了前世，那時她也和文夫人壹樣，精心準備壹桌子飯菜，滿懷欣喜的期待賤男回來會交口稱贊，可這樣的期待卻總是被壹個個加班的電話打破，許久之後，她才知道加班不過是借口……
　　這壹刻，以壹個女人而不是女兒的角度，她是真的理解文夫人。
　　蘭茉聞言，連聲稱好，立刻張羅著小丫頭取食盒夾菜。
　　文夫人含笑的握了握蘭芮的手，“還是芮兒想的周到，知道心疼老爺。()”
　　蘭芮笑笑：“娘，聽說父親這壹次要在京城常駐，不知是不是真的？”
　　文夫人臉上的笑容深了些，“正是，妳們幾個極少見到老爺，這壹次正好趁老爺留在京城的機會，好好的與他續壹續父女之情。”
　　蘭芮含笑稱是，不過想起那束凜冽的目光，嘴角又輕輕漾起壹抹苦笑。
　　待福平拎著食盒去了，文夫人招呼幾人坐下，馮媽媽張羅著給各人夾菜。
　　蘭茉性子跳脫，沒有了老太太的束縛，她頭壹個守不住“食不言”的規矩，席間妙語連珠，惹的文夫人和蘭芮、蘭淵三人笑聲不斷。
　　只是蘭芮察覺，少了重要壹人，文夫人的興致低了許多，溫和的笑容也顯得心不在焉。
　　飯畢，蘭芮見文夫人目露倦意，正想開口告辭，蘭淵悄悄沖她眨了眨眼，轉而與文夫人道：“母親，前壹段三妹妹跌傷腿時，兒子曾在佛前許下願，只要佛祖能保佑三妹妹平安痊愈，兒子就和三妹妹壹起去佛前誦壹日《金剛經》。如今三妹妹腿傷也好了，兒子就想，明日和她壹道去靈光寺誦經。”
　　雙唇張合了幾次，蘭芮終究沒有吐出壹個字，感激之情唯有存在心中。
　　文夫人乍聽之下壹楞，她沒想到蘭淵對這個妹妹竟這樣上心。她很快笑了起來，“在佛前許了願，那是極該去的，真是難得妳們兄妹情深。只是，老太太那裏……”
　　蘭淵笑道：“兒子來觀荷院之前，先去了趟勁松居，祖母那裏也已經應允了。”
　　“那就好。”早已議妥，不過是來知會她壹聲，文夫人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只是馮媽媽昨晚的話猶在耳邊響，她才不得不撐起笑容說這個好字。轉頭見蘭茉那張如花似玉的臉龐，她又道，“茉兒明日也去，妳與芮兒同為姐妹，理當替她在佛前盡壹點心。”
　　“娘……”壹聽這話，蘭茉嬌艷的紅唇立時就撅了起來，跪在佛前誦壹日的經，比要她的命還難受。
　　“恩？”文夫人回身，將蘭茉接下來的話瞪了回去。
　　知女莫如母，文夫人只聽蘭茉這嬌如鶯啼的壹聲喚，就知蘭茉根本不想去誦經，若是擱在從前，她也不願意蘭茉去受這份苦，只是如今形勢不同，她不得不硬起心腸來。
　　從未受此冷待，蘭茉滿腹委屈，眼淚直在眼中打轉。
　　如此情形，蘭芮微微壹嘆，心知蘭茉若是被文夫人逼著去誦經，必定要將心中的惱怒算在她的頭上，非但沒有如文夫人說的那樣增加姐妹情誼，還讓她落得兩頭不是人。
　　“娘，天色陰沈，看樣子這場風雪沒有三五天不會停。大哥在佛前起了誓，眼看著又近年關，我與大哥不能推遲日子，不然就要失信於佛前，這才冒著風雪出門。而姐姐要到佛前誦經隨時都可以，實在沒必要專挑風雪天去受這份寒苦。”
　　話音未落，蘭茉已是反駁起來：“我並不是受不得風雪之苦，只是這兩日總覺的頭暈，實在擔心誦經時支撐不住，會在佛前失儀。”
　　蘭芮愕然，旋即又覺的好笑，這屋子裏是人就看得出這位姐姐不想在風雪之日出門，偏她還非要說自個兒身子不適怕失儀。
　　蘭淵溫和的眸子裏藏著壹抹哂笑，卻壹本正經的道：“二妹妹身子不適？讓大夫請過脈沒有？街上的尋常大夫靠不住，不如晚上跟父親說壹說，請個恩準，從太醫院請壹位大夫來替二妹妹診脈？”
　　言辭關切，語氣焦灼，蘭芮見蘭淵這樣會來事，忍不住嘴角往上翹了翹。
　　而這壹番話，也讓文夫人再不能堅持讓蘭茉同去誦經，“她這是積年的壹點小毛病，不礙事的，根本不用如此興師動眾。”
　　蘭淵又道：“母親此言差矣，小病不及時延醫請藥，壹個不留神拖成大病也不可知，還是正經請大夫來診壹次脈才好。”
　　文夫人點頭稱是，不願蘭淵繼續說這個話頭，轉而囑咐起蘭淵、蘭芮路上事宜，打發走了兩人，立刻屏退下人，單留下蘭茉。
　　蘭茉見狀，知要挨訓斥，不免覺的委屈：“娘，妳是知道女兒的性子的，妳讓女兒端坐在蒲團上誦經，實在是難為女兒……”
　　文夫人嗬斥道：“妳還渾說！妳只當自己是七八歲的小孩子？！妳只當旁人看不出妳拿身體不適當借口？妳大哥說要為妳請大夫診脈時，臊的我都不知說什麽！”
　　蘭茉嘟了嘟嘴，嘀咕道：“娘今日是怎麽了？將三妹妹捧在手心裏不說，還在意起大哥的看法來，真是奇怪！”
　　“妳與茉兒都是我親生，她如今懂事了，我疼壹疼她又怎麽了？”文夫人臉上的神色終究還是活泛了些，“我壹心壹意的為妳打算，妳竟事事與我作對……”
　　從觀荷院主院出來，蘭芮笑道：“我就不信大哥看不出頭暈是二姐姐的托詞。”
　　蘭淵嘿嘿壹笑，“她不願意去，強求又有什麽意思？我倒不如成全她。”
　　兄妹二人相視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