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假如哈士奇當了導盲犬

　　“中間那壹條，叫做銀河……”
　　“我聽說過銀河的故事，小時候，我爸爸給我說的，牛郎織女……”鄭芷藍的聲音輕微，像是囈語。
　　“那其實是我們身處的星系，它是壹個巨大的棒旋星系，形狀像是壹個漩渦。”周離小聲說著，他的聲音幾乎和這夜晚的風壹樣溫柔，“它大概有1200億顆像太陽壹樣的恒星，有著數之不盡像地球壹樣的星球，我們處在它壹條懸臂的邊邊上，遠遠看過去，它就成了壹條河。”
　　“真大……”
　　鄭芷藍小聲說著，她睜大了眼睛。
　　周離看不見，但並不妨礙為她解讀：“妳看見有七顆像勺子壹樣的星星了嗎？”
　　“沒有。”
　　“妳找找。”
　　“找到了。”
　　“那就是北鬥七星，古人覺得它們像是舀酒的鬥，所以叫它們北鬥七星。西方則叫他們大熊星座。”
　　“嗯。”
　　“最亮的那壹顆叫啟明星，也叫太白金星，它和我們同處太陽系中。”周離說著頓了壹下，“我小時候壹直以為這滿天星星上都住著有人。”
　　“會有嗎？”
　　“會有吧，總有壹顆是有的。”周離也不確定，“只是他們可能和我們長得不壹樣。”
　　“像是妖怪？”
　　“對。”
　　“真美啊，閃閃發光……”
　　鄭芷藍好久才低下頭，她的脖子已經發酸了，但是她舍不得。
　　舍不得……
　　這是她這壹生唯壹壹次見到星空，可能以後也再不會有機會了。她想將之牢牢記在心底，當壹夜安眠，或許它們還會出現在她的夢裏。
　　可這世上還有好多值得她去看的，像是風光下飛舞的蛾子，大黃歪頭看她的表情，大樹的茂密……
　　還有地上的灰塵；
　　門板上的木質紋理；
　　似乎迷路了的茫然著的小螞蟻；
　　團子宛如星辰和海洋壹樣的眼睛；
　　有些是她想象到過的，和她想象的有壹些相同，也有許多不同。
　　有些則是她從未註意到過的。
　　清晰的世界如此美麗。
　　周離則默默坐在躺椅上，他幹脆瞇起了眼睛，壹時只覺得小院周圍的蟲鳴和蛙聲都如此清晰——他也在從另壹個角度感受這個世界，感受鄭芷藍的世界，讓他有壹種新奇感。
　　旁邊楠哥和槐序在打遊戲，壹邊打壹邊啃西瓜。
　　遠處忽然傳來夜梟聲。
　　雞舍中也有動靜。
　　筷子不知何時又叼了壹只野雞回來，它嘶鳴著走到鄭芷藍面前，繞著圈，像是在邀功。
　　鄭芷藍則輕撫著它粗糙的毛發，有微不可聞的摩挲聲，同時盯著野雞身上的花紋，看著那些色彩……這有些反常的行為讓筷子感到奇怪，它疑惑的註視著自己的主人。
　　世界比周離想象中的更熱鬧。
　　忽的，他嘴邊沾上了壹塊冰涼的濕潤，有西瓜的甜香，接著是楠哥的聲音：“餵妳吃西瓜。”
　　……
　　接近淩晨，大家才起身往屋裏走去。
　　鄭芷藍走得很慢，也許是不習慣，也許是想將屋子裏的壹切都記在腦中。
　　周離也走得慢。
　　他是能夠看得清壹點的，只是視力比較弱，至少他能看清門在哪，路上有沒有板凳，桌椅的擺放，主要是在模糊的視線中他對距離不夠敏感，走平路都有踏空的可能。
　　當習慣過後，也許會好很多。
　　楠哥走在他身邊，壹只手抓著他的小臂，其實這是沒多大必要的，只是他也沒有拒絕。
　　回到房間。
　　楠哥將周離按著坐在床上，雙手撐著他的肩膀，這才咧嘴壹笑，問他：“妳感覺怎麽樣？”
　　“還行。”
　　“好玩嗎？”
　　“挺新奇的。”
　　“我也想體驗壹下怎麽辦？”
　　“……還是不要體驗了，我會趁妳視力不好的時候吃妳豆腐的。”周離有些頭疼，這妹子的思想就很迷。
　　“吃就吃唄！”
　　“……”
　　“那妳能自己上廁所嗎？”楠哥又問。
　　“能。”
　　“不會尿到手上吧？”
　　“……妳回去睡吧，我沒事的。”
　　“我就不回去，看妳能奈我何……”楠哥依然樂呵呵的看著周離，賴皮得很，“那妳現在看得清我嗎？”
　　“……看得清。”
　　“誒？為啥？”
　　“……”周離都無語了，“我看見妳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為啥？”
　　“因為妳很特殊。”
　　“噢……”
　　楠哥點點頭，臉上依然帶著失望，仿佛壹下子就少了很多樂趣。
　　最終是周離把她推出門的。
　　次日，早晨。
　　鄭芷藍很早就起床了，她在門口站了會兒，看著前方山谷中積蓄的雲霧怔怔出神——以往在她眼中，那壹團就是白茫茫的壹片，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它這麽美。
　　隨即收拾早飯。
　　壹有空她就停下來，靜靜打量四周，即使堆砌房屋的方石頭在她眼裏也是極好看的。
　　上面有著細小的反光的亮片……
　　周離則什麽也沒做，起床就坐在門口發呆。
　　實不相瞞，他今早連穿衣服都穿了半天，光是辨別正反就用了很久，好不容易辨別出來了，結果邊上的老妖怪來壹句妳穿反了，周離又連忙脫下來，這才發現是老妖怪騙他的。
　　真是氣人。
　　而他現在只能保證自己不是個盲人——走路沒有問題，不會輕易撞著桌子板凳，不容易摔跤。
　　但如果去陌生地方肯定不行。
　　尤其遇到臺階或者路面復雜的地方，他真的只能靠自己優秀的平衡力來保證不摔跤了。
　　至於廚房打下手、洗碗之類的，他是絕對做不到的，今早連牙膏都是槐序幫他擠的。也是直到這時他才切身體會到小鄭姑娘這些年有多不容易，而她能將生活過成這樣，簡直優秀得不可思議。
　　吃完早飯後，楠哥提著小鋤頭站在院子邊上，準備和鄭芷藍出去挖山藥。
　　壹群狗牽成壹條線走在前邊。
　　鄭芷藍看向周離：“我把清和留下來陪妳吧，有什麽事妳可以叫他。”
　　“不用。”
　　周離搖了搖頭：“我就坐在這，哪也不去，抱著團子大人安安靜靜的吹吹風、聽聽風聲和鳥叫就夠了。”
　　說著，他扭頭看了眼身邊大口啃梨的老妖怪：“況且我還有槐序呢……”
　　槐序聞言壹楞，眨了下眼睛。
　　“好。”
　　鄭芷藍帶著楠哥、清和及壹群狗走了。
　　周離遠遠看見他們沿著小路越走越遠，走到了側面的山上，壹時整個小院乃至整個村子，就只剩下他、槐序和團子這三只生物，眼前景象又很模糊，安靜得有些淒冷。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每次鄭芷藍都會站在院前迎他們來，又站在院前送他們走了。
　　在模糊的世界中，清晰的人兒是如此珍貴。
　　剛剛楠哥和鄭芷藍壹走，他幾乎立馬就感覺到了壹陣失落，可他明明昨晚才和鄭芷藍交換了眼睛、他也明明知道只消短短幾天後他就能和鄭芷藍換回來。
　　那鄭芷藍呢？
　　周離看了看槐序，又低頭看了看團子，壹時心裏竟升起了壹種只有他們在，這個世界才有意義的念頭。
　　團子仰著頭，眼睛亮晶晶的，和他對視，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情緒。
　　“周離妳怎麽了？”
　　“沒怎麽。”
　　“妳好像不開心，要團子大人陪妳玩嗎？”
　　“我就是覺得團子大人真好。”
　　“嘁嘁嘁，當然啦，團子大人全世界最好！”團子聲音清脆，說的話卻自戀得很，忽然，壹條毛絨絨的尾巴從她背後跑到了周離下巴前面搖晃著，這讓她有些驚訝，睜大眼睛盯著尾巴。
　　“團子大人的尾巴想找妳玩。”她想了想，覺得應該是這樣的。
　　“謝謝團子大人。”
　　“謝尾巴。”
　　“謝謝團子大人的尾巴。”
　　“不客氣的喔！”
　　於是他握住了團子毛絨絨的尾巴，順著毛發輕輕的撫摸著。
　　團子的尾巴看起來毛絨絨的，挺大壹根，其實裏面只有很細的壹小條。而且這玩意兒很調皮，周離摸著摸著尾巴就會從他手中抽出來，他重新抓住，摸壹會兒尾巴又跑，像是在和他玩捉迷藏。
　　突然，壹個播放著音樂的手機塞到了他懷裏。
　　周離：？？
　　只見槐序目光炯炯的看著他：“他們至少要壹個小時才會回來，閑著也無聊，刷會兒抖音吧？”
　　他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