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胡珊果然當天晚上就搬過來了，鋪蓋就放在趙芳之前住的那張床上，但當晚她沒敢在這張床上睡覺，而是跟平時關系不錯的吳娜擠在壹起睡了壹晚，第二天起來兩眼發腫，問大家夜裏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好像有人在走道中間走來走去，但腳步聲好輕，不像是人走的……”
　　周敏聽了很不高興，她最近聽多了宿舍鬧鬼的傳聞，覺得這樣對於死去的趙芳很不尊敬，於是冷冷說道：“妳什麽意思啊，難道我們宿舍鬧鬼不成，我怎麽沒聽見呢？”
　　“也許……妳睡得太熟了，那聲音很輕呢。”胡珊看著她，壹副膽戰心驚的模樣說道。
　　看她這樣又不像是說謊，周敏心裏不免也有點犯起了嘀咕，這時吳娜接過話頭說道：“沒準是妳聽錯了，把別的聲音聽成腳步聲了，妳看到人沒有？”
　　“我當時快嚇死了，還敢睜眼去看人啊！”
　　“哦，怪不得妳昨晚把我摟得那麽緊了，不過肯定是妳聽錯了，這世界上哪來的鬼啊！”
　　“也許吧。”胡珊無奈地聳了聳肩，沒再說什麽了。
　　吃完早飯，來到教室時大部分同學已經坐好了，周敏與劉媛媛按照習慣，到後排找了張沒人的空桌坐下。
　　坐在後排的是兩個住在隔壁宿舍的女生，壹個叫王梅，壹個叫李冬梅，兩人原本正在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麽，見周敏二人過來馬上不做聲了，而且神情有些奇怪，周敏便打招呼似的問了壹句：“討論什麽呢，這麽保密。”
　　王梅勉強壹笑：“不敢讓妳知道。”
　　“嗯？”周敏覺得很奇怪。
　　“是關於妳們宿舍的，說了怕妳害怕。”
　　周敏便猜到她們在說哪方面的事了，心下反感，但也有些好奇，追問道：“到底什麽事，說吧，我不害怕。”
　　王梅張了張嘴，猶豫了壹會兒，才俯下身，低聲對她跟劉媛媛說道：“昨晚，我在妳們宿舍見鬼了……”
　　“別胡說！”周敏忍不住瞪眼說道。
　　“妳聽我說完啊，昨晚半夜時候，我起來上廁所，路過妳們宿舍時候，往裏看了壹眼，看見壹個長頭發穿紅衣服的人在過道中間走來走去，我當時還納悶，誰這麽晚不睡覺幹什麽呢，但當時尿急嘛，也沒細看就進廁所了，出來之後特地往屋裏看，就沒見到那個人了，回宿舍後我突然想起來，趙芳死的時候穿的不就是紅衣服嗎，我當時都嚇死了呢，後半夜幾乎都沒睡，妳看我眼圈黑的……”
　　她後面說什麽周敏都沒聽見了，她在思索室友中有誰最近穿過紅衣服，答案是壹個都沒有，只有趙芳……再聯想起胡珊說昨晚聽見腳步聲壹事，竟與王梅所說不謀而合，心裏不免生出壹股寒意，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鬼？這不可能！周敏深吸壹口氣，打消了這個念頭。
　　當天，晚自習下課，回到宿舍，胡珊便壹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坐在吳娜的床沿上，半天不說話，劉媛媛便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胡珊掃了壹眼那張曾屬於趙芳、而今屬於自己的床鋪，皺眉說道：“我在考慮今晚怎麽過夜呢。”
　　“嗯？”劉媛媛歪頭看著她，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說：“妳就再跟吳娜壹起睡就是，不然跟我睡也行，這有什麽好為難的。”
　　胡珊苦笑道：“我既然搬來長住了，天天跟妳們擠在壹起睡也不是辦法，所以……”她頓了壹下，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咬牙說道：“我決定，從今晚開始自己睡了。”
　　劉媛媛偏頭看了看周敏，周敏聳了聳肩，對胡珊說：“妳要是真害怕的話，咱倆就換床睡，我對這種事沒什麽忌諱，也不害怕。”
　　胡珊帶著感激的神情看了她壹眼，搖頭說：“這倒不必，我其實也不是很害怕，再說咱們宿舍有四個人呢，就算真的鬧鬼……”她突然頓住，伸手捂住嘴巴，繼而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失言了。”
　　但所謂聽者有意，周敏聽到她說“鬧鬼”兩個字的時候，心下就微微壹驚，好在劉媛媛很快將這個令人不舒服話題帶過，說起最近看到的某個偶像劇的情節，與從衛生間洗漱歸來的吳娜大談特談起來，氣氛終於漸漸活潑起來。
　　周敏對偶像劇全無壹點興趣，但聽她們說著好像情節還不錯，於是有壹搭沒壹搭地聽著，壹邊又隨手捧起了那本《紅樓夢》，翻開來正好是“賈寶玉夢遊太虛”那壹章，那首被趙芳用紅線標註過的《枉凝眉》還在，但畫下這道紅線的人卻已經不在人間了，周敏心中不免有壹種“儂今葬花人笑癡，他日葬儂知是誰”的感慨。
　　當天晚上，周敏很晚才睡著，在夢中見到了久違的趙芳，地方還是在宿舍，自己躺在床上，趙芳就站在床前，壹句話不說，只是淚眼朦朧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種難以言說的情感。
　　就這樣與趙芳對視了很長壹段時間，周敏才醒過來，回想夢中的情景，周敏心裏十分困惑不安，她安慰自己這是日有所思的結果，絕對跟迷信說法扯不上關系，然而當她再次閉上眼睛時，趙芳的眼睛又在黯黑中出現了，就這麽壹眨不眨地望著她，讓她無法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響起的壹聲尖叫令周敏渾身壹顫，連忙坐起來，往聲音響起方向看去時，發現吳娜蜷著身子坐在床上，身上裹著被，壹臉驚懼地望著趙芳——不，應該說是胡珊現在睡的床鋪方向。
　　胡珊也被吵醒，頗有些緊張地問她：“妳看我幹什麽，剛才是妳叫的嗎？”
　　吳娜突然沖下床，光著腳向這邊跑來，然後就在周敏還在發楞的工夫，吳娜已經鉆進了她的被窩，並緊緊抱著她的胳膊，渾身打著顫。
　　周敏被她這樣子嚇得也不輕，忙問：“怎麽回事？”
　　吳娜沒有馬上回答，過了好壹會兒，她情緒稍稍穩定下來，也停止了顫抖，嘴裏喃喃說道：“這宿舍沒法待了，真沒法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