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10章 不婚

必齊之姜 by 六月禾未秀

2025-3-19 21:53

  冬去春來,霜雕夏綠。議論了壹整個季節,我被退婚的事情總算消停下去。這是個諸侯分封的亂世,總有比這件事更讓人心潮澎湃的話題。

  雲過天空,我的日子漸漸平靜下來。春風壹度,又是浸桃花白芷酒的時候了,諸兒最愛這酒。

  我送酒去他書房的時候,看見他正盯著壹塊縑帛出神,見我進來,慌忙把它塞進袖袋。我沒有究詰,諸兒這樣的人才相貌,收到幾幅縑帛,並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但隨即而來的是壹絲失落,我撇過頭,深吸壹口氣,給他壹點時間把縑帛藏好,我不能讓這種失落在心底發酵開來,那不是我可以企及的東西。

  我將酒放在他的案上,岔開話題道:“過些日子彭生就要生辰,我也不知送他什麽好。”頓了壹下,又道:“妳以前說嬰孩都是醜醜的樣子,如今他也不小了,怎麽還是這副醜樣子。姜姓多出美人,就算笨成糾這樣的,都是個美男子呢。”

  他笑,“糾哪裏笨了?還不是妳和小白合夥欺負他。”

  “我們哪有欺負他?妳看管夷吾像好欺負的嗎?他有軍師在,我們哪裏是對手!”壹說到糾,就讓我想起管夷吾。壹說起管夷吾,我就非要饒舌幾句才肯罷休。

  諸兒最會轉移話題,原本我們是要討論彭生的,卻被他引到了別處。這件事諸兒恐怕早就知道,只是他從來沒有對人說過,包括我。我也是後來聽小白說起的。

  諸兒的政務日益繁忙,我也沒有久坐,囑咐他這酒烈,小酌慢喝,不要貪杯誤事。他笑我羅嗦,倒像個管家婆了。

  我道:“父親已經為妳張羅婚事了,妳是世子,少不得三妻四妾。我壹個人不過壹張嘴,才說壹句妳就嫌麻煩,以後自然有厲害的來管妳。”

  他的臉皮抽動了壹下,大約是笑。我低下頭,再次告辭。諸兒將我送到門口,我擡頭道:“我已經讓果兒收拾東西了,妹妹也不是不識趣的,維鵲有巢,維鳩居之,妳的棲梧宮自有鳳凰來棲,可別叫未來的嫂嫂怨我。”本想說句玩笑話,話出口了又覺得沒什麽好笑的,只是臉上已經擺好了十足的表情,壹下子也收不回來。

  “婚事尚早,妳也不必這麽著急。”諸兒低著頭,並不看我。

  我們之間從未有過這種尷尬,我不想再呆下去,轉身就走。走出好遠,才想起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收攏回來。

  這次是我主動要搬走的,人大了,總要識時務。

  早上才吩咐果兒,她倒利索,我回去的時候都已經辦妥當了。見我回來,忙不叠地上前邀功:“公主,照您的吩咐,東西都搬回您的宮了,今天起就回嗎?”

  我苦笑,這丫頭的手腳也太俐落,倒不知是該誇還是該罵,連個能賴下的借口都不給我留。

  “公主……嗯……”見我並不高興,她又緊張起來。

  “辦得很好。看妳說句話都結結巴巴的,我就喜歡妳這樣的奴才,手比嘴快。既然都搬好了,今天就回吧。”能搬離諸兒的視線,果兒當然最高興,出了棲梧宮,再沒人能罵她了。

  ――――――――――――――――――――

  用過晚膳,我坐在案前讀書,偶燭施明,我被燒得煩悶,便放下竹簡到院子裏吹風。假山旁有譚活水,我脫了鞋襪把腳浸在水裏。冰涼的池水撫過腳面,頓時覺得通體順暢,暑意全消。我擺動雙腿,像兩只白玉槳打起水花,又招呼果兒去取些冰鎮的果子來吃。

  我向來不喜歡前呼後擁,人壹多就手雜嘴雜,凈添些鬧心的事。平日裏我只留果兒壹個人近身伺候,其他的人都支得遠遠的。她壹離開,便獨留我壹個。果子易得,取冰卻要費番功夫,壹時半刻也回不來。我壹個人呆坐了壹會兒,擡頭看天,棋布星陳,熱鬧得緊。倒是我這桐月宮,活脫脫壹個人間廣寒了。


  低頭嘆了口氣,想到諸兒,正要生出些哀怨來。倏然從背後被人攔腰抱起,未等我看清來人,才要驚呼,那人倒先開口了:“亂來!誰準妳把腳浸在涼水裏的?肚子再疼可沒人管妳。果兒呢?不仔細看著妳又跑到哪裏去了,這奴才少不得壹頓打。”

  有下人聽見這裏的動靜陸續從四面匯集過來,我擺了擺手,表示沒事了,讓他們都退下。

  我因久服庸醫的湯藥,身子偏寒,壹到月信就疼得死去活來。這本是女孩家的私秘事,我壹直沒有告訴他,他卻上心,替我當心著。我窩在諸兒懷裏磨蹭他,甚是得意。

  我道:“妳怎麽來了?”

  “不許我來嗎?好由著妳壹個人胡鬧。”諸兒將我放到榻上,取了幹布替我擦腳,又幫我穿上鞋襪。“我怕妳睡不好,特地過來看看。”

  我笑。這話我問得俗,他答得更俗,我和諸兒偏就是壹對俗人,超脫不得。我甚至想不起今天早上為了什麽才要搬出諸兒的宮,任性慣了,難得壹回明理知事,都沒堅持過半天。

  諸兒湊過來,歪躺在我身邊。半夏送我的桃花繡品橫在榻前,我指著上面的美人道:“像我嗎?”

  “像。前幾年還看不出來,如今越看越像了。”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我念著上面的字,嗤笑起來。我和半夏互贈壹詩,卻是好的不應,壞的應。

  果兒捧著冰鎮的果子進來,諸兒不許我吃這麽涼的東西,又呵斥了她壹頓。我也替她冤枉,自己又吃不成,只好賞她。

  眼看著好東西從嘴邊溜走,只能另尋補償。我留宿諸兒,他沒有推拒。失之果兒,收之諸兒,我也不算太吃虧。

  我環著諸兒的腰,還是平素睡慣的姿勢。但今天,總覺得有所不同。若不是父親為他選夫人,我也不會註意諸兒已經到了弱冠之年。照說我也有了月事,如果不是鄭國退婚,也早就嫁作新婦了。如今榻上躺著的是兩具長大成熟的身子,再不是驕兒騃女、竹馬之友了。

  我以前只當自己戀舊,睡慣了諸兒宮裏的那張榻,其實我戀的是諸兒這個人,只要他在,就算累塊積蘇,也照樣會有壹夜好眠。

  ――――――――――――――――――――

  次日壹早諸兒就離開了,我慢騰騰爬起來梳洗,正要往小白的書房去,果兒跑來遞給我壹塊縑帛。“公主,這好像是世子身上掉下來的。我……我也沒敢問,先拿來您看看。” 果兒三天兩頭挨他的訓,見他就像老鼠見貓似的,避君三舍。

  我看了壹眼,似乎就是昨日書房裏的那塊,我道:“自是他的,我現在哪來這種東西。我要去小白那裏,沒功夫看,妳還他便是。”

  這壹日,我身在小白的書房,心卻不知在哪兒,滾燙的茶水撒了鮑叔牙壹身,疼得他齜牙亂叫。近來我有什麽失常也不會有人責難,倒是托了鄭國世子的福。

  這陣子山戎舉兵再犯,鄭國世子又領軍來幫父親平亂。父親實在喜歡這人,舊事重提,卻遭他再次婉拒。推說以前沒幫過忙的時候尚不敢娶,如今解了齊國之難,才討了夫人回去,不是擺明了拿國家的軍隊、將士的性命換壹己之私嗎?

  初聽這話的時候,我撫掌大笑。以前他送縑帛珠寶討好我的時候,我對他也沒什麽印象,可他退了兩次婚,我倒是越來越欣賞這人了。即便是做戲,能作出這等官樣文章的,委實是個人才。

  先前的事才平息不久,平白又被刺激了壹回,我笑得前仰後合,別人當我犯了癡癲。我也不會和他們多費唇舌,身在宮廷,又尊為王女,自然就要有點被人無故揣測的度量。

  鮑叔牙換了衣服,小白婉言勸我回去休息。我笑道:“昨夜睡得好,無需再休息。既擾了先生授業,我也不在這兒呆了。嗯……不如去女媧娘娘的廟上燒個香,磕個頭,給自己求個好姻緣。”

  我並非想去求什麽姻緣,不過順著他們的意思說罷了。才起身推門,忽然想到壹事,轉頭問道:“鮑先生,為何夏殷不嫌壹姓之婚,周制始絕同姓之娶?”

  鮑叔牙楞了壹下,遂答:“天地之化,專則不生,兩則生。同姓而婚,懼不殖也。”

  “僅此而已?”

  “公主以為不夠嗎?”

  我又笑,“懼不殖也?鮑先生,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女媧伏羲就是親兄妹成婚,普天之下,率土之濱,莫非女媧娘娘和伏羲氏的子孫!”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