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長路漫漫

　　“駕——”
　　蹄噠蹄噠……
　　陰沈沈的天幕之下，壹支馬隊在荒原上飛馳，帶起滾滾塵煙。
　　夜驚堂披著黑色鬥篷走在最前，不時取出望遠鏡，打量在數裏開外的天空上盤旋的壹個小點兒。
　　後面的隊伍，則是青禾帶隊的冬冥部族人，中間跟著壹輛馬車，裏面坐著華青芷主仆。
　　華青芷莫名其妙被綁來了南朝，這段時間不是在旌節城的車馬行躲著，就是跟著大軍遷徙，基本上沒出門轉過。
　　本以為歸鄉之途遙遙無期，往後幾年都會待在這裏，甚至可能再也見不到爹娘，在南朝結婚生子，華青芷心情非常低落。
　　但忽然之間，就重新踏上了和爹娘重逢的路途，以馬隊的速度，很可能幾天後就回到爹爹身邊了，華青芷反而高興不起來了。
　　畢竟第壹次跟著使隊去雲安，留下了不少美好記憶——王家醫館的初遇、芙蓉園裏的偶然重逢、龍吟樓的詩詞交鋒，每壹件事都足以讓人回想半輩子。
　　而這次……
　　不算寬大的車廂裏，璇璣真人靠在了小榻上，臉頰酡紅手兒撐著側臉假寐。
　　“什麽壹起！”
　　華青芷看璇璣真人皮膚身段兒，說比她只大兩三歲她都信，這哪像六十多歲的老人家？她接過酒杯捧在手裏，仔細端詳：
　　“那是自然，勾陳部是四大部最強的，南依黑河，其他三面被群山環繞，到處都是關口比冬冥山難打的多。當年要不是司馬鉞不想死戰到底反叛，王庭再撐幾十年都不成問題……”
　　“哦，受教……”
　　而原本散落在燎原上的些許村鎮，都已經在戰亂中化為了空城，前行中除開偶爾撞見的兩朝斥候，瞧不見任何人。
　　“夜公子的書法，也是陸仙子教的？”
　　璇璣真人慢悠悠睜開眸子，先在夜驚堂賊手上拍了下，又左右打量：
　　“我聽說，殺、盜、淫、妄、酒，為道門五戒，陸仙子喝酒，是不是破戒了？”
　　在西北王庭覆滅後，西海諸部的領頭人便是勾陳部，司馬鉞明面上和各部壹起上貢，私底下卻和左賢王勾結，不交稅賦不說，還幫忙壓住各部換取北梁的好處，開荒種地悄悄發展。
　　咕嚕咕嚕……
　　夜驚堂直接無語，身來到車廂裏，把想要給他倒酒的華小姐扶起來，又轉過身握住水兒的團團晃了晃：
　　華青芷知道對面這位白衣仙子，是南朝萬人之上的女武魁，也是女帝和靖王的授業之師，稱得上文武雙絕、德高望重，她坐在這裏不說話，其實也有拘謹的成分在其中。
　　梵青禾因為不想在族人面前和妖女勾勾搭搭，壹直騎著馬走在外面，保持‘冬冥大王’該有的穩重神色。
　　華青芷本來也在偷偷猜這絕色仙子的年紀，聽見這話目露難以置信：
　　“陸仙子已經六十有三？”
　　不過這些話不太合適，夜驚堂迅速掃開了雜念，回頭看了眼：
　　“趕路無聊，開開玩笑解悶也沒什麽，要不妳也去喝點？”
　　“慧根好像是佛門的說法……”
　　聽見妖女又開始裝神弄鬼，忽悠起人家小姑娘，梵青禾心頭有點惱火，加快馬速來到了夜驚堂跟前，低聲道：
　　“驚堂，伱不管管她？都快把華小姐忽悠瘸了……”
　　？
　　人生難得幾次意料之外的經歷，卻如此無疾而終，想想難免有點遺憾……
　　璇璣真人對此不否認也沒承認，只是詢問道：
　　“想學？”
　　“看起來固若金湯。”
　　“謔~”
　　“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別過問，找妳的船去。”
　　夜驚堂對打仗並不是很了解，也沒在這些事情上深究，把目光望向了已經渡河的馬隊：
　　“看這隊人方向，是去黑簇城，難不成是和勾陳部聯絡？”
　　結果不曾想這清麗除塵的仙子，喝的酒比糙漢子都烈，入口和燒刀子似得，嗆的她悶咳了兩聲，眼淚瞬間就出來了：
　　“咳咳……”
　　“可惜不成器，都只學到了我這師父壹半的本事，平日裏都不好意思對外講。要說我教過最厲害的，還是夜驚堂，他的字便是我親手教的。”
　　長路漫漫頗為枯燥，青禾也不陪著她喝酒解悶，璇璣真人百無聊賴之下，幹脆坐起身來，詢問道：
　　“華姑娘，妳會喝酒嗎？”
　　此行去西海諸部，夜驚堂還得帶著華青芷去西海都護府壹趟，到時候沒法帶太多人入城，為了安全考慮，水兒也跟在了隊伍裏，擔任二號主力護衛安全。
　　……
　　“妳只能欺負她，不能欺負我，如若不然，我這次回冬冥山就不出來了！”
　　關外的景象和梁州大相徑庭，月余前梁王便帶著梁州軍抵達了燎原，把平夷城團團圍住，整個燎原都已經化為了戰場，時而便能看到小規模戰鬥的痕跡。
　　綠珠陪著敬酒，也給嗆了下，臉色通紅連忙放下酒杯，幫小姐順氣，同時插話道：
　　璇璣真人眨了眨桃花美眸：“妳不提，本道都快忘了。沒錯，我是玉虛山第十九代弟子，呂太清是我師兄。前輩什麽的顯老，不嫌棄的話，和夜驚堂壹樣稱呼我即可。”
　　夜驚堂過來之前，也從鈺虎笨笨哪裏了解過西海諸部亂七八糟的局勢，對此道：
　　“我們先聯合其他各部，只要配合朝廷打出了戰果，他們自然就跟著走了。朝廷這次派了重兵，即便沒有勾陳部，也不是啃不下西海都護府。”
　　梵青禾說到這裏，又道：
　　梵青禾驅馬壹路跟隨，此時站在了夜驚堂的身邊，示意河對面的壹座城池：
　　“那裏就是黑簇城，卡在黑河三角地帶，形似箭頭而得名，以前是王庭的軍事重鎮，專門用來防南朝北上。”
　　咚～
　　夜驚堂又把華青芷扶好，無奈道：
　　夜驚堂如此跟了兩天，本以為對方是想直接前往西海都護府，但在經過平夷城後，卻發現追蹤的隊伍，開始朝著西北方行進，慢慢抵達了黑河壹帶。
　　而被拉著喝了壹路酒的華青芷，本就不勝酒力，已經壹醉方休兩天了，此時正靠在綠珠身上歇息。
　　夜驚堂感覺水兒有點皮，見華青芷暈乎乎的估計記不住啥，擡手就在水兒腰後拍了下。
　　“我怎麽會不信，只是意外罷了，沒想到陸仙子看起來如此年輕，竟然能教出來三位人傑。我敬陸仙子壹杯。”
　　“意思是‘修行論心不論跡’？”
　　夜驚堂勾起嘴角：
　　“明白，壹起。”
　　車簾掀開，鋪面而來的便是壹股酒香。
　　梵青禾打團的時候，被妖女瞅著欺負，三娘凝兒還能幫她擋擋，這要是兩個人壹起，以妖女那又菜又愛玩的性子，指不定得把她坑成什麽可憐模樣，當下眼神微兇：
　　“勾陳部只要重歸王庭，第壹個挨打的肯定是他們。而妳和勾陳部有舊仇，萬壹妳上位後，故意把他們當耗材用，他們就是孤立無援獨面北梁……”
　　璇璣真人醒過來後就恢復了清醒，起身把華青芷扶著：
　　夜驚若有所思點頭，略微打量河岸後，轉身回到了馬車旁：
　　？
　　二十年下來，各部都吃不飽飯，唯獨勾陳部人口翻了壹倍，多出來的還是青壯年，放在西海諸部稱得上壹家獨大。
　　馬車上，華青芷挑起簾子，望向後方早已看不到的黑石關，努力回想著此行的經歷，卻發現腦子裏只有被綁走時的仿徨不安，以及那女高手亂說時的無地自容，再往後就成了壹片空白，似乎什麽都沒經歷。
　　璇璣真人當年為了教夜驚堂寫字，連蝴蝶結小褲都被抽走了，不過這些事不好明說，只是道：
　　璇璣真人是被師兄代師收徒，連師父都沒見過，年紀並不大。不過瞧見兩個小妮子好奇，璇璣真人還是開玩笑道：
　　“本道三歲上玉虛山，如今算起來，整好修行了壹甲子。”
　　“妳是西海諸部的人，哪怕親手殺了司馬鉞，勾陳部該重歸王庭還是會重歸王庭。現在勾陳部族內分歧大，主要是因為離西海都護府太近。
　　華青芷端起酒杯敬酒，很是鄭重的壹飲而盡。
　　眼見對方先開了口，華青芷放下簾子，把臉頰轉了回來，頷首壹禮：
　　“我平時不怎麽喝酒。”
　　雖然璇璣真人神態出塵於世，頗有‘世人皆醒我獨醉’的世外高人風範，但其性格就註定了不會想正經事，此時上下打量，只是在觀察華青芷的身材。
　　“她又不會喝酒，怎麽灌這麽多，出門在外的，遇上麻煩怎麽辦。”
　　夜驚堂光看這座城池修建的位置，就知道這裏是西北王庭的南方門戶，點頭道：
　　瘸了至少有壹條好腿，華小姐這……
　　梵青禾作為冬冥部的大王，對此道：
　　“妳也別太高看南朝，勾陳部頂在前面，後面就是昊山、冬冥山、巫馬部草場。若不是有妳這天瑯王後人站出來扛旗，西海各部都在觀望，梁王把頭打爛，也休想過面前這條黑河，敢孤軍深入去打西海都護府，就得被黑簇城的兵馬抄後路包餃子。”
　　璇璣真人衣襟盈盈壹握，無論形狀還是身材比例都很完美，但架不住徒弟閨蜜天賦異稟，先不說笨笨三娘這些，連凝兒都敢嘲諷她，她也不好和雲璃侄女比，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個旗鼓相當的姑娘，自然覺得順眼。
　　“？”
　　於此同時，馬車外。
　　璇璣真人端起酒杯，遞給半信半疑的兩人：
　　“不像？”
　　因為平夷城已經被完全圍死，周邊駐紮著梁王數萬大軍，前方來歷不明的馬隊，並沒有前往平夷城。
　　璇璣真人對於這個，自然是點頭：
　　綠珠雖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呂太清’這種活神仙自然聽過，見璇璣真人自稱是師妹，眼神訝異道：
　　“呂真人據說是山上的得道高人，已經七八十歲了，陸仙子是師妹的話，那今年……”
　　“我是冬冥部的祝宗，急行軍的時候喝酒像什麽話？”
　　聽見聲音，華青芷暈乎乎睜開眼眸，望了夜驚堂半晌後，來了聲：
　　“夜公子，我……我陪妳也喝壹杯……”
　　梵青禾昂首挺胸說了句後，回頭看了眼確定族人沒註意，又低聲道：
　　“還有，上次出門，妳身邊只有我和雲璃，天天找我幫妳調理身子，我也不說什麽。這次妖女跟著，妳……”
　　璇璣真人重新給兩人倒酒，語重心長瞎扯：
　　“外面有句老話，叫‘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說的便是修行之理。身動心不動，犯百戒亦在修行道上；身不動心動，苦修終身也不過是俗世癡兒……”
　　夜驚堂半點不信，不過口頭上還是順著梵姨點了點頭：
　　“水兒？”
　　西海諸部並非全是荒原戈壁，在過了燎原後，就到了黑河北岸的河西平原，算是西海諸部少有適合耕種的區域，由勾陳部和二十多個小部族統治，面積和梁州差不多大，等翻過昊山後，就到了玄昊部所在的區域。
　　嘩啦啦~
　　華青芷現在確實挺愁的，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愁什麽，眼見清亮酒液落入杯中，心頭倒是真起了幾分壹醉方休的念頭，當下往前坐了些，好奇詢問：
　　“聽說陸前輩是道門子弟？”
　　夜驚堂半蹲在車廂裏，剛把水兒扶正，背後的華青芷，就暈暈乎乎往下壹倒，額頭貼在了他背上。
　　“到地方了？”
　　“到什麽地方，要過河了，我去找條船。”
　　“知道啦。”
　　“陸仙子，要過河了，我去找條……條……”
　　蹄噠蹄噠……
　　——
　　壹行人如此往北方飛馳，追蹤著前方不知名馬隊的蹤跡，彼此保持著二十裏距離，由鳥鳥則負責當偵察機來回指路。
　　梵青禾搖了搖頭：“西海諸部現在算是北梁的領土，黑簇城這麽重要的地方，左賢王豈會放心讓勾陳部掌控。雖然地方是勾陳部的，但裏面有左賢王的軍隊，說是協防，其實防的就是勾陳部造反奪城，這些人去找左賢王的人也說不準。”
　　璇璣真人從旁邊取來三個小杯子，放在了兩人之間的小案上：
　　“壹醉解千愁，華姑娘看起來心情不怎麽好，說不定喝上幾杯，煩惱就全忘了。”
　　“大道至簡，殊途同歸嘛。來喝。”
　　華青芷作為女兒家，肯定還是希望容顏不老的，不過直接開口拜師未免還是太唐突，搖了搖頭：
　　“我只是好奇問問罷了。聽說，大魏聖上和靖王的文武藝，都是陸仙子教的？”
　　“我確實看不出來……陸仙子莫非練了道門的容顏不老之術？”
　　“出家人不打誑言，夜驚堂就在外面，不信妳去問他即可。”
　　夜驚堂在河對面，都能看到平原上的耕地和城池，人口也遠比冬冥部密集，因為燎原這邊兩國打仗，黑河沿岸還修築工事駐紮了不少兵馬。
　　“嗯哼，有點慧根。”
　　而車廂的對面，身著雪白裙子的璇璣真人，斜靠在小榻上，手兒撐著側臉，余光壹直放在華青芷身上。
　　“各部以祖宗為榮，勾陳部和巫馬部互相殺族長，都不算不可調和的矛盾，但給南北朝當狗，卻是不配進宗祠的大罪過。
　　華青芷好不容易才把酒勁兒壓下去，結果頭就開始暈了，聞言接話：
　　華青芷見到夜驚堂第壹眼，就是被其銀鉤鐵畫般的字跡吸引，聞言自然目露訝色：
　　華青芷是書香門第的嬌嬌小姐，體態纖長嫻靜溫雅，雖然不會武藝，但身段兒和璇璣真人屬於同壹類型。
　　“啊？！”
　　飛速前行的馬車上，綠珠坐在跟前，神色也挺失落，不這時候都已經出發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夜驚堂本來在用望遠鏡追蹤鳥鳥，聽見這話放下望遠鏡，眼神有點古怪，心道：
　　這能像咯？
　　啪~
　　結果不曾想，華青芷還沒徹底斷片，迷迷糊糊瞧見此景後還把臀兒捂住了，顯然是害怕夜驚堂也打她屁股。
　　夜驚堂自然沒順勢來壹下，囑咐水兒好好照顧後，就下了馬車，在附近找起了渡河的船只……
　　———
　　容阿關寫慢壹點，不是不想寫，確實精力不足，早上寫到現在就吃了個早餐，還只寫了這麽點，等疲軟狀態緩過去應該就好了or2
請幾天假緩壹下or2
　　寫的有點暈頭轉向，才發現前天的章節，把本來在燎原的紅楓湖，給寫到梁州荒骨灘去了，出了個大BUG。
　　阿關碼字太慢了，別人六千字，慢的話四五個小時，快的話兩個小時就能搞定，剩下的時間可以兼顧生活勞逸結合，甚至兼職都能保持更新。
　　但阿關不卡文的情況下，時速也就八百字，卡文壹章都寫不出來，基本上從起床寫到睡覺，沒社交也沒時間看書看劇玩遊戲，出門轉壹圈散心都得卡時間。
　　短期這麽寫沒什麽，但時間太長確實會出問題，這本書從去年八月開始準備，現在已經壹年零三個月，現在只要想東西就打瞌睡走神，沒靈感也沒激情，好不容易來狀態壹段時間，寫出壹點精彩的，過不了幾天又痿了。
　　換做前幾本書，這個字數就快完本了，最多再熬半個月的事兒。
　　但這本書不行，後面還有沙洲雪原天南的劇情，以及三四個女主的主要戲份，短時間寫不完。
　　所以請假幾天休整壹下，1號恢復更新吧，實在抱歉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