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晚風21
　　程闕的強盜邏輯讓商未晚怔楞片刻，尤其是他伸手戳在自己額頭上。
　　有種說不上來的親昵。
　　那種不該屬於他們這種關系中的親昵。
　　可偏偏這人吊兒郎當的，說話時也不是情人間呢喃的語氣。
　　喊她商老師的時候，帶著幾分不算刻意的陰陽怪氣。
　　落在商未晚耳朵裏，還是不舒服。
　　商未晚抿唇，反駁道：“生病不是辛苦加班造成的，所以我不努力工作就不會躺進醫院，需要支付大筆醫療費是悖論。”
　　程闕抱臂，好整以暇地聽她說。
　　壹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過來，在對視的瞬間，商未晚忽然想到壹個形容：看狗都深情。
　　於是她短暫地避開程闕那雙深情的眼睛。
　　卻又在片刻後不卑不亢地迎上去。
　　商未晚摒棄掉壹切雜念，低咳壹聲清嗓，試圖重新找回自己正常的聲音：“程先生，昨天很感謝妳送我來醫院。但現在我需要去換衣服，洗漱，上班。”
　　但剛經歷了重度脫水，發燒到昏迷的人嗓子還是無法恢復。
　　聲音變細之後說話就顯得有點夾，雖壹本正經地說話，聽起來卻像是示弱。
　　商未晚對著眼前的“人墻”，低聲說：“讓讓。”
　　程闕卻擡手按在她肩上，突如其來的重力讓商未晚腿壹軟，站在原地打了個踉蹌，差點跌倒。
　　但最後還是沒有狼狽地摔倒，她不大高興地看程闕：“做什麽？”
　　“妳就這點兒力氣。”程闕說：“還打算去上班？”
　　漫不經心的語氣透露著大少爺此刻的不耐煩。
　　商未晚自是知道她在挑戰程闕的底線，在他剛才不高興到堵在她面前時，商未晚就應該退卻。
　　畢竟昨天他送自己來了醫院。
　　但商未晚不是嬌養在籠中的雀，是需要搏擊長空的鷹。
　　她的天地不該是程闕給圈出來的這片地。
　　看得出來，如果她說寶萊壹個項目她能分到壹百萬到兩百萬，程闕會毫不猶豫地給她。
　　對程闕來說，這點兒錢不算什麽。
　　但對商未晚來說，她需要花六個月到壹年的時間，兢兢業業熬夜加班，壹次又壹次去調查，去寫報告，修正《招股說明書》，去挖掘壹家企業外在表裏所有問題，列出壹條條重大風險提示，將壹家企業包裝得完美，才能讓它順利上市，利潤翻數十倍，從而分到於她而言不菲的項目獎金。
　　其中，只要有壹點紕漏，她都有可能拿不到錢。
　　這些時間的辛苦就打了水漂。
　　並且會讓她的職業生涯多壹個敗筆。
　　往後想要跳槽時，都會被獵頭用這個失敗項目的經驗來衡量，連如此優質的項目都能搞砸。
　　若是讓她從壹堆爛項目裏挑，失敗率估計也很高。
　　獵頭都有衡量。
　　這行業裏新人更疊，天才不在少數，資本家要的是優質螺絲釘，所以她的被替代性很高。
　　不像程闕，天生就是資本家。
　　商未晚看著溫順，卻越過程闕往門口走，語氣平靜：“普通人生活都是這樣的。對我們來說，只要還沒昏倒在醫院裏，就可以去上班。”
　　程闕望著她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忽地氣笑了。
　　壹般女人遇到這種事兒，再加上還有他在跟前，不都是先裝可憐後示弱，能不去上班就不去上班，再過分壹點會讓他直接把寶萊的項目搞定，可以坐著就搞到錢。
　　如果商未晚剛才提了這些要求，程闕都會同意。
　　甚至昨晚他已經問了蘇堯，寶萊IPO項目的壹些細節，結果蘇堯那個不管事的傻缺，人已經飛到了澳門，正玩得興起，問他壹點兒正事屁都不知道。
　　還是蘇堯的秘書跟他說的。
　　蘇堯玩完以後才來得及八卦他，“幹嘛問我們公司的事兒？妳是對我們公司感興趣還是對那個美妞感興趣？”
　　程闕隨便扯了個借口，說最近也要準備上市的事兒，找他請教經驗。
　　壹眼就能看破的謊言，蘇堯還信了：“我聽說妳家的吉陵電子準備上市，投資銀行選好了嗎？要我說還是要選大的，萊星證券的負責人前兩天跟我吃飯，說我家這個項目要是交給他們，進度肯定比萬青快。”
　　程闕皺眉，只想從他口中套話，並不想聽他說這些有的沒的。
　　但蘇堯提到了商未晚。
　　“我就說女人不行吧。”蘇堯嘖了聲：“除了長得漂亮壹無是處。萊星證券說寶萊這麽好的項目，給他們的話最遲10月份就能申報上市。”
　　“10月份？”程闕語調上揚。
　　蘇堯點頭：“對啊。要不是違約金太高，我說什麽都不跟萬青合作了。當初也不知道我哥看上萬青什麽了，還點名讓商未晚那個女人來做，妳說他是不是看上商未晚了？”
　　程闕：“……”
　　“妳他媽成天腦子裏除了男女那點兒事就沒別的了是吧？”程闕站在樓道裏，燃盡壹支煙，將煙蒂扔進垃圾桶，又拿出壹顆薄荷糖。
　　冰涼的味道侵略舌尖，樓道裏的聲控燈暗掉。
　　他整個人隱入黑暗，也讓他愈發不耐心。
　　“咋了？”蘇堯說：“不然妳還能想到什麽理由？照我看商未晚能力也就那樣，不過投行裏很少出美女，搞金融的那幫都他媽是男的，還壹個比壹個長得醜，每次出去談都不好玩。”
　　程闕忽地想起那天被蘇堯約到飯局上的場景。
　　為了讓飯局上好玩，所以商未晚和那個實習生成為了“靶子”。
　　男領導維護都沒多大用，不把在場的兩名女士喝到爛醉，這場飯局就不算盡興。
　　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爛主意。
　　偏偏還流傳了下來。
　　程闕正要罵蘇堯，結果聽蘇堯問他：“妳家老頭子終於舍得讓妳進公司了？我就說那麽大的家業，不留給妳要留給誰？妳弟才小學，等他長大能繼承家業，老頭子都不知道見幾回閻王了。而且以前那些事又不怪妳，妳哥不小心……”
　　“蘇堯。”程闕忽地冷聲喊他。
　　蘇堯侃侃而談的話戛然而止，隔著手機聽筒也後背發涼，“怎麽？”
　　“有些話不能說。”程闕說：“還有，妳哥看人跟妳不壹樣，是因為對方有能力才用。”
　　“那萊星證券的人跟我說10月份……”蘇堯激動地反駁，卻被程闕厲聲打斷：“IPO的申報是有時間限制的，申報基準日是每個季度的最後壹天，而且在確定基準日之後的半年內進行申報。三個月就能完成的IPO項目就像是妳現在拿壹百萬，有人說明天翻倍兩百萬給妳，不是違法就是詐騙。”
　　蘇堯：“……”
　　在蘇堯還沒反應過來時，程闕已經掛斷了電話。
　　程闕幾乎壹夜未眠，給商未晚想到了所有退路。
　　寶萊這個項目，還有之後的吉陵電子的IPO，以及壹封去萊星證券的推薦信。
　　再加上現金五百萬，是程闕給商未晚準備的分別禮物。
　　結果商未晚的行為出乎他意料。
　　可以說打了他壹個措手不及。
　　本以為會得到商未晚的示弱，但商未晚做什麽？
　　還他醫藥費，還給他上課，拖著病懨懨的身體繼續去上班。
　　而且還明說這醫院不在醫保卡報銷範圍內，醫藥費貴得她有點付不起，但她會咬牙付的。
　　程闕還沒聽過醫保卡是什麽，查了以後才知道是五險壹金中的醫療保障險，去公立醫院可以報銷80%的費用。
　　而商未晚上班會交五險壹金，醫保卡裏的錢肯定能覆蓋她的醫藥費。
　　程闕帶她來的這家醫院是私立醫院，不屬於定點醫療機構，看病都是自費。
　　但很多專家都是從國外挖過來的，私密性好，環境也更好。
　　他們生病基本都是來這家醫院，也不需要付錢。
　　明季集團在這家醫院有股份，他再怎麽跟家裏鬧齟齬，也還是明季集團的二公子。
　　只要他回去找老頭子，服軟或是低頭都可以。
　　無論是吉陵電子的IPO項目，或是其他的東西，他都能拿到。
　　但他跟老頭子現在是水火不相容的狀態。
　　不過昨晚，他甚至想到要為商未晚去找老頭子要吉陵電子有限公司IPO項目的話語權。
　　思及此，程闕站在原地氣笑了。
　　敢情他昨晚都是自作多情？
　　成，算他賤。
　　這種事兒往後必然不會再發生。
　　即便商未晚求到他面前來，他也得考慮壹下。
　　早上七點，陽光剛剛蘇醒，商未晚從醫院裏出來後才想起沒有車鑰匙，也不知道車停在了哪，只能站在壹樓發消息問程闕。
　　結果消息剛發完，電梯門打開。
　　程闕從電梯裏走出來，她正要揮手喊程闕，卻見壹個女人言笑晏晏地湊過去跟他打招呼。
　　女人長得很漂亮，是溫柔甜美那掛。
　　商未晚在電視gg裏見過，應該是當紅女明星。
　　見到程闕後她主動摘下墨鏡，聲音嬌滴滴的：“程少，好久不見啊。這段時間我去「願」怎麽都沒見著妳？是專程躲著我嗎？”
　　程闕不動聲色地退開兩步：“沒有。”
　　“我還說找妳玩牌。”女人委屈地抱怨：“沒有妳，我都沒什麽好的牌搭子了。妳什麽時候有空，再陪我玩牌唄。”
　　程闕仍舊冷淡：“再說。”
　　“哎呀。”女人擡手拍他的胳膊，嬌嗔道：“就算咱們之間結束了，人家好歹也跟了妳壹段時間，怎麽翻臉無情呀？程少，我也是會傷心的。”
　　柔若無骨的身段配上嬌嗔的聲音，悠揚婉轉，就像籠中養了許久的嬌雀。
　　壹顰壹笑滿是風情，每壹句的尾音都停頓得恰到好處。
　　極容易引起人的同情。
　　這樣隨意輕松的姿態也是商未晚學不會的。
　　商未晚站在那兒正準備走，就聽女人問：“程少，我聽說妳認識何楚熙導演，改天介紹給我認識壹下唄，我想演他新電影《極光》。”
　　程闕微頓，猶豫幾秒。
　　女人走過去撒嬌，揪著他的衣袖，“好不好嘛？求妳了。”
　　程闕不動聲色地松開她拽著自己袖子的手，“改天有時間，我讓王昶聯系妳。”
　　女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沖著他甜甜壹笑，wink了下：“謝謝啦。程少妳真好。”
　　程闕沒再說什麽，正要走時，就見女人回頭問：“對了程少。妳身邊最近有沒有女人呀？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最近挺空的。”
　　程闕微壹擡眼，剛好和站在大廳裏的商未晚目光相對。
　　商未晚說不上來什麽心態，就像是看戲看到最精彩處，卻被人抓包。
　　略顯尷尬地轉過頭，轉身往外走。
　　而女人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了然地笑道：“程少眼光最近越來越高了呀。長得好漂亮壹妹妹，不知道是不是也打算出道？”
　　“比妳大。”程闕單手插兜，回頭斜睨了她壹眼：“齊菁，妳話太多了。”
　　齊菁頓時捂住嘴，表情單純：“不好意思程少，壞妳的好事了。”
　　程闕沒再理會，疾步離開。
　　而齊菁在他走遠以後，表情恢復冷漠。
　　壹旁的助理低聲說：“菁姐，看來程少對您還是有幾分心思的。您想要何導的新電影，他直接就答應了。不如趁此機會就……”
　　“就怎麽？”齊菁抱臂冷笑：“嫁給他當明季集團的少奶奶啊？可別做夢了。”
　　電梯裏，齊菁清醒地說：“程闕那個人，別看我跟了他幾個月，也就跟著他去「願」打了幾次牌，去了些不入流的場子，都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們辦的。正經的地兒他可從來沒帶過我，都他媽沒跟我上過床，好幾次進了酒店，都是把我壹個人扔在那。不是陽/痿，就是有病。”
　　說起這些事，齊菁就無語得不行。
　　跟程闕在壹起的那幾個月，程闕純純把她當工具人用。
　　就因為她牌技好，所以常去「願」跟那些公子哥兒們打牌。
　　說是程闕的女友，程闕卻沒給她任何女友的排面。
　　齊菁甚至還想過給程闕生個孩子來綁住他，母憑子貴進入程家大門。
　　但沒想到沒程闕發覺，說分就分了。
　　不過跟程闕在壹起的那段日子，齊菁的資源格外好，出演了名導的女壹號，拿了好幾個高奢代言。
　　短短幾個月，讓她從娛樂圈戲紅人不紅的三線小花，壹躍成為女頂流。
　　哪怕分開以後，她刻意來醫院“偶遇”程闕，求到他面前，程闕也還是會幫忙。
　　助理聞言震驚，“不是吧？程總頻繁換女人不會就是因為他那個吧？”
　　齊菁憤憤道：“很可能。不過他這個人倒是挺好的，除了不能給妳愛，給妳名分，剩下的什麽，只要不過分，什麽都會給。”
　　念及這些，齊菁忽地感慨道，“也不知道什麽女人才能入了程闕的眼。這種男人，天生沒有心。誰愛上誰遭罪。”
　　幸好她當年及時止損，沒在他身上費太多心思。
　　助理附和：“剛才那個女生真的好漂亮，要是出了道，再加上程總的資源，大概能血洗娛樂圈。”
　　齊菁勾唇笑笑：“也得看她能跟程闕多久。再說了，程闕那人啊，吃軟不吃硬，要是太剛烈，程闕可沒心思跟她玩，沒多久就得被甩了。”
　　兩人的討論僅止於電梯間，壹出電梯就自動跳過了這個話題。
　　商未晚並不知道她們兩人已經猜測了壹番她與程闕的關系。
　　她站在醫院正門口，略有些刺眼的陽光傾泄下來，她瞇了瞇眼，擡手去擋陽光。
　　她在等程闕跟那個女人聊完，然後把她的車鑰匙還給她。
　　在等待的過程中，商未晚的心思百轉千回。
　　雖然早就知道程闕這人花心浪蕩，身邊鶯鶯燕燕無數。
　　他就像壹棵樹，無數鳥在其樹枝上停留，沒有哪只鳥會獨得他偏愛。
　　卻因為他枝繁葉茂，能為鳥兒提供可靠的避風港，所以鳥兒們會飛蛾撲火似的往上停靠，在上邊築巢安家，甚至繁衍新的生命。
　　但從未想到，他這棵樹是可以隨時自斷枝丫的。
　　斷了枝丫還能再長出新的枝丫，而鳥兒們會不小心摔下去，粉身碎骨。
　　商未晚之前看見他在商場裏跟二十出頭的女生壹起逛，溫柔耐心。
　　今天又看見他跟舊相好在醫院電梯門口閑聊。
　　估計跟過程闕的女人不計其數，壹卡車都拉不完。
　　商未晚扯唇譏諷笑笑，也不知是在笑什麽。
　　大抵是笑早上在醫院醒來那壹瞬，睜開眼看到了在病房守夜的程闕內心閃過的感動吧。
　　這些好，程闕也不知道給過多少人。
　　商未晚亦是在理智與感性中掙紮之後，才拒絕程闕提議的。
　　最終還是理智更勝壹籌。
　　而此刻的場景證明，商未晚的選擇是對的。
　　這世上誰都不可靠，尤其男人。
　　商未晚正想得出神，壹串鑰匙自上方懸掛而落，在商未晚眼前晃了晃，把她遊離的思緒拉了回來。
　　程闕聲音清清冷冷，“妳醫藥費我沒交。沒花錢，妳也不用給我轉。”
　　商未晚拿了鑰匙，進退有度地說：“行，謝謝妳昨天的照顧。”
　　“怎麽謝？”程闕單手插兜，側目看向她。
　　陽光在她肩膀和眉眼間跳躍，給她蒼白的臉上鍍了壹層漂亮的光，卻也遮不住她的虛弱。
　　尤其是沒有氣血的唇色。
　　“改天請妳吃飯吧。”商未晚坦蕩地說：“妳沒什麽缺的，我能做的也只有這個。”
　　“改天是哪天？”程闕追問。
　　商未晚微怔，卻又很快回答：“等妳有空的時候，挑個周六日的中午或晚上，我應該有時間。”
　　程闕勾唇笑道：“妳挺忙的。”
　　“還行。”商未晚說：“我上班要遲到了，先走了。”
　　說著挺著高傲的脊背往前走，程闕站在原地能看到她瘦削的背影。
　　分明高傲、剛烈，是程闕最不願打交道的那類人。
　　卻在那瞬間，程闕出聲喊她：“商未晚。”
　　商未晚腳步微頓，逆著光回頭，長發隨風揚起，壹張臉漂亮到毫無攻擊性，卻精準地狙擊了程闕此刻的心。
　　程闕盯著，有壹刻失神。
　　“嗯？”商未晚站得筆直，尾音輕輕往上揚：“還有什麽事？”
　　程闕被陽光刺了眼，往別處轉了目光，隨性又散漫地問：“妳不吃早飯？”
　　商未晚說：“時間來不及。”
　　程闕疾步走上前，從她手中奪了車鑰匙：“我開車送妳去。”
　　商未晚剛要拒絕，就見程闕大步流星地走在她前邊，聲音和著風傳來：“要麽讓我送妳去，要麽妳就別去。我可不想晚上還得把昏迷的妳送醫院。”
　　程闕覺著自己這借口還不夠，於是上車後隨意扯了句：“到時候被周悅齊和趙南星知道，我得被煩死。”
　　商未晚坐在副駕，系上安全帶，低斂眉眼道：“妳不說，齊齊和南星是不會知道的。”
　　“總不能妳都死醫院了。”程闕說：“我都不告訴她們。還有，妳要是死醫院，我賠不起。”
　　商未晚望向窗外，下意識地苦笑：“妳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有人找妳麻煩的。”
　　語氣失落，說完之後就閉上眼窩進副駕駛，好似被觸及了什麽傷心事。
　　程闕自覺失言，壓低聲音道：“我開個玩笑。”
　　他說：“壹個感冒，死不了人。”
　　商未晚在車上又迷迷糊糊地犯了會困，直到車子快駛到她家小區外時她才醒來。
　　程闕車技還算穩，壹路沒怎麽晃。
　　直到車子在小區外停穩，商未晚下車回家去洗漱換衣服。
　　程闕就開著她的車在附近找早餐店，買了壹份清淡的粥，三個包子。
　　包子就跟他拳頭大小差不多，他在三個和四個之間猶豫，只買了三個。
　　商未晚怕遲到，動作也很快，到小區外時程闕正站在車外抽煙。
　　煙抽了壹半，商未晚喊他：“要不我先走，等會兒我給妳打車。”
　　程闕滅了煙走到她跟前，“河還沒過完就拆橋？”
　　說著把手裏的早餐遞給她：“上車，我送妳過去。”
　　商未晚發怔，也不知道之前還在病房裏跟她針鋒相對的男人，怎麽壹下就變了性子。
　　在她發怔時，程闕坐在車上按了聲喇叭，這才喚醒出神的商未晚。
　　她匆匆忙忙上了車，壹邊系安全帶壹邊道：“我可以自己去的，妳這樣我有點不習慣。”
　　“什麽不習慣？”程闕吊兒郎當地揶揄：“有男人給妳開車還不好？”
　　“不是。”商未晚先下意識地否認，後又點頭：“算不上不好吧，但也感覺壹般般。”
　　程闕：“……”
　　車子平穩駛在路上，程闕開著這輛跟他身價壹點兒都不相符的破車，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什麽，非要在這美好的清晨給自己找罪受。
　　死乞白賴地湊到她車上當司機，結果就聽到這種讓他吐血的話。
　　程闕都氣笑了：“商未晚，妳是不是有被虐癥？”
　　“沒有。”商未晚掰了口包子放進嘴裏，是她喜歡吃的豆沙餡，不過這家的包子味道甜得有點膩：“我習慣了方向盤握自己手裏。”
　　程闕余光掃到她，回家換了身米色的職業套裝，但嫌車裏熱，脫掉外套放在壹旁，襯衫是蝴蝶結領，袖子挽起壹截，如同蓮藕般的小臂白得晃眼。
　　為了掩飾自己的虛弱，她塗了壹層口紅，看上去像新鮮的烏梅。
　　壹點點掰著包子餵進嘴裏，還挺……可愛。
　　程闕的心不小心被戳了壹下，但很快收斂回心思，冷聲回她的話：“握自己手裏有什麽好？開車多累。”
　　“累嗎？”商未晚詫異：“我覺得很自由。”
　　下班以後回到車內，雖然還要開很久的車才能回到家。
　　但她已經縮到了壹個安全環境內，能讓她從高跟鞋換成平底鞋，不疾不徐地享受自己的時間。
　　“別人給妳開車也很自由。”程闕說：“我現在開車也是把妳送到妳的目的地，而妳能坐在那兒吃包子。”
　　“但妳可以選擇下車走掉。”商未晚說：“幻象是壹時的。如果是我自己開車，我可以選擇往左邊路口，也可以選擇走右邊路口。但現在選擇往哪個方向走，是妳掌控的。”
　　“妳可以指揮我。”程闕說。
　　商未晚頑固搖頭：“這不壹樣。”
　　程闕這種從小就有人給他開車的人不懂商未晚的堅持。
　　商未晚也知道跟他說不通，於是安靜地喝粥吃包子。
　　程闕忽地問她：“妳就不覺得這早餐很廉價？”
　　還記得以前他要帶某個女人去壹個聚會，女人喊他買壹份早餐帶過去，程闕便喊王昶去買，很簡單的豆漿油條，甚至那還是王昶最喜歡吃的壹家店，連程闕也覺得還不錯。
　　結果女人掛了臉，話裏話外都是嫌早餐廉價，沒想到程闕這種身家的人會買這種早餐。
　　程闕那天帶她去完聚會便跟她宣布結束。
　　本來就是看中了她的社交能力才選擇她，但她太事兒了。
　　而商未晚只安靜地吃著清粥包子，壹點兒怨言都沒有，還跟他平靜地討論方向盤到底要握在誰手裏更有安全感這種問題。
　　平日裏程闕若是主動開車，旁人都會高興死了。
　　結果商未晚還有點嫌棄。
　　是的，嫌棄。
　　程闕從商未晚眼神中感覺到的就是這個態度。
　　商未晚卻瞟了他壹眼：“妳是想諷刺我還是想諷刺妳自己？”
　　程闕不明所以，散漫地笑道：“我諷刺妳幹嘛。”
　　“妳是想說因為我廉價才給我買的廉價早餐。還是想表達我吃了妳買的廉價早餐竟然沒生氣，妳覺得不可思議。”商未晚提出他這話的可能性，隨後兀自道：“早餐雖然廉價，但我附近只有這種廉價的早餐，妳買也是理所應當。”
　　程闕又壹次解釋：“我可沒覺得妳廉價。”
　　相反，這女人可太貴了。
　　多少錢都收買不了。
　　商未晚倒是知道他沒惡意，因為他說話時散漫隨性的態度只是閑聊，沒有任何針對性，所以才心平氣和地跟他說：“飲食所存在的基礎需求是填飽肚子，其次是味道，再往上是美觀。就像需要層次理論壹樣，我現在只需要填飽肚子就行了，清粥和包子很適合我。”
　　程闕聽她慢條斯理地說完，認同地點頭。
　　商未晚繼續道：“而且妳能屈尊去給我買早餐，光是這份心意就很難得。就算早餐不好吃，我也不應該去責怪妳。太沒禮貌了。”
　　商未晚平靜地說話時很溫柔，不疾不徐地表達自己的觀點，不卑不亢，溫和有力。
　　是那種在嘈雜環境中也可以讓人安靜下來聽她說話的那種。
　　聽她如此溫柔的說話，可以讓浮躁的人心不自覺平靜下來。
　　程闕躁動的情緒也在壹定程度上被撫平，聽她這麽說下意識溫聲問：“這個早餐不好吃？”
　　商未晚剛好掰了壹塊下來，還沾著滿滿的豆沙餡，看向他回答：“還可以，蠻甜的。”
　　恰巧遇上紅綠燈，車子停下，混跡在車流之中。
　　鬼使神差地，商未晚將手上那塊遞到程闕嘴邊，程闕也下意識張開嘴接。
　　溫熱的唇掠過商未晚泛著涼意的指尖，商未晚飛速縮回，臉頰忽地有些泛紅。
　　不知是不是被前方的紅燈映照過來染紅的。
　　狹小的車內空間裏，氣溫忽然升高。
　　程闕的余光掃到她低下去的頭，微微泛紅的耳垂，忽地勾唇輕笑：“是挺甜的。”
　　隨後又評價道：“甜的發膩。”
　　商未晚耳側的頭發垂下來，遮住緋紅的耳垂，刻意不再看程闕。
　　她掰了壹塊包子放到嘴裏，唇剛好壓著程闕的唇剛才碰過的地方。
　　指尖都有些灼熱。
　　程闕這個人好似有種神奇的魔力，跟他同處壹個空間裏，總會不自覺被他蠱惑。
　　或許是那雙深情的桃花眼太有欺騙性。
　　商未晚正胡思亂想著，就聽程闕溫聲道：“給我再掰壹口，有點餓了。”
　　兩個純愛戰神湊在壹起。
　　互相吸引不自知的那種曖昧感~我寫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