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上帝悖論

“那我能依靠什麽……？”齊夏看向窗外，淡然地回答道，“靠「武力」？靠「信息」？靠「人脈」？靠「回響」？”

許流年緊緊地抓住方向盤，壹言不發的抿著嘴唇，望著前方。

是的，齊夏幾乎沒有能夠依靠的東西，他能夠依靠的僅有他自己的大腦。

“我還有什麽呢？”齊夏慢慢瞇起眼睛，眼中只剩壹望無際的絕望，“能夠看得見的東西我壹個都沒有，現在連看不見的東西都要失去了。”

“看不見的東西……”

“人類就是這樣。”齊夏輕聲解釋道，“當對壹切東西都感到絕望時，會妄圖尋找壹個「精神寄托」。但很多時候這個所謂的精神寄托既看不見也摸不到。她只是沈在每個人心底裏壹個關於「生」的線索而己，但是這個線索對我來說越來越縹緲，我眼看就要失去她了。”

齊夏望向車窗外的身影格外的落寞，他仿佛在無邊漆黑的宇宙當中孤獨燃燒的小小燭火。

“所以妳的意思是……？”許流年知道現在的每壹句話都需要萬分謹慎，畢竟齊夏正在「回響」。

他的心念壹動，整個「終焉之地」就會動。

畢竟他的每壹個念頭、說出的每壹句話都有可能徹底改變整個「終焉之地」的格局。

“我很想念她。”齊夏低聲說道，“我所有的動機、我拼盡壹切的原因，都是因為她還在，所以妳們怎麽耍弄我都可以，唯獨不可以拿「余念安」耍弄我。”

“齊夏……我沒有耍弄妳的意思……”許流年聽到齊夏所言表情也變得失落起來。

這個男人或許根本不像他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麽堅強，這裏的人無論最終目的是什麽，都需要踩著齊夏才能夠達成目標。

所以齊夏並不需要犯什麽錯，只要他還是齊夏，就必須要承受所有人的「局」。

他甚至有可能徹底的死在這裏，只因為他是齊夏。

他是局中壹環，亦是局。

“但妳真的不相信文巧雲比妳更強大嗎？”許流年最後壹次試探性地問道，“她當年也是能夠站在青龍和天龍面前的人，或許只是因為壹次小小的差錯，導致她沒有壹首活躍……”

“這是「上帝悖論」啊，許流年。”齊夏打斷了許流年，隨後嘆了口氣，依然看向車窗外。

“上帝悖論……？”

“沒錯。”齊夏點點頭，“假如這個世界上有壹個無所不能的神，那麽他能夠創造出壹塊自己搬不動的石頭嗎？”

許流年聽後仔細思索了壹下，感覺這確實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假如無所不能的神能夠創造出這塊石頭，那他無法將石頭舉起來，就證明他不是「無所不能的」，他若創造不出來，依然不是「無所不能」。

“所以妳在指什麽？”許流年問道，“「上帝悖論」又能代表什麽？”

“代表了我創造不出文巧雲。”齊夏轉過頭，用那雙悲傷的眼睛看向許流年，“我若認為整個「終焉之地」有人比我更強，我便不可能如此絕望，也不可能獲得如此強大的「回響」。所以我即是「神」，而文巧雲便是「我搬不動的石頭」，這麽說妳明白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許流年車速驟減，隔了好幾秒才重新穩住方向盤，穿過了幾條橫在道路中央的黑線之後重新加速。

“妳是說……正是因為妳比所有人都要絕望，所以才會獲得「生生不息」……”

“我有依靠嗎？”齊夏反問道，“我們在這裏的時間己經超過三十年了吧？若這裏真的有壹個依靠，可以讓我全力輔佐或是稍微安下心來，我又怎麽可能走到今天這壹步？”

此時許流年才徹底明白自己在這場所謂的「局」當中到底有多麽的無力。

自己的記憶保留了幾十年，每壹個輪回都在重新考慮前進的「路」。

而齊夏的記憶幾乎保存不住，卻在幾十年前為以後的自己鋪下了壹條「路」。

這就是自己和齊夏的差距。

“我輸了。”許流年說道。

齊夏聽到這三個字，慢慢轉過頭來，沈聲問道：“我沒有和妳對賭，何談「輸」？”

“我不是輸給了妳，而是輸給了這個世界。”許流年苦笑道，“齊夏，妳真的很厲害，現在我只剩最後壹個計策了。”

“「計策」……？”齊夏揚了壹下眉頭，“對我的？”

“沒錯。”許流年點點頭，“我現在要對妳使出壹個計策，這個計策是我們能否逃出這裏的關鍵。”

“好，妳說，我聽。”

“我有壹個計劃，這個計劃或許聽起來會非常離譜，但也是壹條我們能夠逃出去的「路」。”

齊夏沒有說話，只是伸出壹根手指，輕輕地敲打著車窗。

“去思考吧……齊夏……只要妳能用潛意識告訴自己，我們所有的人都己經逃到了外面，那按照「生生不息」的特性來說，外面壹定會出現我們的「復制品」，那時候我們……我們……”

許流年的表情越來越痛苦，雙眼也逐漸泛紅。

“那時候我們就成了「復制品」。”齊夏說道，“這樣對嗎？”

“不對嗎？”許流年帶著哭腔苦笑壹聲，“我們還有什麽其他的辦法嗎……？現在所有人都想要利用妳的能力……而我也是其中壹員，雖然我不如他們聰明……”

“我……我……雖然……”

許流年將車子緩緩停下，然後將頭深深地埋下去，她鼻子壹酸，泣不成聲。

“齊夏，我不知道妳相不相信我……就算我不如這裏所有的人聰明……就算我的做法經常看起來很傻……但我的「最終目的」絕對是最無私的那個……我設立的所有「局」，從頭到尾都沒有把我自己考慮在內，我只希望整個「終焉之地」能結束這壹切，哪怕是用壹個眾人都不接受的方法……哪怕我粉身碎骨，哪怕我灰飛煙滅……”

許流年趴在方向盤上痛哭流涕：“但我真的很無能……不必說我所做的局能夠被人看破……就連我現在說的每壹句話都會被上面的人聽到……”

“可我們不能認輸。”齊夏輕聲說道，“作為復制品在這裏活著，然後結束自己荒誕的人生，妳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