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2節 小塞姆

啟示大陸，東海沿岸黎明小鎮，聖響農場。
小塞姆從農場主的房間匆忙的跑了出來，他的臉色蒼白，手還在不停的發顫，整個人仿佛丟了神壹般。
直到他在拐角處撞到了送酒女仆，才讓他回過神來。
“小塞姆？妳怎麽會進莊園內部，妳難道不知道，主人最討厭奴隸跑進……”送酒女仆話還沒說完，突然楞住了，目光直直的看著小塞姆的手。
大量的血跡，布滿在小塞姆的肘部到手袖，再到他的手掌。
送酒女仆不敢置信看著小塞姆，又往小塞姆跑來的方向看了看，手指顫抖的指著他：“妳，妳是……”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塞姆臉色有些驚慌，壹把揮開女仆的手，朝著外面跑去。
在小塞姆跑走沒多久，他清楚的聽到送酒女仆的尖叫聲。
“我不是故意要殺他的，不是的，是他在逼我。”小塞姆嘴裏反復念叨著，當他沖出莊園大門，看著外面遼闊的農場，還有來來往往的牧民時，他的眼神倏地變得深幽了些：“不行，現在這樣出去會被發現的，我要冷靜下來。”
“殺了他，殺了那個畜生，我如果被逮到肯定要死。我必須要離開這裏。”
小塞姆深吸壹口氣，強自鎮定下來，脫掉染血的外套丟在汙水坑，走到壹旁的水桶旁，將手上的血清洗幹凈。
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朝著外面走去。
壹路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小塞姆，有人也發現了小塞姆臉色蒼白詢問了幾句，不過都被他以疲累為由打發了。
直到他快要走到農場大門附近，後方才傳出了喧囂與叫喊抓捕聲。
小塞姆的正前方已經沒有幾個人，他沒有回頭去看情況，毫不猶豫的向著外面跑去。
他的運氣很好，農場門口的守衛還沒得到消息，守衛並沒有攔住他，讓他得以沖向了野外的小路。
壹路奔跑的密林中，小塞姆才稍微松了壹口氣。
不過剛放松沒多久，他便又警惕了起來。因為他回頭看了壹眼，發現他壹路走來踩爛了許多枯枝，沒有外套遮掩，手臂上也掛出血痕，地上時不時有留紅。
“肯定會被追蹤的人發現。”小塞姆：“不能停，繼續跑。”
小塞姆繼續朝著深幽的森林跑去，這壹次他開始註意自己盡量不要留下痕跡。
壹邊跑，小塞姆壹邊在心中暗忖：“那個畜生雖然只是農場主，但鎮上的貴族經常到莊園與他私會，那件事說不定貴族也參與了。所以我不能回鎮上，治安官肯定和那畜生是壹個鼻孔出氣，我必須要遠離黎明鎮……最好連銀蘊公國都離開。”
“可是，該去哪裏？”小塞姆：“未來，我又該怎麽辦？”
小塞姆不願去想未來的事，可他殺了人，而且還是以奴隸身份殺了農場主，就算是有內情，也不會博得任何人的同情，在銀蘊公國他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
只有逃跑壹途。可就算是逃跑到其他國家，他沒有身份，身上還燙有奴籍之印，整個啟示大陸恐怕沒有哪裏能容身。
難道要逃到海外？可他怎麽逃？
未來，仿佛壹片黯淡。這壹切都是因為殺了農場主，可如果不殺他，就是他死。
無望的未來，總比永遠的寂滅來的好吧？小塞姆這樣對著自己道。
“不管怎麽樣，我只想活著。”小塞姆不敢去再去想未來，因為如果真的深思無望的未來，他擔心自己會被死亡說服。
小塞姆現在全心全意的只想著離開，沖出這個樹林，走小道去白海灣，然後繞過海峽去其他國家。
在小塞姆跑了約莫六、七小時，夜色幕布已經拉開時，他來到了壹個小山，在山腰處回望，他看到了遠方森林裏有火把的微光，雖然他看不到火把代表了誰，但他隱約聽到，夜風帶來了遠處的狗叫。
鎮上騎士衛隊飼養的偵查犬！
小塞姆眼神狠狠的瞪了眼遠方的火光，吐出壹口濁氣，回過頭朝著另壹側跑去。
他沒有吃任何東西，已經餓到跑不動了，可他不敢停下來。
但就算如此，小塞姆心中已經隱約知道，他估計逃不掉了，他無法躲開偵查犬那敏銳的鼻子……最多半小時，他就會被追上。
可即便知道結果，小塞姆還想要試試，說不定前方就能找到壹條河，洗去身上的味道。
然而，河還沒找到，耳邊已經開始模糊聽到了喧嘩聲。
小塞姆幾乎已經快要絕望了。
小塞姆甚至想過，幹脆找個懸崖跳下去自殺……至少，比起被羈押後的折磨，甚至成為獻祭品，來的更好。
但他不想死，他還想活著。
可，還有機會嗎？小塞姆在心中無望的吶喊著，質疑著，祈求著。他真的不願意就這麽結束生命，當初他淪為奴隸，都不願意赴死，更遑論現在。
小塞姆燃燒著最後壹絲希望之火，不停的往前跑。
可命運仿佛跟他作了對，黑夜雖然帶給了他壹定的隱匿能力，但也讓他忽視了地上的障礙。他被壹根枯枝絆倒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腳踝……扭了。
感受著風中的凝滯，小塞姆這壹回，終於絕望了。
“咦，這裏怎麽是壹片樹林？道標定位錯了？”
就在小塞姆無望的望著可能是最後壹次看到的燦爛星空，等待死亡裁決的時候，他聽到耳邊傳來壹陣聲音。
周圍明明沒人，哪裏傳來的聲音。
小塞姆躺在地上，竭力的擡起頭望向聲源處。
不知何時，壹個看上去微微有些散漫的紅發男子，正從林間走出來。
紅發男子明顯看到了自己。
小塞姆清晰的看到，月光下那男子金色眼眸倏地壹亮，朝著他走了過來。
“大晚上，這片森林居然還這麽熱鬧。”紅發男子看著遠方嘀咕了壹聲，走到小塞姆的身邊，蹲下身，瞄了壹眼他的腿：“餵，小朋友。妳看上去很不妙啊，腳踝都腫了。”
“這樣，妳回答叔叔壹個問題，叔叔幫妳治療？”
不等小塞姆答應，紅發男子直接問道：“這裏應該是啟示大陸對吧？”
小塞姆還沒回過神來，下意識的點點頭。
“還好，沒有偏移太多。”紅發男子的眼睛更亮了：“那妳知道這裏距離中央帝國有多遠嗎？還是說，這裏就是中央帝國？”
……
小塞姆只感覺自己仿佛經歷了壹場夢。
明明已經危在旦夕了，他甚至都開始絕望於命運之殘酷了，沒想到會在這最後壹刻，出現了戲劇化的反轉。
不對，說戲劇化都有些太清淡，應該是魔幻化的轉折。
小塞姆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為他現在正處於極其魔幻的場景中——
頭頂是璀璨的星空，周圍是稀薄的輕雲，而他的腳下則是壹架行駛於天空的幻夢飛舟。
小塞姆在很小很小還是貴族的時候，他坐過精致的馬車，牧過相傳長大可以騎上去的巨鷹，但他從未想過，河裏飄蕩的小舟，有壹天會飛到天上。
而且，這條叫做貢多拉的小舟，美麗的就像童話中的藝術品般。
締造這樣童話幻夢的人，正是之前他遇到的紅發男子。也是因為對方，他才能從絕境危機中逃出來。
只是這種逃出來的方式，讓小塞姆感覺是壹場夢。
“小朋友，我再確認壹次，妳真的知道中央帝國聖塞姆城的方向？撒謊可是不對的，鼻子會長長的唷。”紅發男子眼帶狐疑的看著小塞姆，實在是因為小塞姆太小了，看上去估計就十二、三歲，這種年紀的小孩，估計本地小鎮都沒離開過，怎麽會知道宗主國的位置？
“我沒有撒謊，我真的知道，因為我……我以前就住在聖塞姆城。”小塞姆說完後，有些忌憚的摸了摸鼻子，心中暗忖：為何對方會說撒謊要長長鼻子？莫非，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的巫婆，對方向他下了詛咒？
“噢？”紅發男子深深的看著小塞姆的眼睛，半晌後，點點頭：“妳說的是真話。”
“既然妳真的知道聖塞姆城在何處，且願意作為向導帶我過去，那交易就成了。”紅發男子說完後，伸出食指向著小塞姆的腳踝懸空壹點。
小塞姆立刻感覺本來還腫痛的腳踝，突然變得清涼起來，不壹會兒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不見。
他忍不住扭了扭腳踝，真的恢復正常了！
會飛的小舟，隨意壹點就能治療好腳踝……毋庸置疑，對方肯定是傳說中的超凡者，想到這小塞姆更加不敢撒謊了，鼻子會變長的！
“治療妳腳踝，是我問妳答的獎勵。至於說妳幫我帶路，索要的銀幣，等到了聖塞姆城我會給妳。”紅發男子說罷，頓了頓：“既然現在我們同處壹舟，妳不打算介紹壹下自己嗎？”
小塞姆不敢撒謊，輕聲道：“我叫伊戈.塞姆.魯倫達爾，我喜歡別人叫我塞姆。”
紅發男子聽到小塞姆的回答後，眼神中閃過壹絲不易察覺的微光。
三段式名字並不算罕見，但在壹個奴隸身上就罕見了。紅發男子很輕松就能發覺，小塞姆背上的奴印，所以壹早就確認對方是壹個奴隸，而且極有可能是逃跑的奴隸。
壹個奴隸擁有三段式名字，說明對方並非生下來就是奴籍，應該是因故淪為奴隸。
最讓他感覺有趣的是，對方是以中間名稱呼自己的。壹般而言，中間名屬於母氏，或者說自己取的，在正式場合甚至可以被忽略，可他偏偏以中間名自稱，顯然他對自己中間名最為看重。
“小塞姆是嗎，曾經生活在聖塞姆城。妳莫非還與聖塞姆有點關系？”
“沒有關系。”小塞姆低下頭，不讓對方看到他眼睛裏的哀傷。
“看來是真的有關系。”紅發男子卻根本沒聽小塞姆的回答，撫著下巴道：“聖塞姆家族，是妳母親的家族？”
小塞姆：“……”
紅發男子：“好吧，妳不願意回答就算了。既然妳已經介紹了自己，那我也作壹下介紹。”
“我叫安格爾.帕特，妳可以稱我帕特先生。”
安格爾在半小時前，還在野蠻洞窟附近。如今出現在遙遠的啟示大陸，自然是準備去尋找弗洛德。
不過，安格爾對於位面夾道的應用顯然還是初學者。雖然成功的開啟了通道，但他定位的空間道標，最後出現了微微偏差。
他還是跨越了海淵來到了啟示大陸，只是偏了中央帝國整整壹千多公裏，出現在了銀蘊公國境內。
作為壹個從不記路的人，安格爾壹時也不知道聖塞姆城具體在哪裏，幸虧遇到了受傷的小塞姆，讓他不至於去夢之曠野找人問路……那就有些丟人了。
對於讓他保住自己面子的小塞姆，安格爾還是很有好感的。
“對了，我這樣帶妳離開銀蘊公國去聖塞姆城，對妳有妨礙嗎？如果有的話，晚點我到了目的地，可以讓人送妳回來。”
安格爾能看出，小塞姆在提到聖塞姆城時，哀傷多於期望，拒絕多於親近。估計，小塞姆並不是真的想去聖塞姆城。
再聯想對方小時候住在聖塞姆城，又是淪為奴隸的疑似貴族，估計其中有很多曲折離奇的故事。
安格爾倒是不在乎對方的故事，但他不介意為他提供點幫助，譬如讓人將他再送回銀蘊公國。
小塞姆壹聽到送回銀蘊公國，立刻擡起頭，猛搖頭：“不要，我不要回去。”
“那就不回去。”
小塞姆有些意外，對方這麽快就同意了：“妳不好奇，我為何不回去嗎？”
“不好奇，不過距離夜色褪去還早，妳願意說說，我也不介意當壹個聽眾。”安格爾渾不在意道。
小塞姆沈默了片刻，他拿不住這位帕特先生的心思，又擔心得了說謊會長鼻子的詛咒，還是決定將之前發生的事說出來。
“噢？因為妳殺了農場主，原來他們是在追殺妳啊。”安格爾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難怪大半夜的，深山老林居然還這麽熱鬧。”
“重點不是熱鬧，是我殺了人啊……”小塞姆低聲道。
“嗯，這在妳看來，的確是壹件大事。”安格爾：“妳為何要殺他呢？”
小塞姆眼裏閃過壹絲恨意：“我沒想過要殺他，是他先要殺我，要將我作為貢品獻祭，我才不小心殺死他的。”
“貢品獻祭，聽上去似乎像是原始風格的祭祀？”安格爾輕聲咦道：“他打算向誰獻祭？”
小塞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祭品可能不止我壹人，而參與這場獻祭的也不僅僅是農場主，可能還有那些貴族。”
安格爾聽後，沒有多做表態，只是心中暗忖：“集體性獻祭事件……難道是費蘭大陸的原始部落傳過來的？如果是的話，那估計想要得到獻祭的就是異界之人了，借獻祭想要加深與巫師界的聯系。”
“這件事可大可小，我記得颶風高塔的涅婭，在中央帝國的王室，到時候還是讓弗洛德知會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