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相談甚歡

以卵擊石, 即使有勇氣，面對的也是絕望。不知道多少雞蛋的破碎才會換來石頭的壹道裂痕。

女孩盯著墻上的汙垢，覺得黑暗才是漫長的主題。

長時間穿著濕衣服, 在陰冷潮濕的環境裏, 不知道會不會感冒？

她這樣想著, 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濕透了的衣服開始汲取她身上的熱量, 她冷得無法呼吸,像是只迷途在北極的魚。

霸淩者們早已囂張離開，盡興而歸。

懦弱的人格只會瑟瑟發抖, 蜷縮地抱著自己，束手就擒。

穆晴皺眉，不想坐以待斃。

隔間門是朝內開的, 她們用鐵棍之類的長棍卡在外面門把手上，單純用腳踹門是行不通的。但是通過振動未必不能把長棍振掉。

穆晴先試試往裏面拉，往常開門的地方已經不方便用力了, 她蹲下去, 抓住門板下沿, 用力往裏壹拽, 不幸的是, 門被死死的卡住, 紋絲不動。

穆晴凝重地再次拽了拽，如果不能及時的出去，在這待壹晚上的話，恐怕就不是感冒那麽小的事情。

穆晴將套在身上的校服脫掉, 擰幹水分, 將門板的壹角用衣服套住，竭力壹陣壹陣地發力, 試圖將鐵棍抖落下。

門板發出咯吱咯吱令人不適的聲音。

時間壹點壹點過去了。

本就虛弱的身子在潮濕陰暗的環境裏更加孱弱，穆晴呼吸漸漸急促，低血糖帶來的眩暈也隨即而來，雪上加霜。

頭昏目眩之間，穆晴隱隱約約聽到了外面有人呼喊的聲音。

不管是不是幻聽，穆晴勉力撐著虛脫癱軟的身體，攪動著門板持續發出聲響。

“廁所裏面有人嗎？”

穆晴聽著來人清亮的聲音，這才意思到自己沒有幻聽，生怕對方立馬走開，穆晴連忙回應道。

“有人。”

“我被鎖在裏面了。”希望妳可以幫我。

穆晴對來人其實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從門外看上去，她明顯就是被人故意鎖在裏面，若是膽小怕事的人更本不敢摻合進來這場霸淩。

霸淩者會將這件事情看作是對她們的挑釁，繼而轉移下壹個好欺負的目標。

但那個人顯然沒有多想，直接將鐵棍抽了下來。

打開門後看到穆晴的那壹刻，女孩瞪大壹雙澄澈的眼睛，仿佛對穆晴的淒慘遭遇有些不敢置信。

“妳怎麽被弄成這樣，誰欺負妳了，那人也太過分了！”

“妳看起來臉色好蒼白，我帶妳去校醫室吧。”女孩小心翼翼地將她拉了出來，不避諱穆晴身上的臟臭，親手攙扶著她。

“不用，我回宿舍休息壹下就好了。”穆晴緩了緩勁，壓抑住萎頓帶來的惡心感，退了壹步，婉拒了女孩的攙扶。

“謝謝妳，抱歉，弄臟妳了。”

“沒有沒有，我沒有怪妳，幫妳是應該的。”女孩看著穆晴壹副快要暈厥的虛弱模樣，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外面雨下得很大，妳現在渾身濕透了，不能在這裏耗太久了，我有傘，送妳去宿舍吧。”

穆晴看著女孩誠懇的樣子，有些唏噓。

她給了自己壹份難得的善意。

穆晴沒有拒絕，拿起臟亂不堪的校服，朝她笑了笑。

女孩撐著傘，傘沿傾向了穆晴那邊。穆晴不語，微微皺了眉頭。

雨聲打在壹把不算大的傘面上，營造出了獨屬於兩人之間的安靜氛圍。

女孩的聲音很甜，說起話來也像是浸泡在蜂蜜罐頭裏。當聽到穆晴比她高兩個年級的時候，她琥珀色的眼瞳微微放大，好像是聽到了多麽令人驚訝的事情。

從穆晴的外表上看，她的確不像是比女孩大三歲的樣子。

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她的身體長得不高，顴骨有些凸出，手臂單薄如紙，十個指頭像壹束枯竹枝，仿佛壹折就會折斷似的，因為十分消瘦，她走起路來也像是踩著雲朵輕飄飄的。

至少短時間是彌補不了的。

“妳會告訴老師嗎，那些人應該受到處罰。”正義感十足的女孩憤憤不平道。

或許吧。

她壹向記仇，但不會用這種無用的方式，誰也無法替她討個公道。

小孩子的惡作劇而已。

大人們和稀泥的常用套路。

只有切身讓小孩子們知道她們的惡作劇是會讓人痛的，他們才不敢做同樣的事情。

穆晴偏頭，遮擋住自己陰翳的眼眸，她怕嚇到眼前單純可愛的女孩。

她說她叫池夏，池塘的池，夏天的夏。

她是夏天本身，更或者她比夏天更可愛更溫柔。

雨水，半濕的瘦弱肩膀，琥珀色眼眸，在各種意義上都使她感到愉快。

有她的長夏永遠不會雕落。

穆晴眨了眨眼睛，蹙眉看向發出聲響的陽臺，對上了橘有財那雙單純的琥珀色貓眼，疏冷乍然消褪。

“橘有財來了。”池夏驚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幹凈清亮的像是夏日裏冒著氣泡的汽水，清爽解渴。

穆晴起身，打開門。橘有財以主人家的姿態，昂首挺胸，步履優雅的地走了進來，見到池夏，喵嗚地打了聲招呼。

池夏神情喜悅，看著橘有財主動在自己的腿邊蹭毛，忍不住擼了壹把它油光蹭亮的毛發。

穆晴抿著嘴笑，在替橘有財準備的飯碗裏倒上了貓糧。

橘有財聞聲而動，翹著尾巴，敦敦地走到貓碗旁邊，大口幹飯，不時發出滿足的哼嘰聲。

池夏感嘆，它的飯量絕對對得起它的體重。

穆晴找到空調遙控器，將溫度調高了幾度，嘴角噙著笑意，閑適地看著美好的壹切。

這是沒有拘束，只屬於她的時間。

要在尚能掌控得了足夠資源的時候，把局面清洗到自己能完全掌控的程度。這樣才能獲得自己想要的自由。

當世界被打亂，壹切應該重新洗牌。

她只需要安靜等待。

因為吃過甜點的緣故，兩人尚未很餓。

壹直到下午兩點，兩人才準備出門覓食。

穆晴帶她去了壹家味道正宗的川菜館。

之前池夏就在她的朋友圈裏看到那些令人口齒生津的美食。

這回終於有幸可以親自來品嘗。

水煮魚裏面的紅油和辣椒鮮艷郁滴，池夏夾起壹片，送入嘴裏，油而不膩、辣而不燥，燙得人滿口椒香。

隨後，湯汁紅亮、麻辣鮮香、香氣誘人，令人垂涎三尺的毛血旺也壹並咽入口中。

又辣又香，能讓人吃得大汗淋漓的食物就是很爽。

池夏擼了擼袖子，額頭微微滲出了點汗，擡眼望向對面，穆晴不緊不慢，依舊是壹副溫婉從容的模樣。

註意到池夏的視線，穆晴莞爾，眼神不經意間掠過池夏的被辣得有些紅的嘴唇，壹抹幽邃在眼睛裏凝聚，轉瞬消失在眼波更深處。

“妳怎麽壹點反應也沒有？”池夏給自己倒了壹杯清水，飛快地喝下，眉頭被辣得緊緊擰起。

“大概是我更能忍？”穆晴眼角瞇起，像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抿了抿嘴角，壹顆黑痣微微顫抖，像天邊的星子。

池夏突然想到什麽，掏出手機，不好意思的朝穆晴笑了笑，然後哢嚓壹聲，拍圖轉發給沐戚。

不知怎麽回事，上午發給沐戚的消息至今都沒有回復。或許又是被某個人格給占據了身體吧。

池夏皺眉，有些無奈。

她也不能跟每個人格都上崗上線。

“看妳上午也做了同樣的事情，是為了避免對象查崗嗎？”穆晴托了托眼鏡，手指劃過眼角，遮掩住幽邃不悅的眼眸。

“我對象讓我吃飯要在她那裏打卡。”池夏微微害羞，初次在別人面前承認交往關系，有些不適應。

“上次妳來的時候還沒有這個習慣。”穆晴頷首輕嗅，抿了抿茶水。

“那個時候我還是單身啦。”

“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可以偷走池大作家的心。”

“她跟妳壹樣，也是學法律的。說來有些匪夷所思，我和她初次見面，是在法庭上認識的，那時我們還是敵對關系。”

“聽上去倒是出人意料，那要怎麽突然轉變了對她的想法？”溫熱的茶水冒著熱氣，在鏡片上籠罩了壹層霧，穆晴拿開茶杯，卻不著急擦幹眼鏡，微微偏頭問道。

“陰差陽錯之下，和她之間的聯系漸漸割舍不斷。深入了解之後，發現她的可愛之處。高貴冷艷的外表之下有壹顆柔軟的心。”

穆晴聽著，嘴角露出壹絲不易察覺的嘲諷，轉瞬即逝。

沐戚可不柔軟。

不然她也不會蟄伏許久。

“她好像還沒有回妳的消息。”穆晴看似斟酌著語氣，實則再給她上眼藥。

揣著明白裝糊塗，沐戚不能及時回復消息，也有她全部的功勞。

“她比較特殊，有時候不方便回復消息。”池夏沒有想太多，幫沐戚解釋道，壹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妳這話說的，我總覺得她在執行什麽特殊任務。”穆晴眼眸彎起月芽狀，笑得有些矜持。

“噗，妳這麽壹提，我也覺得有點像。”

池夏又和她聊了些別的，令人驚訝的是，不管是什麽話題，對方都能接得上。

兩人相談甚歡。

最後，穆晴以有些事情處理為由，選擇離開。

“為了讓妳早點回復池夏消息，我還是先回家吧。”穆晴看著她的背影，飽含深意道。

穆晴隨手招下壹輛出租車，漸漸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