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十二章：復盤

　　陳昌言刷好牙，洗好臉，換好衣服，摸好車鑰匙就出了小區。
　　今天比昨天又早出門了那麽幾分鐘呢。
　　早上二環的車流量，壹分鐘壹個變化，現在這個時間，基本上是壹路暢通無阻，過幾分鐘，車就會明顯多起來了，再過十幾二十分鐘，就等著迎接浩浩蕩蕩的堵車大軍吧。
　　所以，他的大腦還有很多的剩余空間，可以用來回味和思考。
　　第壹次下線的時候，他沒有把這個夢當回事，畢竟，哪個正經人能想到，自己還會再上線？
　　但是，現在他已經知道，這大概率不是壹個壹次性金手指了，那當然就要做到知己知彼。
　　首先，他註意到的是這個金手指的時間。
　　夢裏與現實的時間，他不能確定是幾比幾，畢竟，他睡著了，也不知道做夢占用了多長時間，深度睡眠又是多長時間。
　　所以，今天下班可以去買個智能手環來測壹下，順路的事兒。
　　但他可以確定的壹點是，他每次入夢的相對時間，都不是很長。
　　兩次上線的時間，在現實中，都是十點到十壹點之間，在夢裏則是下午壹點左右。
　　第壹次夢裏的時間，狗咬人事件從發生到結束，最多也就壹個小時。
　　第二次，他跟小雨雙雙睡過去，則是在半夜三點的樣子。
　　按照這個邏輯，他每壹次能夠在夢裏逗留的時間，可能最多也就是壹天的光景。
　　「壹日為師。雖然時間給的不多，但可以做的事情倒是不少。」陳昌言笑了笑。
　　他放了火，砸了墻，逃了獄，打了臉，教了人，結了仇，講了故事，震驚了壹群土著，吃到了超級美味的飯菜，最後還他喵的滾了個床單……
　　生命不只是有長度，還有廣度和深度，在夢裏，這兩點遠超普普通通壹天的分量。
　　其次，他關註的是地點。
　　他第壹次下線，是在白帝學宮大型吵架現場，第二次上線，則已經是在地牢了。
　　也就是說，他的夢，會自動逃過無關緊要的，比如在街上跑路之類的過場？
　　他搖搖頭，他現在才上線兩次，不能完全確定，只有等下次上線，看自己出現在哪，才能知道了。
　　最後，他關註的是這個金手指的入夢方式。
　　目前看來，入夢之後，似乎就和他的現實軀體，沒有什麽關系了。
　　比如，昨晚那麽激烈的壹場巷戰，早上起來之後，作案現場卻十分整潔。
　　就像是他壹整晚都沒翻過身似的。
　　不說他夢裏的那個什麽天元意識了，只說正常人的普通意識，也是完全可以幹涉物質的，至少，是應該可以幹涉自己的身體的。
　　但他夢到的內容，沒有出現任何的現實投射。
　　說明在他入夢的時間裏，他的意識和軀體的聯系，很可能被切斷了。
　　這壹點，他認為不妥，因為這種聯系切斷之後，如果他現實中的軀體，突然遭到什麽攻擊，他也並不會驚醒過來。
　　壹個用來解壓的金手指，有什麽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還好，他只是個老師，不是什麽緝毒之類的危險崗，理論上，應該沒有什麽鬼會半夜來爬他的床。
　　……
　　到了學校，陳昌言沒有去辦公室，而是先去中心花園，gank了壹波蹲在那兒抄作業的。
　　收獲了壹頓白眼，讓他今天的早起，變得更有意義了。
　　之後，他哼著歡快的小曲，
　　拎著校門口買的包子和豆漿，去了辦公室。
　　不管是在領導、同事還是學生眼裏，他都是這樣壹個積極樂觀、自信豁達的好老師。
　　今年的元旦晚會，壹個女學生還給他腦袋上，紮了壹個植物大戰僵屍裏的向日葵。
　　他這人能出產陽光，也算是被學生認證了。
　　陳昌言任教的博學中學，是壹所省重點的百年名校，校園很大，初中部和高中部僅壹墻之隔，校內保護樹種、文物都有數百件之多。
　　能夠在這樣的壹個學校，作為青年骨幹教師存在，他的能力和努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他今天是第壹個到辦公室的，眼鏡娘還沒來。
　　剛剛把包放進櫃子裏，他的手機就響起來了。
　　「妳好？」他接起來。
　　他不喜歡接晚上十二點到早上八點的電話。
　　大概率不是什麽好事。
　　果然，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壹個熟悉的女人的哭聲：「嗚……陳老師，婷婷……她，她剛剛……剛剛去了。」
　　陳昌言呼吸壹滯。
　　捏著手機的手，壹下子就握緊了。
　　「陳老師，我們都知道，這個病沒救，這壹天早晚都會來。但是……但是我們全家還是很感謝您，這三年來，連我和她姥姥都差點撐不下去了的時候，妳也壹直都沒有放棄她……如果不是您每周都抽空幫她補習，不斷鼓勵她考個好大學，她……她可能連之前的那幾次，都扛不過去。」
　　陳昌言看到眼鏡娘班主任進來了，他把椅子轉了個邊。
　　看到他在打電話，眼鏡娘也沒有打擾他，去給他泡茶去了。
　　「陳老師，是您為她續了三年的命，讓她可以多看幾眼這個世界，她真的很開心……」
　　「您放心，孩子走的很平靜，沒有搶救，也沒遭什麽罪……是壹大早的事情，是笑著走的。」
　　「就是……她叮囑過，如果……如果有這麽壹天，壹定要第壹個打電話告訴您，嗯，壹定要比告訴她爸爸還先告訴您。」
　　「這三年，太多謝您的照顧了，婷婷九泉之下，壹定會保佑您壹生健康平安的。」
　　「您……您節哀。」
　　電話那頭的是學生家長，卻說著讓他節哀……陳昌言微微閉目，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學生家長又說了壹些感謝的話。
　　說著說著，泣不成聲，後面就掛斷了。
　　陳昌言只說了聲再見，椅子還沒有調回來。
　　眼鏡娘背對著他，壹邊往杯子裏倒剛燒好的開水，壹邊笑著問他：「怎麽樣，陳老師昨日戰績如何呀，又殺了幾條大妖犬？」
　　咕……陳昌言仰起頭，睜著眼，咽下了兩口唾沫。
　　之後，他清了清嗓子，轉回椅子來，笑著回答：「哈，好幾條呢，超級大只的。」
　　「咯咯咯，陳老師真是我們辦公室的開心果。」辦公室裏，響起了眼鏡娘清脆的笑聲。
　　……
　　今天早上三節課上完，下午沒有課了，陳昌言四點多就走了。
　　去買智能手環。
　　關於他這個金手指的時間、地點和入夢的幾個疑問，他想盡快搞清楚。
　　嗯，他當然不會承認，他今天不想等到晚上的睡覺時間了，他就是想盡快入夢。
　　今天壹天，他該講課講課，該吃飯吃飯，該說笑說笑。
　　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個絕癥小姑娘的死訊。
　　告訴他們，肯定要問東問西，引發他所做的事是不是無意義的討論，甚至，有不壞好意的還會問，那小姑娘是不是長的很好看。如果被領導知道了，說不定還要拿他去樹個典型、搞個新聞什麽的……只能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還不如壹頭紮入夢中，放浪形骸，長醉不醒……
　　誰管他做的是有沒有意義？
　　他開心就好。
　　回家，叫了個外賣……陳昌言吃了兩筷子，楞住了。
　　明明叫的是他常吃的壹家，為什麽今天突然做的這麽難吃？
　　算了。
　　他隨便扒拉了幾口，去洗了個澡，戴上智能手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半夢半醒之間，他嘀咕了壹句：「完蛋了，搞忘記問張老師要狗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