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鳳凰遊

　　這壹聲咆哮聲巨大威嚴，仿佛整座江州城都可以聽到。
　　馬匹慌亂。
　　齊齊跪倒在地上了。
　　李觀壹自馬上翻身落下，青銅鼎劇烈鳴嘯，似乎感應到了無比強烈的神韻。
　　李觀壹的眼前浮現出壹層雲氣，化作畫面。
　　於是少年眼前世界泛起漣漪，漣漪擴散成水，現實和幻象之間的畫面分開，眼前本來的日常世界泛起漣漪，壹尊存在從睡眠中穿行走出，首先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如龍般的角，而後是虎狼般的爪，火焰如簇擁君王壹般簇擁在其身周。
　　是麒麟。
　　李觀壹看到這麒麟現身於前。
　　龍首，虎爪，周身有鱗甲，四足踏火，目光緩緩註視著他，壹動不動，而旁人不曾窺見這麒麟模樣，只是慌亂，李觀壹怔住，他似乎從這神獸的嚴重窺見出了壹絲絲人性般的光華，看到了麒麟眼底激動，青銅鼎鳴嘯，李觀壹的心底似乎有人說話。
　　他的聲音裏面帶著悲傷和欣喜。
　　“是妳，是他的孩子……”
　　“太好了，太好了。”
　　麒麟的聲音在李觀壹心底輕聲回蕩：
　　“妳活著出去了。”
　　“妳還活著！”
　　這聲音裏面的情緒太過於復雜。
　　輕輕的，卻讓李觀壹有種想要落淚般的悲傷。
　　李觀壹看到那巨大的麒麟靠近自己，想要輕輕碰觸自己，又小心翼翼，手足無措。
　　下壹刻，忽然聽到鎖鏈的聲音大作，麒麟的咆哮升起了，李觀壹悶哼壹聲，眼前的畫面消失不見，最後只窺見了壹道道巨大鎖鏈自四方升騰起來，以四靈四象之姿，將麒麟牢牢鎖住了的畫面，麒麟咆哮，最終這畫面在李觀壹面前潰散開來。
　　慌亂嘈雜的聲音再度湧入耳中，麒麟的咆哮導致了巨大的慌亂。
　　不必說是走獸，就是人大多都腿腳發軟地坐在地上，滿頭的冷汗。
　　猛虎咆哮，已經可以讓人手腳發冷，何況於麒麟之怒。
　　李觀壹擡起手按著心口。
　　旁邊健碩的西域青年看著自己的驢子，嘆了口氣，蹲下來拍了拍驢子的臉：
　　“驢老哥？”
　　“驢兄？餵餵餵，醒醒啊驢兄。”
　　他無可奈何，看著李觀壹，道：“我這驢老兄倒了，看來沒有辦法和妳們壹起同行。”
　　“妳的武功很不錯，這樣小年紀的時候，我不如妳。”
　　李觀壹擡了擡頭：“鐵勒人？”
　　他這壹句話是用鐵勒人的話說出的。
　　他的第壹個對手，就是鐵勒三王子，多少懂得些簡單的鐵勒語言。
　　這青年的中原官話別扭，帶著鐵勒族的味道。
　　青年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驚愕，旋即笑起來道：“老兄，伱懂得真多。”
　　“又會武功，還心善，還懂我們鐵勒的語言。”
　　“這就是中原的書裏面說的，所謂的君子嗎？”
　　他壹發力，把驢子扛起來背在了肩膀上，帶著笑容道：“看起來，書裏面說的也有真的。”
　　“我本來聽說中原的皇帝是聖人，可是這樣比起西域的部族主也好不了多少，西域的老爺們揮舞鞭子驅趕牛羊，中原的聖人揮舞敕令驅趕百姓，天下各處的君王，到底是壹樣的。”
　　“真是聖人，西域老爺們要牛羊的皮毛和肉，也沒有要牛羊自己剝下來跪著獻去啊。”
　　那青年背著驢子，道：
　　“驢兄啊驢兄，妳背了我三千多裏，這個時候，也就我來背著妳吧。”
　　“中原的少年公子，妳是個善人，咱們有緣分再見面。”
　　李觀壹頷首，他看得出眼前青年的英武不凡，道：“妳這樣的刀客，為什麽會離開鐵勒？”
　　青年咧嘴笑了笑，拍了拍腰間形制特殊的彎刀，唱起歌謠來。
　　他的聲音蒼涼古樸，又有力度，用腳步踏著拍子，用鐵勒人的話語道：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西域吐谷渾的統治結束了，我來到中原，本來是希望得到吐谷渾王的印璽。”
　　“來讓我們鐵勒人也能在西域擺脫掉奴仆和農奴的身份。”
　　“但是王印恐怕落在了那些大人物手裏，我只好來這裏，希望得到中原君子的幫助，讓鐵勒的部族也可以從西域有自己的名字，希望我的族人們可以好好生活，若是可以的話，我願意把我的命交托出去。”
　　“下壹次有緣分再見面的時候，我請妳喝我們用羊奶釀造的酒，我們可以做不錯的朋友。”
　　“那時我會向妳敬酒，告訴妳我的名字。”
　　這是西北的民謠敕勒歌。
　　古樸蒼涼的青年腰間掛著鐵勒三王子壹般無二的彎刀，背著驢子，在眾人詫異好笑的註視下，卻是自在豪邁地離去了。
　　李觀壹看著他的背影，輕聲道：“敕勒歌，鐵勒部族還存在於這個時代啊。”
　　“鐵勒的黃金彎刀騎兵，號稱草原上的輕騎兵之王。”
　　他忽然想起了薛神將的話語。
　　真希望和天下群雄交鋒啊。
　　李觀壹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扔出去，只是感覺到這個世上英雄太多，江州城裏面匯聚了天下的大勢，各國的傑出人物都會匯聚在這裏，吐谷渾倒下，黨項人建國成為了陳國外的防禦，鐵勒族自然也希望得到陳國的支持。
　　李觀壹覺得這個是自然的，陳國壹定會支持他。
　　中原人，總是希望西域亂起來比較好。
　　至於王印，李觀壹可不打算把這玩意兒拿出來。
　　這代表著的是對西域三十六部範圍內的合理王權，拿出來，只會惹來禍患。
　　薛道勇來到他身邊，道：“觀壹，可無事？”
　　李觀壹點了點頭，故意佯裝不知，詢問道：“剛剛那壹聲是……”
　　薛道勇道：“是麒麟啊。”
　　李觀壹道：“陳國，竟然有麒麟嗎？”
　　薛道勇輕聲道：“是啊，那是曾經陳國的護國異獸，聽說兩百多年前太祖起兵建立陳國的功業，五百鐵甲護衛沖入他的宅邸當中，就是這麒麟以壹口麒麟火，燒盡了五百鐵甲衛士，讓太祖可以活命，不過，這麒麟在十多年前有另壹個名號為人所知。”
　　老者頓了頓，道：
　　“太平公的坐騎。”！！！！
　　李觀壹眼底泛起壹陣激烈漣漪。
　　果然！
　　父母之事的真相，以及父親坐騎的存在，在李觀壹心底炸開了壹層層情緒波濤。
　　他恨不得立刻沖到那麒麟身邊。
　　老者道：“當年太平公俊傑，穿壹身墨甲，披赤色大氅，暗金面具，坐下麒麟。”
　　“統兵馬三十萬，平定西南，橫擊絕域，是天下前十的神將。”
　　“風姿無雙。”
　　“當年太平公成婚的時候，麒麟踏水而去。”
　　“聽說這異獸通靈，和太平公生死相托，還有傳說……”
　　薛道勇說到這個傳說的時候，都忍不住笑起來，道：“火麒麟性格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