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江湖就是江湖、第七章：倉惶冥焰

縮地術乃是昆侖散修壺公秘傳，傳說修到高深處可瞬息萬裏，道人雖然未必能到那個境界，但就此速度已足夠從容躲開嶽航攻擊。
他身形快到極致，往往是殘影未散，新影又生，場中壹時多出了無數個似幻似真的道人影像，嶽航壹時竟不知到該向哪個出手才好。
嶽航累的氣喘籲籲，無奈停下動作，呆傻良久，長嘆口氣，壹屁股跌坐地上，他此時心裏明了，看這道人身手氣度，明顯壹個大大的高手，自己怎麽會是對手。
他把頭壹偏，不去看悠哉踱步的道人，頹唐道：“原來妳這般厲害，卻是有心來戲耍我。”
“嘿嘿！”道人停下步子，抓抓腦勺，嬉笑道：“小子！怎地不打了？瞧妳剛才招式漸漸成熟了，搭配起來也頗具威力呢！如果能在速度上有所提升那可就更完美了……”
“速度！”嶽航思索道人言語，漸漸領悟自己這三式劍招的用法，冷月幽光用來攻堅，暗月幽光用於固守，再加上速度奇快的血月盾影步法那就是個完美組合。
想通此節，嶽航不禁撫掌大笑：“對了對了！原來是這樣用的……”
在地上歇息良久，他體力漸復，忽然噌的壹聲從地上竄起，挑起眉眼瞧了瞧正撫須微笑的道人：“前輩送佛送到西，晚輩好不容易遇個您這般大大的高手，就請前輩再磨練磨練晚輩吧！”
他心性剔透，已看出道人是在指點他武藝，如何還很放過如此良機。
“好好！孺子可教，以妳這般筋骨悟性，稍加磨練自可成才！”道人贊他壹聲，又橫番來打。
嶽航知是練習，也不再驚慌，三式劍招從容應對，放對起來也能有攻有守。
兩人壹樣的急速身法，騰挪間兔起鶻落，少縱即逝，場中只余兩道殘影糾纏壹起，又漸漸消散……
嶽航劍法越趨熟練，壹時間只覺心情激蕩，直想仰天長嘯，宣泄胸中快意。
忽然，不遠處傳來壹陣亂哄哄的人聲，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兄弟們快了啊，封鎖個個街口，可別讓拍花賊給逃走了！”
原來是壹群官差來此拿賊，約莫三十來人，為首壹人緇衣配劍，正是澤陽捕首鐘無厭。
此人師成鐵劍門，江湖上倒也有些名氣，投身官府尋個出身，這些年來也破過幾宗棘手要案……聽人說成裏出了拍花賊，便立刻提了人馬來捉人。
嶽航吃了壹驚，忙停了手腳，扭頭看了看正全速趕來的眾衙役，焦急道：“晚輩頑皮，竟汙了前輩名聲，還請前輩快些走吧！落入公人手中少不得壹陣羅嗦！”
“無妨！無妨！幾個差人奈於我何！”老道不慌不忙，把番布解開抗在肩上：“嶽小子，妳我有緣，老道也樂得提點於妳，只是老道有句話妳可要記清楚了……”
他上下打量嶽航壹番，暮的壹聲長嘆：“人生怎能事事皆如人意，它日如遇挫折，千萬不要喪氣，只要人還活著，就還有希望……”旋即轉身信步離去……
嶽航從小失了雙親，平時姨娘又疏於教導，根本不知人情冷暖，盡養了些涼薄品性。
不知怎地，瞧著道人偉岸背影，眼角竟也濕潤起來，心裏流過壹股暖意，忍不住放聲高喊：“還沒請教前輩高姓大名，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報答前輩教導大恩！”
道人也不回頭，只晃了晃那破爛番布：“嘿嘿！小子有心了，老道士喚作秦假仙，也不圖妳報答，只求它日妳叱咤江湖時看在老道面上，莫要做些放手屠戮之事！就此別過，後會有期……哈哈哈……”
嶽航搔搔腦袋，只覺秦假仙話裏句句隱含機鋒，卻壹時領悟不出其中真意。
“叱咤江湖？我？”嶽航無奈搖搖頭……
“怪不得叫假仙，還真是假神仙呢！”
正自神遊，卻聽身後公人叫道：“嶽家公子，快快攔住前面的賊人，可別讓他逃了去，逮到了他兄弟請妳去逍遙拉……”
說話之人正是鐘無厭，他與嶽航也是風月摯友，隔著老遠就認出了老熟人……
嶽航打了個寒戰，他此時可不想與這混人糾纏，回頭拱手：“我家姨娘要發飆，兄弟得趕快回家，鐘兄自己去捉賊吧，回頭嶽航給妳慶功！”抄個小路飛也似地逃開了……
“哎……別走……”鐘無厭還待再喊，嶽航卻轉瞬沒了蹤影，他憤憤的吐口唾沫：“這脂粉公子果然腌臜，平日裏混我吃喝，有事了就先逃開，可恨的緊呢！”
卻不敢耽擱，運起輕功飛出行列朝賊人消失方向追去。
趕了片刻，卻始終不及賊人速度，鐘無厭氣喘籲籲的頓下步子，心中暗恨：“這賊人好快的身法，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壹會兒功夫甩下我這麽遠距離！”
此時那賊人的身影已經模糊了，只余番布還在迎風招展，上面鬥大墨字清晰可見。
鐘無厭瞧清上面字跡，暮的張大嘴巴，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回身朝眾衙役吼道：“是誰說是拍花賊來的，是要存心害死老子嘛！”
壹差役畏畏縮縮行出列來：“鐘頭，真的是拍花賊，城中好多百姓來報案的。”
“妳他媽瞎了眼睛嘛！沒看到那番上寫的什麽字？”鐘無厭擡手扇了衙役壹個耳光。
“連宇內三仙中的秦假仙都認不得還來當什麽衙役！早晚壹日給妳這們這些無知蠢廝害死！”說罷正了正劍柄，悻悻離去……
天氣有些悶熱，秦假仙慢下步子來，挽起袖口擦了擦額頭汗水，看看陰郁的天空：“要下雨了，看來要找個地方避壹避呢！”
看著旁邊壹座冷清的茶肆，忽的嘿嘿壹笑：“真好真好，原來到地方了……”
他行進茶肆，向侍兒要了壺鐵觀音悠然喝起來，縷縷茶香入腹，只覺體內亂竄的真息好像也安份了很多。
正自享受，忽的胸口壹陣氣悶，他急忙伸手掩嘴，可惜動作慢了幾分，還是沒有阻住噴灑如雨的鮮血……
秦假仙自懷裏掏出個手絹，拭去嘴角的血漬。看著泛起點點猩紅的茶杯，慘然壹笑：“好壹個”倉惶冥焰煉青鋒“差點就要了我的性命！真是流年不利……”
忽然，壹冷冷聲音自身後傳來：“妳……妳竟然受傷了？”
秦假仙回頭壹看，來人錦衣玉帶，粉面朱唇，好不俊俏，正是那富貴公子李慕寒。他呵呵壹笑：“只是些小傷，還死不了人，只是妳不是壹向準時，怎麽今日晚了些時候？不會是又與哪個名門淑媛纏綿榻上忘了時辰吧！哈哈……”
李慕寒面無表情，把折扇插進後腰玉帶，緩緩走到秦假仙身後，雙掌輕輕印在秦假仙後背之上，搬運內力為他平復傷勢：“受了這麽重的傷還有心說笑，當真是個瘋子……”
秦假仙知他意圖，也不抵抗，只讓那股陰冷強勁氣息順著經脈肆意奔流，以便疏導體內散亂真氣。
異種真氣強灌入體，只覺經脈仿佛刀刮，疼的他不緊皺起眉頭，面部肌肉不時抽搐，良久才緩過勁來。
“幾日不見，妳的”坤元功“又有長進呢！”
陰冷真氣在身內運轉壹周，秦假仙覺得傷勢好多了，脊背壹晃，甩開李慕寒雙手，拉過條凳子遞給他，溫柔壹笑：“妳娘在天之靈如若見到妳這般上進壹定很欣慰！”
李慕寒凝著冰壹般的眸子瞪了他壹眼，不冷不熱道：“受了這麽重的傷還去指點個不相幹的小壞蛋……妳可真是熱心腸呢！如若壞了我的大事，定叫妳不得安生……哼！”
秦假仙幹咳幾聲“故人之子，理當照拂，略微提點也算進點心意！”
“故人之子？”李慕寒沈默半晌，卻沒再問他這些不相幹之事。抓起茶壺飲了口茶，悠悠道：“是誰這麽厲害，居然把妳傷成這樣！難道……難道是白自在親臨？”
“白自在？白自在可沒這麽淩厲！傷我的還不就是妳讓我去攔截的盈月使嘍！”他攤開雙手，無奈壹笑。
“盈月使？難道月神盟壹個小小的護法使者就能敵得過”四聖三仙“之流？”李慕寒大感錯愕，焦急的搓搓手掌：“如若月神盟實力如此恐怖，那我還謀算什麽廣陵密卷，幹脆找個地方躲起來逍遙壹生算了……”
秦假仙見他面泛頹色，心有不忍，拍拍他肩膀輕聲安慰：“妳也不必灰心”廣陵“不過是些虛無飄渺的東西，何必如此在意。再說了，我也是壹時輕敵才受此重傷，如若無半分保留，和他對成平手還是可以的……”
李慕寒稍微整理情緒，忽的撅起嘴來：“臭道士就是不濟事，平時把自己誇成天下第壹……壹到用妳之時卻半點忙也幫不上。”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綿綿細雨，忽的狡詰壹笑：“妳答應我的這第二件事沒有辦成，卻是不能算數的，記得以後再補給我才行！”
“什麽！姓李的，妳還有沒有良心了！”秦假仙猛的壹拍桌子，沒想到用力過猛牽動了傷勢，竟劇烈咳嗽起來：“咳咳……我拼的半死去狙擊盈月使，雖沒能傷他分毫，卻也用陣法困住了他，諒他壹時可脫不出身來。怎麽到了妳這兒卻半分功勞也無……”
李慕寒壹甩袖子：“臭道士休得混賴，我說不作數就不作數，妳等著我再來通知妳下件事情吧！哼！”說罷看都不看他壹眼，轉身出了茶肆……
秦假仙張大個嘴巴，不知該說些什麽好，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暮的搖頭壹笑，小聲嘀咕：“撒起潑來還真有些嫣妹年輕時模樣……”
雨漸漸大了起來，絲絲串串飄灑地面，激起“滴滴”水聲。
嶽航拭去額間雨水，暗嘆晦氣，不覺加快了腳步。
過了半晌終於進了自家庭院，他也不想驚動他人，輕手輕腳的來到自己屋前，推門而入。
小瑩兒正端著盆清水，小心翼翼的給蘇如花拭漢，見到少爺回來了，忙停下手中活計，伸出壹指擋在唇間噓聲道：“少爺輕聲些，蘇小姐正睡著呢！”
他向榻上壹看，見蘇如花安靜的躺在床上，呼吸細密悠長，顯然睡得正香。
“她壹直在睡？”嶽航也學瑩兒壹般細聲細語問道。
“沒，剛才醒來了，我幫她擦了身子，又餵她喝了些粥，見妳沒回來就又睡下了。”
小瑩兒瞧見嶽航手裏的藥包，調皮地眨巴眨巴眼睛：“少爺，這小姐可不簡單呢，自己身上帶著藥呢！可讓妳白忙活壹陣了……嘻嘻……”
嶽航聽了心裏沒來由的輕顫，思及這小妖精平時妖媚言行，身子竟也飄飄然起來在榻側靜坐壹會兒，心裏卻總是癢癢的，想要摸摸美人身子，卻又怕擾她睡眠。
他抓耳撓腮苦忍片刻，再也呆不下去了，嘿嘿壹笑：“瑩兒，妳在這兒幫我照看著，千萬別饒了她休息，少爺我出去溜達溜達……”
也不等她答應，抄起墻上掛的油傘快步向外走去……
細雨如幕如簾，濺在傘頂激起迷蒙水霧，感受身周的濕潤，嶽航壹時心緒蕩漾。
他很喜歡雨，很喜歡這種朦朧的感覺，所以他常在雨天裏散步，常去感受這些舞動的精靈奇跡般的潤澤之力。
就這樣漫無目的走了良久，不知不覺的竟走到後院武庫，當嶽航看清身在何處，不禁啞然失笑，這幾日他流連姑姑春色，壹得空閑就來與她相會，沒想到竟養成了習慣。
想起美人姑姑，嶽航又起漪念，半日不見她，心裏甚是思念，邁開步子行了進去。
進了武庫，卻不見姑姑蹤影，嶽航心裏奇怪：“這石室就這麽大的地方，姑姑能在哪呢？”
又仔細看遍每個角落，卻還是沒找到，這下他可慌了神，好不容易得來的美姑姑怎好給弄丟了。
忙高聲呼喚：“姑姑！姑姑！妳跑哪去了？快出來啊！航兒來看妳了！”
“咿呀！妳鬼吼個什麽，我知道是妳來了，妳且等我壹會兒，我馬上出來了。”
聽到姑姑應聲，嶽航才放下心來，遁著聲音去尋找佳人蹤影。
繞過玉床，終於在那高大的靈臺後面找到個半敞著的石門，裏面傳來細微的水聲。
嶽航心中壹蕩：“姑姑不會正在洗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