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凝視

　　“看來沒找錯，新人麽，上面說來了個特別的家夥，應該就是妳吧？”
　　鄧峰看著眼前房門裏走出的男孩，很年輕，還是霧民的模樣，顯然就是新來的家夥。
　　許深面色木然，也在打量著眼前的青年。
　　上身穿著黑色緊身短衫，胸口有壹個劍鋒的log，已經被汗水浸透，襯出健碩的肌肉線條，看來是剛從訓練場那邊過來。
　　“妳是？”
　　“我叫鄧峰，上面讓我帶妳過去開墟眼，妳叫什麽？”
　　“許深。”
　　“許深是麽，走吧，我們邊走邊說。”鄧峰抓住了許深的手臂，這裏沒有導盲索，打掃衛生和修補設備零件等事，都是讓文職部的後勤科負責。
　　畢竟在這裏尋常交談會涉及到‘墟’的存在，讓霧民來這裏幹活頗有不便。
　　許深任由他攙扶著，腳步保持著探索性地向前邁進，看上去有些小心翼翼。
　　“等會兒等妳開墟眼後，就能看見了。”鄧峰是急性子，尤其是開墟眼後，擺脫了導盲索，走路飛快，能肆意感受風在身上撫過的感覺。
　　此刻對慢吞吞行走感到無可奈何，不過趁這時間，他打量起身邊的男孩，上面說的特別的家夥……表面看上去好像沒什麽特別啊。
　　他微微凝視，試著用墟眼窺視。
　　只見他黑色的瞳仁中心，掠過壹抹霧氣，黑色的瞳孔似乎顏色變淺了壹些，有種虛無失神的感覺。
　　而在墟眼的窺視下，鄧峰頓時看到了讓自己毛骨悚然的詭異場景。
　　身邊這男孩的身上，竟彌散著濃郁的墟氣，時時刻刻散發出來，如同惡靈身上濃重的怨氣飄蕩……
　　難怪從剛剛靠近他時，就感覺到壹陣陣莫名涼颼颼的感覺。
　　鄧峰有些震撼，頓時明白上面說的“特殊”是什麽原因了。
　　他控制住墟眼，逐漸沈靜下去，眼眸也再次恢復成黑潤的顏色，他忽然感到壹絲拘謹，暗暗慶幸對方還好現在還不能看見，否則被他看到自己的失態，自己這個資齡領先他五個月的“前輩”，好像會有點丟人。
　　他輕咳了聲，道：“我就住在妳旁邊，喏，那邊就是我的宿舍，話說這幾天我好像沒見過妳，妳是今天剛來的嗎？”
　　“我來了好幾天了。”許深乖乖回答道：“只是壹直待在宿舍裏沒出去。”
　　“哦……也是，這裏沒導盲索，妳行動不便，不過沒事，很快妳就能看見嶄新的世界了！”鄧峰笑著道。
　　他覺得任何霧民聽到這樣的消息，都會感到興奮和期待，他當初便是如此，雖然卷入墟的事件很悲痛，但也被這種消息給沖淡了許多。
　　對於“看見”，是所有霧民壹生的向往。
　　但很遺憾，鄧峰發現在許深的臉上，竟沒有流露出半分的喜色。
　　也是……肯定早就有人告知過他了。
　　“那個……”
　　十多分鐘後，行走中的許深忽然遲疑著開口，道：“我們要這樣直走過去麽？”
　　鄧峰壹楞，看了看前方草坪和草坪盡頭的建築，道：“是啊，那邊就是開墟眼的地方了，妳是不是覺得緊張？沒事的，開墟眼很快的，壹下子就過去了。”
　　我何止是緊張……許深感覺雙腿跟灌鉛了壹樣，內心有些崩潰和恐懼，為什麽在這裏也有墟，幾天前那只不是剛離開麽……
　　鄧峰並不知道，他三天待在宿舍裏沒出來，並不是因為沒有導盲索……
　　“我們……能繞路麽？”
　　許深控制住聲音的顫抖，小聲地試探性問道。
　　在他問出口時，他明顯“看到”，那只匍匐在草坪上，渾身濕漉漉如蜈蚣般由上千顆人頭腦袋組成的東西，微微扭動了壹下身體，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那上千顆慘白的腦袋，以及充血的眼球，似乎在凝視著……自己。
　　妳真的確定，要就這麽過去嗎？
　　許深暗暗吞咽了壹下口水，想到那個叫蘇雅的年輕女子的話，不可凝視……
　　不能讓它意識到，自己看見了它……
　　鄧峰：“？”
　　繞路？
　　明明能直走，我為什麽要繞路？？
　　鄧峰壹臉奇怪地看著身邊的男孩，那表情好像在說，妳是不是有什麽大病？
　　“妳想去別的地方遊逛下？”鄧峰給許深找到壹個原因，搖頭道：“馬上就開墟眼了，等妳能看到再去玩吧，以後有的是機會，話說怎麽感覺妳對開墟眼壹點也不期待的樣子啊？”
　　許深：“……”
　　強烈的恐懼攥住他的心臟，他壹時想不到什麽借口，何況，那只墟似乎註意到自己了，如果特意繞路的話……會被察覺到吧？
　　他控制著渾身的肌肉放松，讓撲通狂跳的心臟漸漸平復，表情始終是木然，這讓他心底不禁暗暗感激陪伴自己三個月的“媽媽”。
　　在那種環境下，讓他慢慢練就了處變不驚的反應。
　　“沒，我很期待，我們快點過去吧。”許深連忙道：“我剛剛只是以為前面的路不好走……”
　　“這只是草坪，不是泥潭，專門請人修剪過的，妳放心吧。”
　　鄧峰恍然過來，笑著道：“咱們這裏是墟秘局，雖然危險，但待遇什麽的沒得挑，可不存在外面那種臟亂的破路。”
　　“嗯嗯，那我們走吧。”許深連連點頭。
　　看到許深激動和期待的模樣，鄧峰這才感覺，這才是壹個正常男孩該有的反應，他很滿意，扶著許深向前大步走去。
　　隨著接近，許深的身體不自禁地緊繃。
　　他不斷內心默念，保持冷靜。
　　鄧峰沒看到，說明它跟自己不在壹個層面，它不會襲擊自己……
　　沒事，會沒事的，
　　肯定會沒事的……
　　“媽媽”說的對，外面真的太危險了……
　　這只比媽媽看著還要恐怖得多……
　　許深滿臉興奮和期待的模樣，身體的肌肉也在逐漸放松，但依然有些緊繃，尤其是從那只墟的下半部分身體中穿梭而過。
　　上千顆腦袋隨著他的移動而凝視著他，如芒刺背。
　　許深不敢回頭，壹直向前走。
　　鄧峰感覺，先前還小心翼翼探索前行的男孩，忽然似乎行走得比自己還快了，果然，先前的冷靜都是偽裝的，對於能夠看見，哪有人會不興奮呢？
　　很快，走到了草坪盡頭。
　　“慢點，這邊有臺階，別急。”鄧峰笑著道。
　　許深慢慢放松下了身體，果然，不在同壹個層面，沒有襲擊自己……
　　他放心下來，點了點頭，跟隨著鄧峰的牽引，走上臺階，經過回廊，來到了壹棟建築前。
　　這建築外表是白色墻磚，兩層樓，占地面積極大，至少四五百平，門口寫著“墟獸研究所”五個字。
　　門口沒有人看守，這裏是作戰部的內部區域，算是整個底城區最安全的幾處地方之壹。
　　“王大爺，這位是新人，我帶他過來開墟眼。”鄧峰上前，對門口搖椅上靠著酣睡的老頭說道。
　　“呼嚕zzzz……”
　　老頭的鼾聲極響。
　　鄧峰臉上閃過壹絲尷尬，輕咳了聲，疑惑地道：“咦，璃姐姐怎麽來了？”
　　“嗯？黑絲？在哪？”
　　正在酣睡中的老頭忽然垂死病中驚坐起，四處張望，等看到眼前只有兩個呆頭小子後，才明白自己被耍。
　　怒瞪了鄧峰壹眼，老頭拿起旁邊的拐杖，惡狠狠地道：“又是妳小子，下次再這樣，看我不打斷妳的三條狗腿，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