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最後告別

　　刑場上空。
　　灰霧翻湧，風暴匯聚，電閃雷鳴間龐大的迷霧臉孔從中浮現。
　　“來戰！”
　　渾身籠罩在鎧甲中的面具男在這時率先出手，幽綠色火焰順著鎧甲縫隙洶湧溢出，包裹周身。
　　它單手朝天壹指，頓時體表的火焰化為漩渦朝天空席卷。
　　幽綠色烈焰漫天，匯聚成海洋，蕩起層層火焰漣漪撞向天空。
　　灰霧匯聚的手臂也在這時下壓。
　　灰霧與火焰接觸，兩種能量相互吞噬、抵消。
　　恐怖的力量在半空中醞釀，掀起壹圈圈沖擊波，站在刑場外的大量民眾被沖擊波吹飛。
　　軍部的戰士在這時出手了。
　　壹柄黑色長刀不知從何處浮現，橫在了民眾跟前，替他們抵擋住了席卷而來的沖擊波。
　　大量身穿舊日城軍部服飾的人員開始安排民眾撤離。
　　此時天空中能量交鋒已經達到了頂點，迷霧臉孔上浮現壹抹獰笑。
　　灰霧驟然下壓，在幽綠色火海中撕出缺口。
　　轟！
　　猶如憑空驚雷，天空震顫。
　　幽綠色火海被灰霧撞碎，火星四溢、飛濺。
　　灰霧手掌穿透火海阻礙，徑直抓向了渾身傷痕被束縛在鍘刀前的封棋。
　　這時壹柄黑刀陡然攔在了灰霧手掌前進的方向。
　　黑刀表面流轉黑光，與呂越拔劍時極為相似的“勢”通過黑刀掃向灰霧手掌。
　　刀意與灰霧相撞，迷霧之主的臉上浮現壹抹猙獰。
　　灰霧猛地下壓，壓迫得黑刀顫抖不已。
　　這時黑刀後方浮現壹道身影，他伸手握住了刀柄，隨後猛地朝前揮出了壹刀。
　　這壹刀看似簡單，空氣中遊離的靈氣卻自動匯聚而來形成黑色刀氣沖天而起。
　　明白此戰越是拖延就越是不利，迷霧之主心中發狠。
　　灰霧中浮現猩紅血光，化為壹柄血色長劍陡然與黑色刀氣相撞，將其輕易擊碎。
　　擊潰黑色刀氣後，血劍消散再度與灰霧海相融。
　　壹只血色手掌陡然從灰霧中伸出，壹巴掌拍飛了擋在跟前的軍部男子，再次抓向了封棋。
　　但此時封棋跟前已經站著了數十名軍部人員。
　　他們都已經意識到，天空中由灰霧匯聚而成的領域超脫生物目標是即將被行刑的囚徒。
　　但他們顯然小看了迷霧之主的實力。
　　恐怖的威壓侵襲，他們體內的血液不受控制的加快了流速。
　　他們的瞳孔瞬間充血，體表更是浮現密集的血色蛛網。
　　啪！
　　接連的爆裂聲響起，這些軍部戰士還未發起進攻就已經被迷霧之主的血液控制能力殺死。
　　此時躲藏在的暗處的靈尊，遙望灰霧巨人，臉上浮現壹抹詫異。
　　計劃無疑是成功了，站在封棋背後的勢力已經出現。
　　但他怎麽都沒想到這個背後勢力竟然是消失的迷霧族。
　　對於這支種族勢力，它並不陌生。
　　它印象中的迷霧族是靈能族祖地領域場附近當之無愧的最強勢力，據說祖上曾出過壹位掙脫命運枷鎖的超級強者。
　　靈能族還未進入人類世界前，時常被迷霧族欺淩。
　　那時候它還年幼，但還是記得族內流傳嚇唬小孩的壹句話語：
　　“再不聽話，小心迷霧怪將妳抓走當成血食吃掉！”
　　望著迷霧之主，靈尊的表情變得嚴肅。
　　就像是遇到了天敵，體內的能量呈現不受控制的沸騰。
　　它在這時出手了。
　　壹道巨大的黑色箭矢憑空乍現，以極快的速度刺中了霧巨人形態下的迷霧之主胸口。
　　恐怖的靈能被激活，空氣中遊離的靈氣粒子被快速抽空湧入黑色箭矢內。
　　在迷霧之主猝不及防下，黑色箭矢轟然炸裂開來。
　　灰霧海劇烈翻湧，被炸得缺失了壹大塊。
　　迷霧臉孔也在這時露出了痛苦表情。
　　恐怖的靈能粒子快速腐蝕灰霧，他感知到了許多潛伏在黑暗中身影露頭。
　　轉頭望向西方。
　　氣血感知下，他清晰看到往西方向有數團氣血濃郁的生命體接近而來。
　　繼續留在這裏，無疑是將自己拖入了絕境。
　　迷霧之主在這時低頭望向了行刑臺上的封棋，心中浮現壹抹決然。
　　有些東西失去後才知道珍惜。
　　封棋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壹的親人了，他再也不想活在失去親人的懊悔與愧疚中。
　　咆哮間，灰霧內湧現大量氣血，將灰色霧氣染成了血霧。
　　無數只血色巨手從血色霧氣中浮現，拍向了刑場，試圖沖破防守封鎖。
　　躲藏在暗中的靈能族成員在這時紛紛出手，各種靈能術法如雨點般傾瀉在霧巨人體表。
　　但迷霧之主不曾後退半分。
　　望著被束縛在鍘刀前的封棋，他心中有無盡的怒火在噴湧。
　　腦海中記憶在翻湧。
　　凜冬區大雪紛飛的密林中，他曾以為自己會死去，但他卻活了下來。
　　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臉上洋溢著溫暖笑容的封棋。
　　那是他們第壹次相識。
　　此後封棋成為了他唯壹的親人。
　　凜冬城外的村落前，封棋舍命為他抵擋劍聖攻勢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黑絕領域場內，封棋背著他在領域弱族成員的追殺下浴血前進，戰至鮮血模糊視線，最終倒在黃昏暮色下。
　　封棋的每壹次舍命相救都會讓他想起開辟道路時犧牲在路上的族人。
　　曾經的他選擇了在親人的庇護下茍活。
　　為此他痛苦、愧疚、懊悔。
　　十余年的相伴，他早已將封棋視為了唯壹的親人。
　　這壹次，他不想再承受這種痛苦了。
　　與其茍活，不如拼死壹戰。
　　體內儲存的氣血不斷釋放，灰色迷霧徹底化為了血紅色。
　　軍部的高層戰士也在這時趕到現場。
　　面對血色巨人形容下的迷霧之主，他們展開了圍攻。
　　血巨人在戰鬥中不斷崩潰、重聚，血霧規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縮小。
　　望著天空中奮力廝殺，想要接近刑場的迷霧之主，封棋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十余載的相處，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沒想到迷霧之主會在這時候舍命相救。
　　他非常了解迷霧之主，知道這個家夥喜歡權衡利弊，沒有必勝把握根本不會輕易出手。
　　常常嘴邊話，他都已經能倒背如流了。
　　“阿棋妳要明白壹件事，傻子才會選擇正面作戰，只有智慧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創造最大的利益。”
　　“下謀伐兵，上謀伐心，人類古籍上記載的東西與我的想法壹樣，不得不說人類很聰明。”
　　“阿棋，妳這是莽夫思想，實力固然很重要，卻是在迫不得已時才使用的力量，妳要學會洞悉別人的情緒和想法，這樣才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能動腦，我絕不動手……”
　　……
　　這個滿腦子都是靠智謀取勝的家夥，卻在今天選擇用他曾經最為鄙夷的方式來戰鬥。
　　只是為了救他離開刑場。
　　他心中不是滋味。
　　我壹直都在利用妳，妳卻將我當成了親人。
　　何其荒誕。
　　前來刑場支援的敵人越來越多，迷霧之主逐漸乏力。
　　這時候的他不是屹立在1500年後的壹方霸主，更沒法與發展了數百年的靈能族相比。
　　固然他很有天賦，也有很強的實力。
　　但在圍攻下終究還是落入了下風。
　　就在靈能族與軍部戰士們以為很快就可以打散血霧，擒拿或擊殺迷霧之主時，血霧忽然快速擴散籠罩了這方天地。
　　緊接著血霧下沈，將前來圍攻的所有人都包裹在了血霧中。
　　面對血霧包裹，他們奮力突圍，但壹時間竟然無法突破血霧封鎖。
　　這時迷霧之主的身影沖破血霧，降落在了行刑臺上。
　　鮮血順著體表不斷滴落在行刑臺上，他臉上洋溢著封棋熟悉的笑容，壹步壹個血印走到了封棋跟前。
　　“阿棋，我帶妳回家。”
　　纏繞在身上的金屬枷鎖被扯斷，迷霧之主在這時彎腰背起渾身是傷的他。
　　“妳不該來的。”封棋強忍著心中情緒開口道。
　　“來都來了，就不要介意了。”迷霧之主臉上洋溢著笑容，毫不在意道。
　　“走，我們回星城。”說著，迷霧之主身形浮空而起。
　　回頭看了眼天空中還在翻湧的血海，他義無反顧地飛向了遠方。
　　飛行中，迷霧之主的身軀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血海是他生命本源，包括血石也都融入了血海之中。
　　放棄了血海，他的生命也就沒有了支撐。
　　飛行中他不斷咳出稀薄氣血，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但他沒有停下，依靠體內僅存的氣血之力繼續奮力飛行。
　　這次換我保護妳了。
　　終於，他們飛出了舊日城。
　　此時迷霧之主已是滿頭白發，臉上也是布滿了皺紋。
　　他再也無力飛行，帶著封棋從空中跌落在了壹處山坡上。
　　重重砸落在山坡上的荒草地，迷霧之主顫抖著身子掙紮站起身，再次背起了無力動彈的封棋。
　　壹步壹個血腳印，他堅定地走向了遠方。
　　日落黃昏，似乎預示著迷霧之主的生命也將走到盡頭。
　　趴在迷霧之主的背脊，封棋心中充滿了悲傷。
　　他能感覺到迷霧之主此時已是燈枯油盡的狀態了。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令他呼吸困難。
　　不知走了多久，當夜幕降臨，迷霧之主轟然倒在了地上。
　　月色下，迷霧之主用身上僅存的力氣顫抖著手開始在泥土上劃動。
　　“阿棋……這是血肉鼎軌跡……帶著我的夢想……繼續向頂峰前進。”
　　“妳自己去！”
　　“生命本源碎了或許能重聚……但現在我已經丟失了它……不可能活下去了……替我走下去……欣賞頂峰風景。”
　　說話間，迷霧之主的眼中流出血淚。
　　曾經害怕死亡的他，內心卻在此時浮現壹絲藉慰。
　　至少這次不曾後退。
　　感受著體內快速流逝的生機，他的腦海中浮現許多往事。
　　肩負迷霧族的未來，漫漫征伐路終於是走到了盡頭。
　　我辜負了族人的期待，對不起……
　　睜開眼，他望向封棋，眼中滿是期待。
　　“聽說頂峰的風景很美……真正的無拘無束……不再有煩惱與悲傷……阿棋……”
　　還未說完，聲音在這時戛然而止。
　　曾經能夠幫助迷霧之主絕境重生的神秘力量這次沒有出現，壹切希望都留在了血海中。
　　封棋也在這時陷入了昏迷。
　　……
　　半年後。
　　舊日城外，龍鱗坡。
　　墓碑前，封棋吃著貢品，臉上洋溢著笑容。
　　“妳們迷霧族真是奇怪，吃死者的貢品是哪門子的奇葩習俗……不過上壹次是妳吃我的，這壹次我算不算吃回來了？”
　　“妳說我是不是天煞孤星，專克身邊人？想妳迷霧之主可是站在1500年後的壹方霸主，這條犧牲線竟然也被我克死了……”
　　望著墓碑，封棋不斷述說著。
　　往事在腦海中隨之翻湧，風沙迷眼。
　　半年前，迷霧之主將他帶出舊日城後，早已來到舊日城的猩紅小隊依靠定位快速趕來支援，最終帶走了他與迷霧之主。
　　在他醒來後，失去了生命之源的迷霧之主已經殞命，身體冰涼。
　　他的情況也是非常不妙。
　　靈能族改造了他的身體，就沒打算讓他活。
　　他與惡魔龍符文晶石的連接已經被切斷，等同於是切斷了生機。
　　猩紅研究院想過無數種為他續命的辦法。
　　例如給他裝壹顆新的符文晶石續命，但這個方法太過冒險。
　　他的身體已經徹底與惡魔龍符文晶石融合，更換符文晶石兩種能量沖突，他能活下來的概率不足1％。
　　至於其他方法，也都失敗了。
　　他現在每天都需要用猩紅研究院的基因針來續命。
　　到了今天，他的身體已經對基因針產生了免疫，他的生命也將走到盡頭。
　　將嘴裏的食物咽下，封棋在這時站起身來。
　　在臨走前，他還有壹件事要完成。
　　這些年來，他在猩紅研究院的幫助下，吸收了大量斑駁精神力量。
　　壹切都是為了今天。
　　這麽做固然意氣用事，但他不認為自己有錯。
　　世人都說領域生物殘忍，但他在迷霧之主身上看多了許多優秀品質。
　　即使所有人說它不好，但他對自己好。
　　這份感情他就得認。
　　這壹次，他要為這段感情畫上壹個句號。
　　晨霧在這時籠罩山坡。
　　望著灰蒙蒙的晨霧，他竟分不清是救贖還是深淵。
　　身影走過，霧中落下壹絲晶瑩微光。
　　……
　　舊日城外。
　　封棋站在城門口，目光遙望舊日城高聳的城墻。
　　“等我神遊，帶走我的腦袋。”
　　站在他身後的猩紅小隊隊長聽聞，鄭重點頭：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封棋在這時放松了對精神力的壓制。
　　剎那間他的體表浮現壹絲裂紋，精神體透過身體裂縫綻放絢麗光芒。
　　肉體僅支撐了片刻就被精神體徹底沖破。
　　血肉分崩離析，充斥著七色斑駁能量的精神體從中顯現。
　　他在這時伸手抓住了從空中掉落的腦袋，隨後丟向了站在身後的猩紅小隊成員。
　　轉身再度望向舊日城，他的身體驟然浮空飛去。
　　他現在要去拿回奇跡手環。
　　這是迷霧之主送他的唯壹贈禮，也是他與迷霧之主最後的告別。
　　當封棋的精神體出現在舊日城上空。
　　恐怖的精神力波動，驚動了舊日城內勢力。
　　他們仰望天空，看到了如烈日般耀眼的七彩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