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願意與世界為敵的決心

　　朦朧中，安菲緩緩蘇醒。
　　月光下，燭火中，看著眼前正在撫摸自己臉頰的人，那壹刻，安菲整個眼神都呆呆的。
　　“我果然又在做夢嗎？”
　　“如果艾爾莎真的醒來該多好啊～”
　　安菲眼神憂傷的看著眼前的艾爾莎。
　　也不怪安菲不信這是現實，原因很簡單，艾爾莎此前可是形如枯槁。
　　而現在呢？
　　出現在安菲面前的艾爾莎就好似壹年半前那個面容姣好，眼神堅毅的少女。
　　這怎麽可能是現實？
　　唯有做夢才說的過去。
　　安菲嘴唇顫抖，眼神失神。
　　她伸出手按在了艾爾莎撫摸自己臉頰的手上，微閉著眼神情顯得無比懷念。
　　“如果這壹切都是真的該多好啊～”
　　“艾爾莎～”
　　自顧自的安菲還在陷入自我的責備與憂傷中。
　　然而，就在此時。
　　被當成夢境背景的艾爾莎卻突然笑了起來。
　　“王姐，這麽久不見妳難道已經連現實與夢境都分不清了嗎？”
　　“我的確已經蘇醒了哦。”
　　艾爾莎微笑著，語氣帶著壹絲調侃。
　　安菲愕然，微閉著的雙眼看向艾爾莎。
　　她眨了眨眼，表情明顯壹滯。
　　“真的醒了？”
　　“對，真的醒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明明艾爾莎妳之前身體還那麽虛弱，這怎麽可能？”
　　安菲瞪大眼睛，語氣顯得有些激動，同時也有些手足無措。
　　“王姐，不要激動，我知道我的事很難讓妳理解，但這並不是壞事。”
　　“我的事壹時我也難以解釋清楚，但還請王姐您相信我，相信我就是妳的妹妹，依然是妳的那個妹妹。”
　　安菲呆滯著，她與艾爾莎對視著。
　　而就在這種對視下，安菲怔怔的不再激動，反而是站起身目光先是從高興激動，隨後就變成擔憂，懷疑。
　　艾爾莎是怎麽陷入沈睡的？
　　大公主安菲自然知曉這壹切，然後再結合艾爾莎現在突然蘇醒，身體也詭異的瞬間變好。
　　再結合艾爾莎這時說的話，安菲矛盾、懷疑的心情要多復雜就多復雜。
　　安菲既想要看見艾爾莎醒來，但又突然不想讓艾爾莎醒來了。
　　只因為，看著此刻的艾爾莎，安菲突然察覺到艾爾莎氣質中多出的壹份陌生感。
　　就好似，好似，艾爾莎並不是昏迷了壹年半，而是遠行了壹年半並且突然有了壹些自己不知道的成長。
　　擔憂，懷疑，安菲語氣也開始顫抖。
　　“艾爾莎，妳真的是艾爾莎嗎？回答我，艾爾莎～”
　　艾爾莎面上露出壹絲嘆息，然後便合著睡衣從床上起身。
　　她站定在安菲的面前，就在安菲那遲疑，忐忑與復雜的眼神下，直接雙手抓起對方的雙手。
　　“王姐，我的確是艾爾莎，我相信您壹定願意相信我的是嗎？”
　　雙方目光對視，那壹刻時間都仿佛暫時的凝固。
　　幾息之後，安菲呆呆的回神，但面上卻有些莫名的慌亂。
　　安菲感受著艾爾莎緊握自己雙手的溫度，感受自己妹妹那熟悉的味道，她此刻沒由來的就相信了艾爾莎的確就是艾爾莎。
　　但相信之余，以安菲的聰慧，她壹瞬間就聯想到了很多。
　　“可，可是，妳……”
　　下意識的，她沒有為艾爾莎的蘇醒而高興，而是面色急切與擔憂的著急的開口道：“艾爾莎，告訴我，妳的蘇醒是不是跟邪月關！”
　　安菲很是恐懼，她看著艾爾莎，目光充滿急切，與艾爾莎相握的雙手都不由的加重了力度。
　　艾爾莎看著自己王姐的慌亂，她沒有回答。
　　她只是松開了安菲的手，然後目光緩緩變得認真的道：
　　“王姐，我找到了拯救我們世界，拯救我們子民的方法，但在這之前我不能將妳卷入。”
　　“我的蘇醒，還有我這身體的突然恢復，這是瞞不住任何人的，教會壹定會來詢問我的情況，雖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沈睡了多久，但想來王姐您應該知曉了我們這個世界教會所知曉的單方面的壹切真實吧？”
　　“所以，哪怕王姐您有心幫我隱瞞，有些事我也必須親自去教會當面詢問清楚。”
　　艾爾莎目光堅毅，也仿佛早已有了自己的目的。
　　所以就在安菲那滿臉迷茫的註視中，她顯得有些自責的再次握住安菲的雙手。
　　“王姐，無論之後發生什麽事，我只希望您能相信我！”
　　“不過，我也知道王姐您現在肯定有很多疑惑，甚至可能認為我被汙染了，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只因為您看我現在站在妳身前的樣子像是被汙染了嗎？”
　　艾爾莎緊緊的握著安菲的手。
　　其實她此刻也很緊張，很害怕安菲對自己無法信任。
　　這無關力量與權利，只因為艾爾莎不想讓自己的姐姐誤解自己。
　　不過，艾爾莎顯然小看了安菲的‘妹控’程度。
　　雙手被艾爾莎緊握，感受著艾爾莎手心的溫度，感受著她那手心微微傳來微不可查的顫抖。
　　安菲看著自己的妹妹，看著艾爾莎，緩緩閉目並且深吸壹口氣。
　　再次睜眼，那壹刻安菲眼神也沒由來的充滿堅定。
　　“我相信妳，艾爾莎！”
　　“妳從小要強，而且從來不會騙人，我相信我的眼睛更相信我的直覺。”
　　“雖然我不知道在妳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願意相信妳，願意相信我的妹妹。”
　　“所以，艾爾莎，妳既然不打算告訴我壹切，那麽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吧？”
　　“所以，艾爾莎放手去做吧，另外，我也想幫妳，所以，艾爾莎告訴我，我能為妳做些什麽嗎？”
　　安菲緊緊的握著艾爾莎的手，目光充滿堅定。
　　如果是壹個人，如果還是之前，或許安菲還會是那個在這壹年半中陷入迷茫的公主。
　　但現在不同了，只因為艾爾莎蘇醒了。
　　無論是艾爾莎到底是否是被汙染，安菲也已經釋然。
　　什麽拯救世界，什麽拯救人類，她本就不是壹個合格的王國繼承人。
　　也根本沒想過去做什麽大事，更沒有幻想靠自己去拯救世界。
　　汙穢？穢魔？這種事對於安菲而言實在太過遙遠，她只是壹個普通的公主，只是壹個愛護自己妹妹的姐姐而已。
　　更何況，這個世界上又不止海蘭迪壹個王國，有人願意拯救世界，拯救人類，那就讓願意的人去做吧。
　　大道理什麽的她懂，但她更珍惜眼前的親人。
　　再者，至少眼前自己的妹妹對自己說了，她找到了拯救世界的辦法，她想要拯救世界。
　　作為壹個姐姐，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妹妹。
　　所以哪怕從小的世界觀不斷在思維深處告知她銀月與汙穢很恐怖，但這壹刻她還是盲從的選擇了無條件信任自己的妹妹艾爾莎。
　　看著自己的姐姐，看著安菲願意相信自己。
　　那壹刻，艾爾莎心中緊繃的弦突然就松了下來。
　　她微笑著：“果然，無論過去過久，王姐您還是我認識的王姐。”
　　“不過，我現在並不需要王姐您幫我什麽，我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如果非要說幫助的話，王姐您能讓人現在就把我的騎士團，團長和副團長，伊蓮恩和梅甘叫來壹下嗎？現在正是我考驗她們作為騎士對於我忠誠度的時候。”
　　“另外，我也需要王姐您去通知教會，就直接告訴他們我的蘇醒以及我現在的狀態，至於之後的事……”
　　艾爾莎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安菲已經聽出潛臺詞了。
　　安菲心中壹緊，有些急切與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妹妹緊張道：“艾爾莎，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妳冒險，妳告訴我，妳能安全的吧？無論最後結果如何？”
　　“艾爾莎，妳沈睡了壹年半可能並不知道就在教會裏可是壹直有壹位天族大人隱居的！”
　　“妳真的有把握嗎？”
　　安菲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猜不出來艾爾莎這壹系列的舉動是跟所謂邪月有關。
　　哪怕艾爾莎擁有了她所不知道的強大力量，她也還是充滿擔心。
　　“天族大人？”
　　這的確是艾爾莎不知道的情況，她明顯楞了壹下。
　　看著艾爾莎錯愕，安菲當即開始將自己知道的壹切告訴艾爾莎。
　　兩者就這樣，在月色與燭光中談了近壹個時辰。
　　“這麽說來，在我們海蘭迪王國有兩位天族大人吧？”
　　“壹位是教會的，壹位便是劍選的湖心小島，聖劍所在那裏可能存在的隱居仙女。”艾爾莎了然道。
　　“嗯，應該是這樣的。”
　　安菲點點頭，有些遲疑道：“不過我們人類看不見天族，所以具體湖中仙女是否壹直都在那裏也不好說，畢竟教會中的人也不知道，只因為教皇與那位大人幾乎壹直都隱居不出。”
　　艾爾莎沈默著。
　　安菲則靜靜的看著艾爾莎。
　　“這麽看來，教會那裏我肯定暫時不能冒險了。”
　　艾爾莎想要拯救自己的世界，想要通過試煉，而不是白白冒險送死。
　　為此，對於教會隱居不出的天族，甚至去教會核心所在地，這種冒險的事暫時還是不要做了。
　　誰知道教會有沒有什麽可以傷到自己的力量呢？甚至還有更多可能隱藏的天族？
　　所以考慮到這些，艾爾莎則再次緩緩道：“不過湖中仙女那邊我或許可以去確認壹下，接觸與試探是必須的。”
　　“畢竟這後續事關教會是否認可，也事關天族、七神對於汙穢以及月亮的真實看法。”
　　艾爾莎僅僅是這樣說了幾句然後便沒有再說了。
　　因為，現在還不是讓安菲知道這壹切的時候。
　　如果現在她對著安菲展現自己銀月陰影使徒的力量，她很害怕引發安菲人格中屬於人類惡的汙穢，從而以普通人狀態被突然自身的汙穢汙染，壹旦失控那可就真的徹底沒救了，穢魔化大概就是最終的下場。
　　所謂失控，這還是艾爾莎從秩序帝國那裏學到的詞。
　　超凡力量的獲取哪怕在秩序帝國從來都不是壹件容易的事。
　　想要得到多少就要承受多大的風險。
　　符印師、神紋戰士，在秩序帝國中哪壹個不是都要冒著失控死亡的風險而收獲力量？
　　或許壹開始艾爾莎還不理解秩序帝國子民那瘋狂獲取力量的想法，不理解他們為何要冒著死亡的風險去追求那份不太確定的力量。
　　但此時她早已經明白壹切。
　　那是信仰，同時也是想要與神同行，與文明同行的堅毅向往。
　　普通人可以碌碌無為死亡，可以在和平中死亡，但這也無法否定大多數人對於力量的渴望對於夢想的追逐。
　　更何況秩序帝國權利與財富的分配也是集中在超凡子民的中心。
　　雖然普通平民也擁有豐富的生活，也有安居樂業的小幸福。
　　但人的欲望本就是永遠無法填滿的。
　　處在秩序帝國那種偉大的文明中，艾爾莎知道，太多太多的秩序子民都是不甘平凡的。
　　只是很多秩序子民沒有擁有超凡的資質而已，如果每個人都擁有超凡的資質，他們恨不得冒著死亡風險晉升神紋戰士的是自己。
　　因為看見過偉大，因為知道秩序帝國子民的執著，也了解了秩序帝國的歷史後，艾爾莎覺得自己的試煉對比起秩序帝國那厚重的歷史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另外，通過安菲的解釋，艾爾莎也明確的知道了現在這個世界的情況。
　　汙穢雖然多了，災害也在發生。
　　但這都是局部的，都是小範圍的，而人類這邊，除了個別天族還在人類世界外，其余隱居的天族根本就不再理會。
　　所以，艾爾莎覺得自己目前並不需要承受太大的風險，只要自己不犯蠢。
　　對於天族，艾爾莎目前唯壹在意的就是她不知道現在隱居在人類世界的這些個別天族具體實力有多強。
　　另外這些人類社會中的天族到底是怎麽看待汙穢，這也是她現在需要了解的。
　　至於說，艾爾莎直接動用作為公主的力量在王國進行銀月與陰影力量的傳播，那就更不靠譜了。
　　只因為銀月陰影使徒的力量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實在有些過於駭人聽聞了壹點。
　　閹割版的汙穢傳說故事在這個世界早已深入人心。
　　現在妳說汙穢的力量可以被使用？可以拯救人類拯救世界？甚至信仰邪月那汙穢的神明？
　　妳覺得教會、天族、甚至是神隱的七大神知道後會有什麽反應？
　　就不說這些組織與超凡存在的反應了，恐怕艾爾莎連她父王與貴族那壹關都過不去。
　　被汙染的人形穢魔，已經誤入邪月信仰的墮落公主。
　　迎接艾爾莎的絕對是類似的情況。
　　所以，從壹開始艾爾莎就沒有任何天真。
　　她想要接觸教會高層，接觸天族，其實就是想要試探，想要知曉這些存在是否能夠理性看待銀月陰影的力量。
　　甚至她已經做好不被世人承認的準備，哪怕暫時會被大陸所有國家唾棄追殺。
　　所以，正是考慮到這些，她才不願意將自己的王姐安菲、甚至是她的母後與父王卷入到這場不確定的風暴中心。


第三三〇章 天族尤朵拉，艾爾莎的離去
　　清晨，夜色還未全部消退，金色的光輝便慢慢從天邊升起。
　　金色光輝照耀下，湖畔水草的露珠點綴與接引壹切。
　　接連湖中小島的是壹條石質且寬闊的橋。
　　作為海蘭迪劍選的聖湖所在，湖中小島的中心壹直都罕有人至。
　　而連通湖心小島的石橋上更有衛兵駐守。
　　只不過，這所謂的衛兵對於現在的艾爾莎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威脅。
　　現在還沒人知道她醒來的事，至於安菲，此刻也不過剛按照計劃去通知教會罷了。
　　在這之前，艾爾莎有著自己的目標。
　　那就是來這劍選之地親眼見壹見所謂的天族。
　　艾爾莎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在得到銀月與陰影之神的庇佑後，在獲得超凡之力後能夠看見天族。
　　畢竟所謂思想鋼印可是七大神的手筆。
　　但，無論如何，她也得嘗試。
　　而且按照陰影汙穢的特性，艾爾莎覺得自己或許早已不受所謂思想鋼印的影響。
　　就算依然有影響，她也有壹個辦法看見真實。
　　漫步在湖心小島，艾爾莎充滿懷念的踏著草地直接向著高坡壹處空曠的遺跡所在而去。
　　迎接著朝霞，迎接著清晨水鳥鳴叫的樂調。
　　最終，艾爾莎最後看見了那處插著壹柄石劍的遺跡。
　　整個遺跡是露天的，而且沒有任何廢墟與淩亂的石碓，反而在地面還鋪開了大量整齊的石板。
　　石板之上則刻畫著大量神秘且怪異的符文，而這些符文則呈環形狀刻滿遺跡的中心。
　　而環形符文的遺跡邊緣則還有大量豎立的石柱。
　　至於那所謂聖劍，外表如同石劍的聖物此刻插入的地方正是遺跡環形符文的中心矮小石質平臺上。
　　艾爾莎環顧著周圍的壹切，觀察了很久，最終嘆息。
　　“僅是以肉眼的力量果然還是看不見天族嗎？”
　　“那麽這樣呢？”
　　說話間，艾爾莎的眼瞳突然閃過壹絲銀色的光輝。
　　同時，就在她的身下，那與她雙腳相連的影子莫名的開始扭曲起來。
　　扭曲中，艾爾莎的影子就好似活了壹般，如同黑色的淤泥，那影子不斷凸起並有規則的塑形。
　　屬於艾爾莎的陰影徹底顯露。
　　那壹刻，就好似原地出現了兩個艾爾莎壹般。
　　壹個是正常的艾爾莎，壹個是透著虛幻感的幻影。
　　陰影屬於汙穢的意誌早在夢醒之前，也在秩序帝國學習時期就已經徹底被艾爾莎同化，所謂惡欲的人格早就沒了。
　　所以，現在的陰影艾爾莎也是艾爾莎自己。
　　陰影出現，然後便迅速與艾爾莎的肉身重疊。
　　下壹刻，艾爾莎的整個人氣質徹底大變。
　　以超凡能力，以靈視看去，此刻的艾爾莎整個人都籠罩在壹層黑光的霧中。
　　發絲帶著如同月色壹般的銀光，身軀籠罩在黑霧中也隱隱透著壹絲清幽的輝光。
　　邪惡嗎？
　　算不上，但卻充滿了壹種詭秘之感。
　　此刻的艾爾莎徹底展露力量，而也正是這壹刻，艾爾莎的眼中終於浮現真實。
　　不遠處的石劍此刻在艾爾莎的眼裏已經變成了壹把散發著聖潔光芒的銀白長劍。
　　與此同時，就在那石劍壹側的壹根柱子上，壹名穿著就好似水藍宮裙的金發少女正側臥著並怔怔的看著艾爾莎。
　　兩者目光對視在壹起。
　　艾爾莎沒有怯場，眼底只有平靜。
　　這名天族少女則於怔怔中回神，隨後微微皺眉的起身。
　　身軀好似輕柔的羽毛，少女雙足輕點石柱直接便飛向了艾爾莎。
　　充滿壹種人類沒有的縹緲與輕盈，這天族少女最終落在了艾爾莎不足兩米的地面。
　　“妳能看見我是嗎？”
　　天族少女微微皺著秀美，她看著艾爾莎率先開口。
　　“嗯。”
　　“這並不意外不是嗎？您應該就是湖中仙女了吧？天族大人？”
　　艾爾莎此刻穿著壹身有著輕甲的騎士裝，她神色堅定而平靜，語氣也保持著平和。
　　天族少女並不否認自己的身份。
　　她只是緊緊的看著艾爾莎。
　　“雖然我不怎麽接觸人類，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上壹次的劍選上我應該看見過妳。”
　　“海蘭迪王國的公主艾爾莎？”
　　艾爾莎稍顯有些詫異。
　　“想不到您也會在意人類？”
　　天族少女露出沈吟的看著艾爾莎，隨後不知在想什麽的壹笑。
　　“我猜妳應該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了吧？”
　　“雖然在妳的理解中我們天族或許不該如此關註人類吧？但誰讓我壹直在這裏呢，所以無聊的時候我自然也會到處走走看看，順便記下壹些有意思的人類。”
　　“而妳，艾爾莎，我也有關註，只是想不到再次看見妳，妳竟然有了這樣的變化，還真是讓我詫異呢。”
　　“穢魔的艾爾莎？”
　　“不過，妳跟我以前見過的穢魔也沒有什麽不同，那麽，艾爾莎，告訴我，妳今天來到這裏到底是想要做些什麽呢？”
　　“對了，自我介紹壹下吧，我名尤朵拉，天族尤朵拉，正是妳們口中的湖之仙女。”
　　尤朵拉壹邊說著，壹邊也在慎重的打量艾爾莎。
　　別看她表面顯得輕松，但對於所謂穢魔她也有著本能的戒備。
　　“尤朵拉大人嗎？”
　　“這還真是壹個好聽的名字呢，寓意美好的贈禮？美好與美麗的事物？這倒挺符合您的存在啊。”
　　艾爾莎面色充滿壹種悵然，但很快就轉而道：“我今天來到這裏其實並無什麽惡意，尤朵拉大人，我只想問您，在您眼裏，我真的是穢魔嗎？難道就沒有壹點與妳所認知的穢魔不同之處？”
　　尤朵拉微微愕然。
　　作為天族，作為壹個留在人類世界，打算繼續照顧人類存續的天族，說實話她並無什麽特殊的地方。
　　甚至，作為壹個長期呆在壹個地方的天族，她的見識甚至沒有那些隱居的天族廣。
　　“不同？”
　　尤朵拉仔細的打量起艾爾莎。
　　“如果真要說不同的話，或許就是妳沒有表現得與大多數低等穢魔那般狂妄？”
　　“在我看來，穢魔就是穢魔，哪怕妳現在表現得好像很是理智也能交流，但我以前遇到的壹些高等穢魔可也是如此呢。”
　　“怎麽？難道艾爾莎妳要說妳的墮落，妳的穢魔化可以比擬那些高等穢魔嗎？”
　　尤朵拉凝重的看著艾爾莎，語氣與表情已經沒有任何懈怠的意思。
　　這下倒是輪到艾爾莎有些無言了。
　　然後，她便嘆息道：“穢魔低等高等什麽的我並不清楚，其實我只是在問，難道在您的眼中我現在真的不是人類了嗎？”
　　“人類？”
　　尤朵拉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最為可笑的事情，眼睛瞪得老大，隨後目光淩冽。
　　“穢魔的艾爾莎妳要我怎麽將妳看成人類？壹個在我眼裏滿是蠕動的肉塊？壹個長著無數觸手的怪物？”
　　“妳要我說妳這還算是人類嗎？妳可別開玩笑了。”
　　“穢魔就是穢魔，在妳穢魔化的那壹刻妳應該早已經與邪月聯系上了吧？那個讓妳們所有穢魔追逐信仰的主與神明？”
　　“呵呵，艾爾莎啊！難道妳來到我這裏，僅僅是想要說這些嗎？”
　　“又或是妳覺得妳還算人類？”
　　尤朵拉語氣充滿諷刺意味，表情更是已經帶上毫不掩飾的敵意。
　　艾爾莎哪怕早有預料，但此刻聽到尤朵拉對自己的描述，她還是忍不住嘆息。
　　早在夢境世界中，早在秩序帝國期間，艾爾莎便知道了秩序諸神的特殊之處，更明白了秩序諸神信徒那超凡力量在各種不同生物眼裏的詭異形態。
　　畢竟，秩序諸神中所有主神可大多都是所謂的舊日之神，是源質神明，是這個宇宙中最強大，位格最高的壹類神明。
　　物質世界是有固定形態的，但象征宇宙規則本身的源質神明卻是不定形的，哪怕祂們神體有著固定形態，但祂們本質卻是規則的顯化，是凡人無法理解的不定形狀態。
　　所以，在靈視高的超凡生命眼裏，諸神的形態絕對能稱得上恐怖，類似壹種摧毀現有認知，並本能衍生壹種看穿那種屬於物質世界中那種誕生於黑暗生命權能下對生命存在最本質的揭示畫面。
　　是的，這個宇宙這個世界的壹切生命最本質的狀態就是某種扭曲的血肉混合物。
　　這便是秩序帝國那邊神秘側研究下，對於這個宇宙這個世界所有生命誕生與存在形式的理解。
　　而作為源質神明的眷族，秩序諸神眷族因為靈性有神明的錨定，因為存在形式與神明息息相關。
　　所以他們看向自己的神時，在看向自己的同族時並不會產生可怕而又扭曲的認知，這就是神恩，更是來自所謂主神、父神、母神的庇佑。
　　這是壹種對凡人的保護，也是類似這個世界思想鋼印壹般的存在。
　　只有當凡人不斷晉升，不斷獲取到更強與更高位格的力量後，這種保護才會慢慢消退並讓祂們認知到這個宇宙的壹切最本質壹面。
　　秩序帝國的超凡子民為何會晉升失敗，其實就是類似在晉升時，思想鋼印對子民認知的壹種解封，如果意誌不夠強大，如果超凡的身軀無法承受這種認知帶來的風險，那麽失控死亡就是所有秩序子民的最終歸宿。
　　只是，在秩序帝國中，關於類似這個世界的思想鋼印並不被當做封印，而是被稱作神恩，被稱作靈性庇佑。
　　艾爾莎趕在了秩序帝國發展最好的時代，學習到了很多神秘學知識。
　　為此，在艾爾莎此前知曉這個世界所謂七神施加在人類身上的思想鋼印時，她自然第壹時間聯想到了靈性庇佑。
　　秩序的子民，源質神明的眷屬，才是這個宇宙，這個世界最強大的超凡種族。
　　而非源質神明的眷屬與信徒，哪怕是超凡生命，他們獲取到的力量也根本無法與源質神明的眷屬相比。
　　自然，他們根本就不能發現這個宇宙，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情況。
　　他們只能看清表面的東西，卻不曾明白背後的真理，只是壹群可憐蟲而已。
　　這就是艾爾莎夢境中導師彭斯瓊斯女士給出的結論。
　　所以，在艾爾莎學習期間的彭斯瓊斯看來，也在很多那個學院的壹些導師看來，艾爾莎所在世界，七神大半就是壹種星球的原始神明。
　　有百分之九十概率就是普通的神格神明。
　　而另外百分之十的可能，不外乎是古神的造就的下位神，是古神庇佑，所以可能才沒有讓祂們清晰的認知到世界的真實。
　　不過，想到艾爾莎世界所謂七神連海德拉逸散的神力造物的汙穢都無法輕易解決的情況，秩序帝國那邊的強者都認為七神最多就原始的星球神格神明了，不能再多。
　　而現在，通過尤朵拉的述說，艾爾莎更確定了這個事實。
　　畢竟，尤朵拉竟然能夠直接看見她身上那攜帶源質神明的神恩超凡後的本質模樣，也就意味著尤朵拉這些天族沒有被靈性庇佑。
　　這也意味七神絕對不是源質神明。
　　因為源質神明的靈性庇佑是被動的，是對整個屬於祂們的眷族被動的壹種神恩，是不需要刻意施加所謂‘思想鋼印’的。
　　所以，想到這裏，艾爾莎反而也算松了壹口氣。
　　不是源質神明，那麽也就意味著如果秩序帝國的到來之後必然也不會引起壹場多麽強烈的戰鬥了。
　　七神很可能被帝國直接就鎮壓了，她所在世界的人類與國度也便有更大概率更安全的存續下來。
　　“原來如此。”
　　艾爾莎松了壹口氣般的笑了笑，而她這壹笑反而把天族的尤朵拉弄糊塗了。
　　“妳在笑什麽？是要動手了嗎？”
　　尤朵拉後退幾步，反而沒了剛剛面對艾爾莎的從容，甚至艾爾莎還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壹絲隱藏的慌亂。
　　聯想到這個世界，天族與人類存在所謂的契約儀式，想到人類因此擁有超凡能力。
　　艾爾莎忽然有了某種猜測，或許天族的來歷並不是那麽簡單啊。
　　自己壹個才擁有所謂汙穢力量的超凡者，她用得著害怕嗎？
　　天族哪壹個不是活了很久很久的存在，超凡能力的強大不應該是人類與普通穢魔無法企及的嗎？
　　她的害怕來自哪裏？
　　想到自己，艾爾莎腦海忽然靈光壹現。
　　直視尤朵拉，艾爾莎猛然想到，天族，他們不該會是七神見識到了汙穢後，借鑒下忽然創造的天族這種某種在形式上類似汙穢的壹種存在吧？
　　就好似自己束縛與獲取了陰影的力量才擁有了使徒的力量壹般？而人類與天族契約，天族就是人類的另外壹半？普通人類就能類似獲取陰影力量壹般從天族身上獲取超凡之力？
　　猛然間，艾爾莎也被自己的猜測驚到了。
　　這不是不可能，而是有很大概率！
　　畢竟七神在秩序帝國眼中可是土著神，創造力絕對是有限的，借鑒汙穢的存在，以天族克制汙穢……
　　不得不說，艾爾莎的聰慧並不壹般。
　　甚至哪怕她認為此刻自己只猜對了壹半，但這壹半也已經夠了。
　　突然間，艾爾莎有些意動，甚至都想動手試探。
　　不過，最終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自己的責任，她放棄了。
　　看著天族的尤朵拉那隱藏的慌亂，微微壹笑：“湖之仙女，尤朵拉大人，如果妳真的認為我是邪惡的穢魔，那麽就當我是邪惡的穢魔吧。”
　　“但我要說的是，我並不這麽看待自己。”
　　“力量是不分邪惡與正義的，邪惡的只有使用力量的人。”
　　“無法掌控汙穢……不，無法掌控銀月與陰影的那屬於我主的力量，只能說是我們太弱小了，妳們天族的認識太過淺薄，而我已經得到了我主偉大的銀月與陰影之神的神啟。”
　　“這是我的試煉，是我拯救我們這個世界的試煉，如果妳們想要阻攔我，那麽就盡管來吧！既然妳們認定我與我主是邪惡的，那麽就讓我來改變妳們的認知！”
　　“這是我們第壹次見面，而且必然不會是最後壹次。”
　　“我不會被妳們輕易抓住的，而且我還會努力的將壹切汙穢的力量讓更多的人掌控，這就是我到來的目的，也是意義！”
　　“期待我們下次的見面，不過還希望不會是戰場上……”
　　艾爾莎說完便幹凈利落的轉身而去。
　　她並不打算說服誰，更不會說出相關秩序帝國的事，因為那樣只會火上澆油讓自己以後的處境更難。
　　現在她既然已經了解壹切，艾爾莎便覺得足夠了。
　　那麽接下來也是時候離開這個國度了，是時候開啟她的試煉。
　　她的敵人只有真正的汙穢，只有那些失控的穢魔，至於天族與人類的追殺？
　　來吧，她已經做好覺悟！
　　朝陽中，艾爾莎轉身離開的神情充滿堅定，充滿自信與強大的氣勢。
　　唯獨留下湖之仙女尤朵拉呆楞的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而陷入驚疑不定。
　　“力量不分正義邪惡？邪惡是因為我們弱小而無法掌控力量？”
　　“這是什麽意思？這個人類的小公主身上到底都發生了什麽？難道她真的掌控了汙穢的力量？並不能算是穢魔了嗎？”
　　“這怎麽可能，這根本就不可能，這絕對是穢魔的狡辯，是她在欺騙與誘導我！我看起來有那麽好騙嗎？”
　　“不過，劍選與天契，看來我必須盡快找到壹個合適的人了……”
　　湖之仙女尤朵拉回神，目光凝重的她隨後便身體輕盈的漂浮而起，並且很快就踩著湖水消失在去往海蘭迪王都教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