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身中世界、神國

　　與暗無天日的深海不同，在地底，這裏是壹片熔巖的火海。
　　或是地幔層，又或是地心外核，總之在這個地方遍布著滾燙的熔炎。
　　地心的熔炎並非死寂的，而是不斷擾動著。
　　就像水在不斷飄動，但與水不同，這些熔炎流動非常非常慢。
　　僅僅是被磁場拉扯著圍繞地心緩緩流動。
　　這裏溫度極為可怖，任何生命本不可能到達也不可能存在。
　　但，事無絕對，特別是在這屬於超凡的世界起始時代。
　　“咚！”
　　“咚！”
　　“……”
　　熔炎的海中，不知何處傳出了波紋的擾動聲。
　　越靠近聲音的來源地，四周的熔炎便越發狂暴。
　　最終，在抵達擾動的中心時，這裏出現的卻是壹片詭異而又可怖的場景。
　　在這裏，熔炎的海猶如壹個旋轉的巨大氣旋，它們被莫名的吸力拉扯，同時好似飛速的被什麽東西吞噬著壹般。
　　伴隨鏡頭再次靠近，壹個恐怖的龐然大物頓時出現眼簾。
　　是的，這個龐然大物正是沈睡於熔巖火海中的康橋。
　　而那擾動的聲音與產生巨大拉扯力的來源正是來源於他那哥斯拉胸口的巨大心臟。
　　那心臟閃亮異常，就好似黑洞壹般，源源不斷的吸納著這熔炎的壹切。
　　沈眠中，康橋本該繼續沈眠才是。
　　但突然在某壹刻，於看不見的空間中，聚集來了大量的噪音。
　　這些噪音伴隨著白色的光點聚集在了康橋的心臟部分。
　　然後，就在某壹刻康橋突然被驚醒。
　　但也就在康橋被驚醒的那壹瞬間，康橋的心臟就好似爆炸了壹般。
　　與此同時，康橋的靈魂突然好似被拉扯出了身體。
　　那壹刻，康橋看見了。
　　自己的心臟好似化為了純粹的熔炎。
　　而自己的靈魂則正遊蕩在這熔炎之中。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才被驚醒的康橋有些腦子發懵。
　　然而，根本不給康橋思考的時間。
　　某壹刻，康橋看見了。
　　在自己心臟的熔炎中心，那裏竟然聚集了大量的白色光點。
　　光點猶如康橋的另外壹個心臟竟然還起伏跳動著。
　　但這種起伏跳動並未持續太久，然後康橋就看見由白色光點聚集的光球爆開了。
　　那壹刻，康橋感覺自己瞎了，自己什麽都看不見了。
　　但與此同時，康橋的耳朵裏卻出現了無數的聲音。
　　“啊！偉大的父神啊！願我逝後也能進入您的神國永遠侍奉在您的左右。”
　　“偉大的父神，我就要死了，我還能有再看見您偉岸身姿的壹天嗎？神國？您的神國真的存在嗎？如果存在，父神啊，我能夠有幸永遠侍奉在您身旁嗎？啊！父神啊，還請您告訴您迷茫的子民……”
　　“父神！為什麽我們找不到您，父神啊！您的子民迷茫了，我對不起您。”
　　“父神啊！您是熔炎，您是大地，您是耀星的化身；您的子民就要遠去，還請您永遠庇佑您還活在大地上的子民！啊，偉大的父神，嗚嗚嗚……”
　　“……”
　　無數聲音匯聚的海洋徹底淹沒了康橋的思緒，同時也讓康橋仿佛看見了壹個又壹個恐龍人壹生中最後壹幕的虔誠畫面。
　　康橋明白了，也知曉了。
　　這或許便是信仰吧？
　　看著畫面中恐龍人們在快要逝去時那或哭泣，或恐懼，或期待的表情，康橋的思緒壹時間顯得無比沈默。
　　康橋第壹次認識到了生命是多麽的厚重，同時康橋也明白了信仰對於這個時代這些弱小生命的重要性。
　　畫面猶如泡影，只是在康橋的思緒中閃現壹下，然後就破滅消散。
　　這壹幕幕的畫面雖然短暫，但卻無比繁多。
　　它們不斷沖擊著康橋認知世界的態度，同時也讓康橋明白了什麽。
　　那就是，這些子民在快要逝去之時全部都在念叨著神國！
　　他們想要進入神國，想要繼續侍奉自己，想要得到另外壹種讓自己覺得自己的存在還有特殊意義的長眠。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康橋也徹底從‘眼瞎’的狀態中蘇醒。
　　但這種蘇醒並不是身體的蘇醒，而是另外壹種。
　　康橋睜眼了，然而此時它卻看見了壹片白茫茫的世界。
　　到處都是雲霧，到處都是松軟與祥和的氣息。
　　這裏什麽都沒有，但隨著康橋思緒勾動，白色煙雲散開，霎時間壹片荒漠出現了。
　　這裏什麽都沒有，空曠得可怕。
　　而且還能看見無數巖漿正在荒漠中起伏。
　　說這裏是壹片末日之地那壹點也不誇張。
　　整個世界也並不大，環狀，直徑約不到壹公裏。
　　而且世界的邊緣還有破碎且混沌的閃光。
　　那是風暴，是混沌，是終極的虛無。
　　只不過，這片可怕的虛無被這個末日小世界排斥在外，而小世界外層空間則好似有壹個看不見的半球形護罩。
　　皺眉看著混沌的可怖，康橋沈吟片刻隨後意念壹動。
　　頓時此前那消散的白霧再次出現，只是這次這些白霧組成了雲霧的幕墻並徹底隔絕混沌的可怖場景。
　　做完這壹切，康橋這才滿意。
　　然後他看向了天空，而小世界的高天之中，此時則有壹輪虛幻的太陽。
　　而這太陽，正是康橋生命源質的顯化。
　　康橋活著，太陽就存在，康橋死亡，太陽消散，世界也當破碎湮滅。
　　壹沙壹世界，壹花壹天堂；掌中佛國，身中世界。
　　這便是康橋突然想起的壹段禪語。
　　這個末日的小世界便是康橋的‘神國’了。
　　只是可惜，這個神國並不是恐龍人們心心念念那種接引靈魂的奇幻之地，而是真實存在於康橋心臟部位，被空間規則，被熔巖能量聚集而顯化出的壹個特殊的物質界面。
　　它的出現是否是每壹頭巨獸都會誕生的必然康橋並不知道。
　　但有壹點可以確定，這種小世界，這種神國的存在，具備非常高的價值。
　　而且神國還會隨著康橋的成長而變大，同時也越發穩固。
　　這便是康橋得知的那種仿佛所有生命誕生就知道要吃東西壹般的信息。
　　細細打量著意識下的世界，康橋莫名的有些感慨。
　　雖然小是小了點，也的確荒蕪如同末日，但卻是壹個極好的開端。
　　因為有了這個世界，如果信仰自己的恐龍人遇到了什麽滅族的環境危險，康橋便可以用這神國庇護下恐龍人，從而讓它們得到族群的延續。
　　畢竟，在這個超凡的世界，要是兩頭巨獸打架，又或者多頭打架，那產生的余波也極有可能滅亡壹個種族或毀滅壹片地域了。
　　更何況，知曉宇宙概念的康橋還知道毀滅行星環境的可遠遠不止巨獸，還有那飄忽不定隨時可能撞擊星球的隕石以及龐大小行星。
　　總之，細細打量了壹下這荒蕪的熔巖神國之後，康橋這才退去興致。
　　是時候蘇醒了，也該去外面看看這些年恐龍人們到底發展得怎麽樣了。


第三〇章 黑石城的不安
　　夕陽西下，黑石城外。
　　在巨大神像下，在祭祀的高臺之上，恐龍人長者已經在這裏連續坐了好多天。
　　無論是下雨還是刮風，它壹直都安詳的坐在這裏。
　　雙目微閉，身軀顫顫，但卻壹直不曾移動。
　　陪伴在恐龍人長者身旁的還有幾名祭祀。
　　這些天，無論是恐龍人長者還是這些祭祀他們都沒有進食哪怕壹點食物。
　　以恐龍人本身的體質而言，進食壹次飽腹其實隔上壹個月不吃東西都沒事的。
　　只是，與壯年的恐龍人不同，恐龍人長者已經很老了。
　　這般連續多天不曾進食，還被狂暴的雨水與偶爾的大風吹拂，它的身體自然而然便越發虛弱。
　　恐龍人長者為何要坐在這裏？
　　壹是它要為遠征的族人祈福，以虔誠的信仰追求那唯心的壹點心理安慰。
　　二是恐龍人長者已經感覺到了死亡的腳步臨近，與其死在黑石城那空曠的大殿，它更希望死在神明的註視下。
　　它不再掙紮，也不再苛求能夠在剩下的短暫日子再次看見自家父神偉岸的身姿。
　　所以，它打算就在這父神的神像下了結此生。
　　後繼者已經選定，接下來熔巖的子民會面臨什麽，也只能由它們自己爭取與把握了。
　　如果逝去後能夠進入神明的國度，那麽它會為熔巖的子民祈福的，也會祝福它們，大概如此。
　　恐龍人長者以壹個虔誠的信徒身份打算坐化在神像前，這件事祭祀團的祭祀們並未阻攔。
　　因為對於壹位虔誠的信徒而言，如此做法反而才是最符合這個時代熔巖子民對信仰的理解。
　　這是榮耀，是信徒回歸神明懷抱與國度的最佳選擇。
　　作為全民信徒的種族，這真的算是壹種很體面的死法了。
　　為了族群發展與壯大而奉獻壹生的長者，此時它要回歸神明的懷抱了，黑石城中的恐龍人這些天心情自然充滿了傷感與忐忑。
　　前面是數萬恐龍人的戰士出征，後面是長者要離世，這帶來的情緒必定是強烈不安的。
　　恐龍人長者可壹直都是恐龍人們心中在凡間最堅實的精神支柱，這壹下突然要失去這個精神支柱了，就算它有繼任者，人們也還是充滿了患得患失的忐忑情緒。
　　很多的恐龍人其實都想送長者最後壹程，但因為祭祀團告知道長者想要安靜，想要在這生命的最後壹刻得到片刻安寧，所以大多普通恐龍人都只能站在黑石城那高聳的城墻上遠眺。
　　同時，它們也在默默的於心中祈福，祈福長者能夠在神明的神國中獲得永生與幸福。
　　“啊父，長者大人真的要死了嗎？”
　　黑石城的高大城墻上，壹名恐龍人幼崽牽著自己父親的手有些疑惑的擡頭問道。
　　“不，長者大人不會死的，它只是要回歸神明的懷抱了；它要去到我們的父神，偉大的熔巖與大地的神國，在那裏長者將永遠侍奉父神並享受永恒的寧靜。”
　　高大的恐龍人將幼崽抱了起來，並且將其放在了自己的寬大肩膀上。
　　“哦，那啊父妳見過父神的國度嗎？那裏好不好玩啊？”幼崽懵懂的眼神發亮。
　　然後，很快城墻上就傳來了這幼崽的啼哭聲。
　　神國是給妳玩的嗎？褻瀆神明，該打！
　　恐龍人教育自己的幼崽可是很直接的，而且它們的幼崽本身就很皮厚，還很耐打，所以被從小打到大的恐龍人幼崽幾乎成為了這個時代的特色。
　　教訓完幼崽，在幼崽那不敢繼續抽泣的委屈表情下，成年恐龍人很快又將目光看向了遠處那平原，那高臺上模糊可見的幾個小點。
　　“沒了長者大人的黑石城，以後的生活與族群的未來又會是怎麽壹個模樣？實在是讓人心中擔憂啊！”
　　“誰說不是呢？但現在我們也只能期待頓巴大人真的如長者大人說的那樣是壹個充滿智慧的祭祀了。”人潮壹側壹名恐龍人嘆息的接口道。
　　“是啊，也只能如此期望了，只是現在族人都很不安啊！也不知道出征的那些戰士現在到底怎麽樣了，那些風之子也是不靠譜，竟然好幾日了都未傳回消息，實在讓人擔憂。”
　　“哎，近海之地距離我們這裏畢竟還有些遠，而且聯盟的戰士剛到，可能也需要商討戰事，我們還是耐心的再等壹等吧！”
　　“對了，哥羅，永凍的寒冰之土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那個不安分的‘大蟲子’沒有在邊界弄出什麽亂子吧？”身邊的恐龍人突然畫風壹轉對名為哥羅的恐龍人詢問道。
　　“暫時還算安分，不過那個嗜睡的邪神總是會在每壹次蘇醒都朝著我們牧土的邊界移動，那邊的氣溫已經下降了很多，甚至我們還不得不控制黑牛的畜牧區域，我這次回來其實也是想要將這事稟告給祭祀團，甚至如果可以的話，我還希望祭祀團的長老們能派出最精銳的壹批戰士去嘗試驅逐那邪神。”
　　“哎，只是想不到這次回來竟然剛好遇到水之子求助我們，雖然以前大家都早有預料，但這壹切發生的也太突然了。”
　　哥羅顯得有些嘆息，望著遠去的地平線眼神中也多了壹絲深深的憂慮。
　　看著哥羅如此，其身旁的恐龍人也是面色擔憂，不過它卻突然像想到了什麽壹般道：
　　“派出精銳的戰士估計很難，畢竟現在聖城中剩下的也僅僅是最後的保衛力量了，不過這次遠征我們的那些血親兄弟可還有好多都未參與這次戰爭，祭祀團的長老們就沒想過把我們的那些兄弟調派給妳們嗎？”
　　“血親兄弟？”哥羅苦笑。
　　“我們的那些血親兄弟可不敢隨便調動，現在大火山的聖山那裏，就全靠我們的這些血親兄弟去護衛那些未孵化的幼兒了，妳也應該知道，那些卵可是我們熔巖之子的未來，可壹點也不敢松懈啊！而且現在地下的那些鉆地魔蟲也越來越不安分了，哎，總之，現在我們這個時代的情況總給我壹種很不安的感覺，或許這就是世界對我們秩序四神的子民新的考驗吧！”
　　這壹下，哥羅身旁的恐龍人也不說話了，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擔憂。
　　是啊，好不容易平靜了幾千年的歲月，終究是要被打破了。
　　秩序是否能夠繼續屹立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也已經越來越讓人看不清。
　　要是我們的父神還在，而且已經醒來就好了，可是現在我們的父神在哪呢？
　　作為新生壹代的恐龍人，現在的恐龍人幾乎都未見過自家父神的容顏，能了解的也不過是祭祀團的記錄與遠處的神像而已。
　　黑石城的城墻上，遠觀著長者身影的大量人群或多或少都在討論著族群的未來並且顯得憂心忡忡，而其它三族看熱鬧的倒是顯得還算平靜。
　　不過，也就在這些人或憂慮或不安或吵鬧的某壹刻，突然之間大地之下猛然傳來了強烈的地鳴。
　　這地鳴讓整個大地都在震顫，並且好似五六級地震壹般讓地面的建築與人齊齊左搖右晃。
　　壹時之間，四族的所有人全部驚恐莫名並慌亂的尋找引起地鳴來源的可怕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