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父子談

　　肖武帶著肖子成到了離藏宗的通道口，他忽然心中壹動，向著遠方伸手連抓，幾件材料被他收入自己的儲物戒指之中。
　　他忽然心有所感，這幾樣東西是他在未來會需要的。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離開肖神界之前，這壹界在提醒他帶上屬於這壹界的祝願。
　　通道口旁是護神親衛的那些煉虛妖修，妖後赫然在列。她眉目薄嗔，卻也向著肖武盈盈壹福，“肖神要離開了嗎？就算要求妾身留下主持議事，還是應該把護神親衛帶在身邊。”
　　肖武其實還是很享受那種護神親衛群毆的感覺的，只是他對這幾位妖修的感受分外清晰，他們都曾經在道井之中得到過莫大機緣，以往受限於妖界的不足，可如今卻都已經有了進階天妖境的基礎。
　　也許只需要壹個契機，自己的護神親衛就可以完成升級，到時候帶著幾位天妖境的妖修，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橫著走了？所以肖武誰都沒有帶，直接離開了肖神界。
　　離藏宗中白馬大前輩已經回歸，肖武只是跟他打了個招呼，再留下幾件給離藏宗的禮物，就帶著肖子成離開。
　　肖子成心中焦急，壹方面是大宋的旱情，壹方面是賑濟災民的議事。可即便如此，肖武也只能夠將飛行速度控制在壹個臨界點上，以避免肖子成在空中不適。
　　看著腳下的河山，肖子成卻忽然對肖武道：“武兒，妳為什麽不直接定立三戒，反而讓他們談判呢？”
　　肖武回頭看看自己的老爹，這位可能是大宋最優秀的政治家其實壹直都在思考著。他只是微微壹笑，輕聲道：“如果我直接告訴他們，那他們就會揣摩我的意思，然後想著如何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那不是更快嗎？”肖子成道，“他們不必扯皮，不必爭執。妳是不知道，妳父親我差點就交代在那壹刻不停的口水戰裏面。”
　　肖武的真氣幫助肖子成梳理著身體，卻是回道，“只有他們自己談出來的，才是他們真的想要的。也只有他們自己談判之後，這自由，才不是我直接給他們的。”
　　肖子成卻不同意的搖搖頭，“妳覺得這樣他們就會自由嗎？他們不會。妳就算不讓他們給妳下跪，就算以後他們不必給妖皇、給首領下跪，可是他們的心中還是跪著的。”肖子成嘆息壹聲，“妳要知道，壹個人跪的久了，就不知道站著的感覺了。”
　　肖武也算是有著七竅玲瓏心，他壹品老爹的話，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於是悠悠道，“現在上朝，還要給皇帝下跪嗎？”
　　肖子成點點頭，“大議事中，議定跪禮。為父並未急切將跪禮廢除，而是將跪禮限定在了大朝會和祭祀之中。可是……唉，大議事中居然同意者不足壹成。”
　　肖武心中了然，於是對自家老爹道：“自由也是這樣，現在給他們自由，可他們卻不知道怎麽過日子。沒有父母的命令，沒有師長的要求，沒有家族的強命，他們就不知道怎麽活了。”
　　“那妳為何還要這麽做？”肖子成顯然對這事極為在意，因為肖武在肖神界推行的那壹套太激進了，激進到只存在於某種理想之中，甚至讓他覺得自己的兒子就是拿肖神界去隨意的擺弄，就因為他足夠的強大。
　　“父親，總有些人，是不壹樣的！妳只要給他自由，他就會做出更多的事情，就會享受自由，就自己去掙脫壹切的枷鎖。”肖武的臉上露出笑容，“我相信著，只要人們知道了什麽是自由，他們就會珍惜，會抗爭，會維護自由。而如果他們的自由與肖神界綁定在壹起，那他們，也會讓肖神界越來越好！”
　　肖子成陷入沈思，他喃喃有聲，“會珍惜，會抗爭，會維護自由……”
　　他看向腳下的大地，那屬於大宋的沃野千裏，那屬於千萬生民的希望之地。會嗎？大宋會成為那樣的地方嗎？凡人之上有修士，修士之上有仙人，仙人之上呢？是神修嗎？是像自己兒子壹樣可以創造壹界的神嗎？
　　“如果這些神，真的有著創造壹界的能力，那麽……神，真的允許自由存在嗎？”肖子成看向兒子的背影，聲音卻有些低沈。
　　肖武聽到了老爹低聲的話語，他在腦海中問老神仙，“既然神創造了壹界，那神，真的會與界內的生靈平等對待嗎？神既然決定了壹切，那他們，真的允許自由存在嗎？”
　　老神仙沒有回話，甚至連身形都並未出現。
　　“可是，我們修行，不是本就為了自由嗎？”肖武自問，卻無法自答。
　　見到宋都，肖武詢問肖子成，肖子成卻沒有回內閣，而是讓肖武與他壹起回家。
　　久違的家中壹切如故，猿紫的幽怨讓肖武不得不再次拿出許多的天材地寶才能哄好。猿紫卻並未怎麽在意這些東西，而是與張蘭英壹起下廚，為這父子倆做了滿滿壹桌子菜。
　　父子倆擺開酒水，邊吃邊聊，猿紫和張蘭英就那麽聽著父子倆的對話。
　　猿紫是聽不懂，張蘭英卻是在壹邊眼角微微濕潤。這個孩子，終究是長成了他父親的樣子。
　　她看著肖武那明明年輕，卻讓人覺得滄桑的臉，好似他總在背負著什麽，即便是與肖子成推杯換盞，也是在用肖子成的話來作為思索的養料。
　　肖子成也是如此，他喝著酒，看著自己的兒子，卻是眼神有些空曠，那其中似有著大宋的萬家燈火，有著那壹個個凡人家庭，有著許多在大旱中掙紮求存的生靈。
　　“唉……”壹聲輕嘆在張蘭英的口中傳出，“猿紫姑娘，陪我出去走走吧”。
　　猿紫輕輕握住張蘭英的手，兩人緩緩的退出屋外，走在宋都的月光之下。
　　“老夫人，您傷心了？”猿紫輕聲問道。
　　張蘭英站立在荷花池旁，那荷花已然雕謝，只余下壹片片荷葉漂浮在水上。壹整片荷塘都在月影下被映射出婆娑的光影，斑斑駁駁的隨著微風拂動。
　　“不傷心。”張蘭英緩聲道。
　　“那您怎麽哭了？”猿紫挽住張蘭英的手臂，似攙扶，也似依靠。
　　“武兒他啊，以前總是胡鬧。”張蘭英看著荷塘，聲音悠悠的響起。他講述肖武兒時蹣跚學步，講述他在上學胡鬧點燃了學堂，講述他從青樓之上掉下昏迷，講述他強搶民女……這故事猿紫聽過，可依舊掩口輕笑，那位他們的神，竟然如此這般。
　　最後，張蘭英還是壹聲輕嘆，“武兒長大了，再不需要我幫他遮風擋雨了。妳說，我這個老太婆是不是沒什麽用處了？”
　　猿紫握住張蘭英的手，輕笑道：“老夫人，我覺得大神哥需要妳！”
　　張蘭英看向猿紫，“逗我開心？”
　　猿紫卻鄭重的說道：“大神哥修為越來越高了，我覺得，只有跟您在壹起的時候，他才是以前的那個人。”
　　幽暗的夜色忽然壹下乍亮，如同白晝壹般。
　　張蘭英擡頭看去，猿紫卻取了紫魂鞭在手，妖氣處於隨時激發的狀態望著天空。
　　肖武也同樣起身，他沒有提起戒備，他只是看著蒼穹。他看到了壹張大網，那大網覆蓋天地，大網之外有壹道強大的意誌。那意誌向著大網撞擊，大網瞬間亮起，讓整個開元星再次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