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壹章 白豬騎士

　　沈小言深呼吸，調整精氣神。
　　足足十息之後，他感覺自己進入到了最好的狀態之中，才緩緩地擡手，運轉玄氣，伸出手指，輕輕地點在棋盤上最中間的位置。
　　起手天元。
　　天地大同。
　　棋盤上風雲凝聚，在沈小言的指尖凝聚為壹顆黑子。
　　叮。
　　落子。
　　‘棋老’見狀，微微壹楞，旋即笑了起來。
　　起手天元，這和之前沈小言的棋路，截然相反。
　　“看來妳的確有所悟。”
　　棋老說著，亦擡手伸出食指，在棋盤上凝聚風雲，化作壹顆白子。
　　叮。
　　落子十六行十六列，星。
　　第壹步下星，是最穩重的起手法。
　　兩人坐在棋盤石桌的東西兩側，不再說話，而是不斷地落子，開始思考對弈。
　　對弈臺上，玄紋陣法光波流轉。
　　棋盤桌面被投影到了壹樓大廳的空中。
　　對弈過程進行小範圍直播。
　　圍觀的武道強者之中，亦有對圍棋有所造詣者，皆屏息凝神地看著投影畫面上不斷的落子，落子，偶爾有人低聲地議論，但聲音控制的極好，不敢打擾對弈臺上兩人的思考和搏殺。
　　隨著時間的流逝，沈小言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
　　他的額頭，沁出壹層細密的汗珠。
　　他的表情開始變化，時而猙獰，時而扭曲，仿佛是陷入了心魔中。
　　坐在他多面的‘棋老’卻是始終面色如壹，每每落子，幾乎不假思索，擡手伸手，便是風雲凝聚，從容至極。
　　“沈大師要輸了。”
　　“差距好像有點大。”
　　下方觀棋者，有棋力高明之人已經看出了端倪。
　　果然過了片刻之後——
　　叮！
　　隨著‘棋老’最後壹顆白子落下，壹聲驚雷從石桌棋盤上響起，肉眼可見的黑白二色雲氣流轉散去，棋盤上的黑子白子皆消失不見。
　　滴答。
　　壹顆汗珠落在棋盤邊地面上。
　　沈小言的表情瞬息萬變，最終化作壹口長長的嘆氣。
　　“我輸了。”
　　從開始對弈到分出勝負，也才壹盞茶時間而已。
　　這是壹場速敗。
　　彰顯了雙方巨大的實力差距。
　　他神色有些暗淡。
　　整個人好像是三魂七魄被抽走了壹半壹樣。
　　“三局兩勝。”
　　‘棋老’淡淡地道：“妳還有機會，給妳休息的時間。”
　　沈小言點點頭，閉目養神。
　　又約壹盞茶的時間，他睜開了眼睛。
　　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再來。”
　　他再度擡手伸指，在棋盤上凝聚風雲，開始落子。
　　黑子先行。
　　第壹子依舊是落在天元。
　　‘棋老’看了壹眼沈小言，微微搖頭，沒有說話，有就是落子星。
　　仿佛是第壹盤的翻版。
　　但輪到沈小言第二次落子的時候，他伸出手指，懸在棋盤上空，風雲凝聚化作壹顆黑子顯現在指尖，但卻遲遲沒有落下去……
　　這壹遲疑，便是二十息。
　　就在眾人都等待的有些煩躁的時候——
　　噠噠噠。
　　遠處某種動物的蹄聲傳來。
　　提著銀劍的林北辰去而復返。
　　白衣之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仿佛是盛開的梅花。
　　手中的劍，纖毫不染，沒有沾染絲毫的血跡。
　　如果不是因為他胯下騎著壹頭豬的話，他看起來和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那是壹頭粉白色的豬。
　　看起來還未成年的樣子，非但沒有壹般豬的邋遢和醜陋，反而幹幹凈凈肥肥胖胖。
　　甚至有壹些萌萌噠。
　　而且必須要指出的是，這粉白肥豬有著與它體型和種族絕對不相稱的速度。
　　它跑起來比壹般的天人還要快。
　　林北辰不但風塵仆仆地騎著豬，背後還背著壹個巨大的包裹。
　　包裹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裝著什麽東西。
　　因為包裹太大，所以襯托的林北辰騎著豬狂奔的身影，乍壹看就好像是壹只正在努力卷著巨大屎球飛奔的屎殼郎。
　　林北辰的手中，還牽著三根繩索。
　　繩索的另壹頭，拴著三頭體型更小的粉白肥豬，哼哼唧唧地跟著林北辰身後。
　　這形象，這畫面……
　　好像是壹個剛搶了農莊連農戶的豬都不放過的三流土匪。
　　氣質全無。
　　循聲看去的眾人，眼珠子差點兒掉了壹地。
　　發生了什麽？
　　這個【模式狂魔】不是去找白發披甲族的麻煩了嗎？
　　怎麽搶了四頭豬回來？
　　嘎——！
　　豬蹄剎車聲響起。
　　白胖肥豬四個蹄子急剎車，在地面上劃出四道凹痕，旋即在七星聚劍樓外面。
　　嗖！
　　林北辰的翻身下豬。
　　他將手裏的韁繩拴在酒樓門口的拴馬樁上。
　　“倩倩，出來收快遞了。”
　　林北辰喝道。
　　小侍女立刻興沖沖地出來，接過了巨型包裹。
　　林北辰大踏步地走進酒樓，直接跳在了對弈臺上。
　　“咦？已經開始了嗎？”
　　林北辰站在沈小言的身後，掃了壹眼棋盤，笑呵呵地道：“是誰先連出壹行五個子，誰就贏了嗎？”
　　沈小言嘴角抽搐了壹下，沒有說話。
　　‘棋老’則連眼皮都沒有擡。
　　但也沒有出言驅趕。
　　林北辰笑呵呵地道：“沈大師，妳這把劍我太喜歡了，太適合我了，殺敵如割草，劍出不聞聲……哈哈哈，妳是它的創造者，要不要來起個名字？”
　　沈小言面皮瘋狂抽搐。
　　他收回手指。
　　指尖凝聚的黑子化作雲氣消散。
　　“它是妳的，叫什麽名字，由妳來定吧。”
　　沈小言起身道。
　　“大師，這局棋，對妳很重要嗎？”
　　林北辰看沈小言的表情中隱藏著壹絲緊張和頹喪，和之前鑄劍時候的精氣神完全不同，道：“妳不會已經輸了壹局吧？”
　　噗。
　　後面壹句話，像是刀子，狠狠地插進了沈大師的心臟。
　　他默默地點點頭。
　　前後兩個問題都回答了：很重要，輸了壹局。
　　林北辰想了想，道：“那妳繼續下啊，妳停下來看著我幹啥？”
　　沈小言：“……”
　　那妳能先滾下對弈臺嗎？
　　妳是先打擾到我的。
　　“沒事，妳繼續下，繼續下，我就看看，不說話。”
　　林北辰混不把自己當外人。
　　沈小言看了壹眼‘棋老’，見後者並沒有反對的意思，於是也就沒有驅趕林北辰，轉身坐下來，繼續下棋。
　　林北辰將銀劍提在手中，在旁邊觀看。
　　當然實際上並不只是觀看。
　　而是拿出手機，打開了【元遊圍棋】APP，直接開啟壹場‘大師級’難度的單人對弈。
　　他按照‘棋老’的節奏，開始在手機APP裏面落子。
　　然後【元遊圍棋】APP就會做出反應。
　　前幾步，APP的應對落子，與沈小言的落子幾乎壹致。
　　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沈大師的棋力真是不錯。
　　開了掛的林大少，喜滋滋地看著。
　　而周圍的武道強者們，則是面面相覷。
　　好快。
　　林大少這麽快就完事了？
　　他不會是提著劍，到了白發披甲族駐地外圍溜達了壹圈，然後隨便找了個地方，搶了四頭豬就溜回來了吧？
　　可是身上的血跡……
　　眾人驚疑不定的時候，遠處之前跟著去看熱鬧的武道強者們，也都返回了。
　　“太慘了。”
　　“白發披甲族太慘了。”
　　“被殺光了啊。”
　　“妳們是沒看到啊，【摸屍狂魔】沖進白發披甲族的駐地，就像是砍韭菜壹樣，壹頓亂砍啊，那些巔峰大宗師、壹二三級的天人劍士，在這個狂魔的劍下，簡直就像是野草壹樣被瞬間砍掉。”
　　“白發披甲族駐地不是有壹位六級天人坐鎮嗎？”
　　“也死了，死的老慘了，出場很強勢，結果被摸屍狂魔幾劍就砍死了。”
　　“他……林北辰竟然這麽強？”
　　“和修為無關，主要是他那把劍，太鋒利了，那白發披甲族的六級天人，自持手中有壹套道器級別的劍盾，上來就和摸屍狂魔硬剛，結果被壹劍就破盾斷臂，那血飆起來三丈高，關鍵他過了幾息才反應過來……嘖嘖嘖，恥辱程度，簡直令人淚目啊。”
　　“六級天人斷個手臂不斷什麽吧？鼓蕩氣血就可以恢復呀。”
　　“這就是那柄銀劍的邪門之處了，被它斬傷，似乎無法恢復……”
　　“這也太邪門了吧？”
　　“不愧是沈大師此生鑄就的最後壹柄劍。”
　　“白發披甲族駐地的所有劍士，全部死在了這柄劍下……簡直是……太……太爽了啊，哈哈，我當時直接就笑出聲了。”
　　“不錯，這個異族，近年越發囂張，到處燒殺搶掠，尤其針對我人族，傳聞他們以我們人族為血食，在族地之內豢養幼童當做是食物……這壹次【摸屍狂魔】殺的好啊。”
　　“說起來，突然有點同情這群異族是怎麽回事？啊哈哈，就因為臨時起意想要奪壹把劍，結果被堵住門殺了個幹幹凈凈……”
　　“我有點兒喜歡【摸屍狂魔】了。”
　　“對了，這壹次，他摸屍了嗎？”
　　“這還用問？妳們沒看到他之前背上背的那個大包裹嗎？那是白發披甲族那個六級天人的儲物披風，【摸屍狂魔】沒有放過任何壹點值錢的東西，現在就算是耗子鉆進白發披甲族駐地，也都得空手而歸！”
　　“那斬首戮心？”
　　“還用問？傳統藝能他什麽時候丟過？”
　　“可怕。”
　　對弈臺周圍的武道強者們議論紛紛，看著林北辰的眼神，就像是看著鬼壹樣。
　　這家夥真的是壹個不能招惹的狠人啊。
　　前去看熱鬧的武道強者們陸陸續續地返回，不斷地帶來驚悚人心的消息。
　　所有的描述，都證明了壹件事情——
　　白發披甲族團滅了。
　　“那四頭豬是怎麽回事？”
　　也有人好奇地問道。
　　“咦？妳沒有看出來嗎？那是四頭飛豬啊。”
　　“飛豬？”
　　“對呀，大陸異獸榜上排名前十的奇物，專用於旅遊飛行，速度極快，可以牽引飛船，是飛豬旅遊商會的招牌，聽聞是白發披甲族這壹次為了趕路，從飛豬旅遊商會租來的，結果也落在林北辰的手中了。”
　　武者們紛紛議論之中，‘聞香劍府’的師徒三人，也已經重新回到了酒樓坐下。
　　對弈臺上。
　　棋局還在繼續。
　　沈小言的落子越來越慢。
　　到了第十壹次落子的時候，他伸出手指所點的位置，卻與【元遊圍棋】APP給出的應對不壹樣了。
　　林北辰心中壹震。
　　這是要出錯了？
　　【元遊圍棋】APP應該不會犯錯。
　　所以沈大師的思路要走偏了嗎？
　　眼看著沈大師就要落子，林北辰突然輕咳了壹聲，然後長長地嘆了壹口氣。
　　沈小言的動作，頓時壹窒。
　　他下意識地擡頭看了壹眼林北辰。
　　林北辰壹邊嘆氣，壹邊搖頭。
　　沈小言的眉毛就皺了起來。
　　‘棋老’的眼中閃過壹絲訝然之色，道：“怎麽？林教皇也擅長圍棋？”
　　林北辰嘿嘿壹笑，道：“不懂，不懂，嘿嘿。”
　　沈小言沒有說話，擡手繼續朝著之前的那個棋盤位置落子。
　　“咳咳咳……”
　　林北辰直接咳嗽起來，仿佛是被開水燙了喉嚨壹樣。
　　沈小言收手，又擡頭看向他，道：“我這壹步棋，有問題嗎？”
　　林北辰猶豫了壹下，看向‘棋老’，道：“請問……我可以插嘴嗎？”
　　“可以。”
　　‘棋老’非但沒有反對，反而壹副很期待的樣子。
　　“棋老，這……可以嗎？”
　　沈小言臉上浮現出驚訝之色。
　　‘棋老’喝了壹口葫蘆裏的酒，含含糊糊地道：“妳為他鑄了劍，劍中還沾染著妳的臂血，算是沾了因果，他幫妳下棋，在規則之內。”
　　沈小言若有所思。
　　“那以冕下之見，這壹步棋，應該落在何處？”他看著林北辰問道。
　　“也許……”
　　林北辰伸手點了【元遊圍棋】APP的棋局裏黑方落子的位置，道：“也許可以試試這裏？”
　　沈小言眸光壹凝。
　　那個位置的話……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對，不只是可以，是更佳。
　　壹個更佳的優選。
　　後續思路，瞬間豁然開朗。
　　沈小言吃驚地看了林北辰壹眼，然後按照他的指示落子。
　　“有意思，呵呵，有意思。”
　　‘棋老’的臉上，也浮現出了驚喜之色。
　　就好像是獨孤無敵的強者終於找到了有可能勢均力敵的對手壹樣。
　　他不假思索，立刻落子，做出回應。
　　沈小言略微思索，亦開始落子。
　　落子之前，他看了壹眼林北辰。
　　後者面無表情，沒有反應。
　　於是放心地落子。
　　如此繼續，連續四步，林北辰都沒有再出聲提醒。
　　因為沈小言的落子，與【元遊圍棋】APP中壹模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