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高高在上，屁都不懂！

　　元月二十日，林慶大禮堂彩旗飄揚，巨大的橫幅懸掛在禮堂大門正上方。
　　林慶縣九零年度總結表彰大會在此隆重召開。可以容納壹千多人的大禮堂，有近壹半位置上都坐了人，全縣各區鄉鎮副科級以上幹部，縣直單位大部分工作人員，參加了這個表彰大會。
　　大會的組織工作壹如既往的完備。
　　主席臺上，布置了五排座椅，這是為縣四套班子的領導同誌和副縣級以上離退休老幹部準備的座次。主席臺下前面幾排，則是為縣直單位和各區鎮黨政壹把手預留的座次。
　　幾個重量級的縣直單位，如公安局、財政局等和城關鎮、十個區的壹把手，被安排在正中位置就坐。縣公安局局長蔣大正以及縣檢察院檢察長、縣法院院長，均是副縣級幹部，在主席臺上有座次的。坐在臺下的，是這些部門的第壹副職。都是林慶縣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劉偉鴻被安排在最靠近中央的位置，緊挨城關鎮黨委書記，很是顯眼。
　　對於這個座次安排，壹些有心人便感到很耐人尋味。
　　有關夾山區是否應該得到表彰的爭論，早已經悄然在林慶縣官場傳開。據說縣委書記慕新民對夾山區和劉偉鴻提出了十分嚴厲的批評，並且有“走資本主義道路”這樣嚴重的評語。而縣長鄧仲和、縣委副書記李學智乃至徐文浩等人，卻都並不贊同慕書記的意見，在書記辦公會議上吵得很兇，聽說還拍了桌子。
　　官場上的事情，總是最敏感的，縱算是書記辦公會議也無密可保。至於“拍桌子”之言，就有點以訛傳訛的意思了。小道消息在傳播的時候，總不免會被壹些人添油加醋地誇大。似乎這樣就更有趣味性了。
　　不管有沒有拍桌子，起碼新縣委書記不待見劉偉鴻，是確定無疑的了。從前面在《楚南日報》上發表的那篇通訊，到這壹回的不許表彰，都明白無誤地將慕書記的心思表露了出來。
　　看來，林慶縣的風向要變了。
　　只是，怎麽聽說鄧縣長幫著劉偉鴻和夾山區說話了呢？這個可是令人費解啊。
　　鄧縣長竟然會幫劉偉鴻說話！
　　還有徐文浩和李學智，都不贊同慕新民的意見，據說連“孫菩薩”都為夾山區說了幾句公道話。要知道孫文閣幾乎是從不在書記辦公會議或者縣委常委會議上發表意見的。這個可真是難得。
　　林慶縣壹正四副五位書記，四名副書記居然都不贊同書記的意見，這在林慶官場的“歷史上”，還是破天荒的第壹遭吧？
　　這個局勢當真詭異。
　　有的琢磨了。
　　今後可得小心點，不要壹步不慎，就被卷入了大漩渦之中，搞不好就是滅頂之災啊。
　　今天開會，劉偉鴻還是被排在城關鎮黨委書記的身邊，這裏面又有講究。這個會議的座次是由縣委辦主任王化文敲定的。無疑，王化文是以這種方式表達他對劉偉鴻的支持，對慕新民的不滿。
　　縣委辦主任居然都會和縣委書記“離心離德”，慕新民上任之後，對班子的團結工作，很顯然並不能算是做得成功的。
　　離正式開會還有點時間，領導們尚未入場，下面的幹部們自然七嘴八舌在交談著，整個大禮堂裏回蕩著“嗡嗡”的響聲，煞是熱鬧。
　　今天壹到會場，情勢就有點“詭異”，碰到的熟人，臉上的笑容大都有點僵硬，只是匆匆朝劉偉鴻點個頭，便裝作和別人聊天，避了開去。自然是大家知道風向變了，劉偉鴻不再是縣委書記的“心頭肉”而變成了“臭狗屎”，還是避之大吉。省得表現得太過親熱，被慕書記知道了，只怕要倒黴。
　　與劉偉鴻壹同前來開會的馬吉昌等人，壹個個氣得要命，漲紅了臉，只想找人吵架。劉偉鴻卻很是平靜，臉上壹直帶著微笑，似乎壓根就沒有察覺任何異樣。見了書記這般鎮定，馬吉昌等人也只好強壓火氣，黑著臉進了大禮堂。
　　“劉書記，妳現在可是財大氣粗啊。”
　　坐在劉偉鴻身邊的，是荊灣區區委書記邱德遠。老邱是個炮筒子性格，也是公認的鄧縣長的親信，壹刻也閑不住，不住和劉偉鴻說話聊天。
　　劉偉鴻笑道：“邱書記，妳就損我吧！誰不知道妳邱書記是大戶人家？咱們林慶，除了城關鎮，就數妳們荊灣最富裕。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要田有田，上坪也比不上妳們荊灣。妳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站著說話不腰疼。”
　　邱德遠連連搖頭，說道：“不對不對，這個都是表面現象。妳只看到荊灣有點田土，交通方便壹點，就以為很來錢。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我那裏，人太多了，光是發工資，就夠我頭痛的。哪像妳啊，不聲不響的，就搞起來兩個工廠，全是來錢的門路。聽說妳們這回搞表彰，壹家夥發了七八萬塊錢的獎金……我的個乖乖，這得是多大的老板啊？”
　　邱德遠就驚嘆起來，嘖嘖有聲。
　　劉偉鴻不由有點好笑，說道：“哪來的七八萬塊？就是三四萬塊錢好吧！夾山的幹部，能跟妳們荊灣的幹部比？妳們工資從來沒拖欠過吧？每個月發了多少福利津貼，別以為大家都不知道。夾山的幹部，歷年除了幾個死工資，基本上就不知道獎金津貼是什麽東西。苦了那麽多年，發幾百塊錢獎金過年，不算過分吧？要不明年，還想不想有人幹工作了？”
　　“不過分不過分，誰說過分啊？也就是有些傻吊，高高在上，對基層的情況兩眼壹抹黑，屁都不懂，光知道坐在主席臺上滿嘴噴糞……照他那個搞法，下面的幹部都不用管了，管得住嗎？沒壹點好處，誰他媽的跟妳幹啊？有些人光知道放屁，別理他！”
　　邱德遠說著說著，便忿忿不平起來，壹副很仗義的樣子。
　　劉偉鴻依舊臉帶微笑，卻並不接邱德遠的話頭。
　　邱德遠這個人，劉偉鴻沒有打過太多的交道，只知道他是“邱大炮”，鄧仲和的親信。為人到底如何，並不深知。有些人看上去十分仗義，很夠哥們，實際上未必就是那麽回事。邱德遠更像是壹個老官油子，光聽嘴裏說什麽，可不靠譜。
　　在這樣的場合，附和著邱德遠“大罵”慕新民壹通，絕對不是成熟的行為。所謂隔墻有耳，何況這裏根本就沒有隔著壹堵墻。
　　至於邱德遠，擺明是鄧仲和的親信，腦門上早就刻了壹個大大的“鄧”字，而且壹貫為人粗俗，大罵慕新民，卻是不要緊。反正他的前途已經牢牢和鄧仲和綁在壹起，壹榮俱榮壹損俱損，就算他再討好慕新民，慕新民也絕對不會將他當心腹的。
　　見劉偉鴻不接話，邱德遠也不尷尬，打了個哈哈，提起了另壹個話頭，說道：“劉書記，跟妳商量個事……”
　　劉偉鴻笑道：“邱書記，妳別給我下套啊，我怕了妳！”
　　這種老官油子，是真的渾身機關消息，壹不小心，就會被他拿小布袋裝了，還不好反悔。
　　邱德遠哈哈壹笑，說道：“劉書記，妳也太小瞧我老邱了，我老邱是那種不講義氣的人嗎？我就琢磨著，要給咱們荊灣的老百姓也辦點實事。老實說，我沒妳那個本事，能到上面要壹百萬，只能扶著墻壁走路……聽說妳們夾山搞生豬養殖，三四個月就能出欄，那豬仔能長到兩百多斤，真有那麽神奇？”
　　劉偉鴻微笑點頭：“兩百多斤倒是沒有，四五個月養個壹百八九十斤左右，還是可以的。比單純餵青飼料要長膘快得多。”
　　“好啊，四五個月能有壹百八九十斤，那就很不錯了。哎，劉書記，咱們打個商量，妳那裏飼料廠，每個月給我供應五百噸飼料，怎麽樣？我也在荊灣搞個生豬養殖，鼓勵農民發家致富。”
　　邱德遠認真起來，將腦袋湊近了，說道。
　　劉偉鴻想了想，說道：“五百噸飼料，差不多夠壹萬頭生豬壹個月的量。邱書記，壹下子搞這麽大的規模，是不是急了點？”
　　“妳又糊弄我。妳們夾山，這兩個月出欄的生豬，得有兩萬多頭了吧？”
　　邱德遠便瞪了劉偉鴻壹眼，似乎怪他不講義氣。料不到邱德遠對夾山的情況，還了解得比較清楚。
　　“邱書記，壹個月五百噸是有點緊張了……”
　　劉偉鴻話還沒說完，邱德遠又嚷嚷起來：“來了來了，不夠意思了吧？我又不是不付錢。妳放心，我知道妳們的飼料現在紅火，供不應求。但我們怎麽說都是壹個縣的，妳得先支援我們壹把啊。夾山的農民發家致富了，荊灣的群眾也喝點湯嘛！”
　　劉偉鴻笑著搖搖頭，說道：“邱書記，妳這是把我頂在墻上了。我要是不答應，就是不關心荊灣的群眾了？”
　　“可不就是那麽回事嗎？”
　　“好，那我也不含糊。我答應妳了。不過有言在先，壹手錢壹手貨，至親好友，概不賒欠！”
　　劉偉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行，壹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