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江夫人

　　“怎麼了？哭的這麼可憐見兒的？”
　　墨九壹楞，淚眼迷蒙的轉頭，只見身側站了壹個和張媽差不多年紀的婦人，她高高挽著發髻，壹身衣裝體面又華貴。
　　“江夫人……”言老爺他們已是站起了身。被稱作江夫人的婦人不緊不慢的看了他們壹眼，再對著墨九笑了笑，眼裏壹片慈愛：“是不是……她們欺負妳了？”邊說邊慢慢掃視了壹圈。墨九呆呆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壹時眼淚也忘了流。
　　桌上的少女們臉色有些變了，只聽言老爺低聲說了句：“還不給江夫人讓座？”少女們像是被同時燒到了屁股，站得飛快，江夫人似是嘆了壹聲：“好了，她們也是累了壹天了，都別站著了，坐下吃飯吧。”見到言老爺他們點頭，少女們才又小心挪動著坐下。
　　墨九壹臉呆楞的看著，江夫人在她身邊的空位上坐下，舉起絲帕擦著她的眼淚鼻涕，輕聲細語著：“覺著自己壹無是處，比不上她們，所以心裏傷心難過了？”
　　墨九默默的聽著，感受著這高貴婦人溫柔的動作，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那語氣裏慈愛……和張媽好像……於是不由自主的，誠實的點了點頭。
　　江夫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頂：“傻孩子。餓了吧？”說完夾了壹塊東坡肉放到她碗裏。墨九像被催眠了似的早忘了哭泣，夾起東坡肉大大的咬了壹口，嗯，真好吃。像似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小心的看向她的爹。言老爺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只輕微的點了點頭，墨九這才放心下來，哭完更是餓的沒力，筷子便毫不猶豫的落下，奮力的想要填飽肚子。
　　江夫人微笑看著，墨九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裏卻沒來由的覺得暖暖的，夾了壹只鴿子腿放在她碗裏，討好的看她。江夫人挑了挑眉，拿起了筷子，其他人見她吃了，這才陸續的動筷。
　　這頓飯吃的寂靜無聲，墨九卻歡樂的很。江夫人沒壹會就放下碗碟，轉動著眼珠，將桌上人壹個壹個仔細的看過去，接收到她視線的少女皆是僵了僵，神情有些無措。
　　江夫人垂下眼簾，坐直了身體，婢女上前奉上了新的絲帕，她接過慢條斯理的壓了壓嘴角，嘆息壹般的輕語：“這壹個個面賽桃花的，隨便放在哪裏都是出類拔萃，就是皇親國戚，也是配得上的，我看，必定是舍不得吧？”
　　言，安，溫三位老爺神色壹動，剛要開口，江夫人卻擺了擺手，眼神壹轉定在墨九身上：“好了，我也不為難妳們了，我看，就是她吧。”
　　壹桌的人，臉上眼裏，有慶幸，有遺憾，五味雜陳，說不清的復雜難辨。只有壹個墨九看著江夫人不明所以，什麼？在說我嗎？我怎麼了？
　　江夫人站起了身：“規矩，妳們都是知道的。烏嶽。”
　　墨九看看面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們，她們又在看她，只是眼裏多了些其他的東西，驚訝？同情？羨慕？正疑惑著，有腳步聲傳來，墨九轉頭看去，壹個黑衣男子舉步跨入，身材頎長，面容清俊，咦？他？他不就是……
　　“今晚，妳來為她破身。”
　　“當”的壹聲，墨九手裏的筷子直直的掉落。這句話落在耳裏，清清楚楚，她雖然沒有娘，可張媽教過她，該明白的，她還是懂的。她被嚇住了，僵直著身體看著江夫人，江夫人居高臨下的眼裏，壹分淡薄的憐憫，再壹看，卻是什麼都沒有。
　　清俊的男子面無表情的掃了墨九壹眼，低頭回道；“是。”
　　墨九狠狠的壹抖，慌亂至極：“這……我……這究竟是……”沒有人回答她，站著的壹男壹女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壹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他們在說什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求助的眼光急切的投向她的爹：“爹……這……”言老爺同樣沒有回答她，眼裏無波無痕，掀不起半點風浪。
　　墨九又是狠狠壹震，臉色白得幾乎透明，踉蹌著站起身，手胡亂碰著，嘩啦掀翻了壹片碗碟。房裏很靜很靜，只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壓得她透不過氣來。長大十五年初見的爹，讓她來這裏，是要把她送上壹條什麼樣的路？
　　眼前所有逐漸化成壹片血色，濃稠，厚重，鮮豔，再“砰”的壹聲，在她眼前全然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