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崔瑩搬家的想法沒有落成，原因是沒有宿舍可去，她所熟悉的宿舍大多都是滿員，即使有空位也沒人歡迎她搬進去。所以，她現在壹有時間就出去找房子，但好像目前也沒什麽收獲。
　　“看來咱幾個是拴死在這寢室，不等畢業是離不開了。”曹寧對許熙嫆說道。
　　許熙嫆嘆息說道：“我是無所謂，主要是崔瑩，如果有寢室要她的話真是好事，起碼也算是壹種心理安慰，我就納悶那些人怎麽這麽迷信，簡直快把咱們當成瘟神了！”
　　“誰叫咱宿舍接連死兩人呢，人家怕咱們把黴運傳染給她們，這想法很正常啊，又不是每個人都跟妳壹樣懂什麽心理學的。”
　　“跟心理學沒關系吧，妳不懂心理學，不也不害怕嗎？”
　　“我這是膽子大，”曹寧笑著說，“要真說起來，我也未必就不信鬼神，我只是覺得反正我又沒什麽地方對不起胡蘭，她即使做鬼也沒必要來找我，我有什麽好怕的呢？”
　　“照妳這麽說，姍姍和崔瑩也沒必要害怕，胡蘭生前跟她們關系也都不錯的。”
　　“那可未必，崔瑩那天告訴我，姍姍曾經做過……算是對不起胡蘭的事吧，至少她是那麽認為的。”曹寧將崔瑩告訴她的事說了壹遍，許熙嫆聽完點頭說道：“怪不得姍姍對那個噩夢那麽重視了，原來癥結在這裏，可惜她沒過去自己這壹關。”說完黯然地嘆了口氣。
　　曹寧壹只手搭在她肩膀上說：“都過去的事了，別再提了，還是想想如何能讓崔瑩好起來吧，妳看她最近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說句不好聽的，跟姍姍出事前的表現沒什麽兩樣，我真害怕……”
　　她說到這就被許熙嫆使眼神打斷了，接著聽見壹陣腳步聲進入宿舍，想也知道是崔瑩回來了，回頭去看果然是她，臉色黃得像患了什麽重病似的，就是多麽沒心眼的人都能壹眼看出她心情很差，也許不僅僅是心情差的緣故，她已經至少兩天沒睡覺了，這兩天她都是跟曹寧壹起睡，但曹寧幾次起夜都發現她睜眼躺在床上發呆，問她就說不困，但怎麽可能不困呢？
　　曹寧看她那個樣子，終於忍不住了，嘆了口氣說：“崔瑩，我知道妳的想法，妳是不是認為只要不睡覺就不會夢到胡蘭了？但妳這樣根本不是辦法，妳熬不到三天就會自動睡著的，即使不睡妳也會猝死的！妳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崔瑩往自己床上壹坐，低下頭語氣淡漠地說道：“我也是沒辦法，我只要壹睡著，哪怕是在課堂上也會夢到她，她根本不放過我……”
　　許熙嫆聽這話倒吸了口氣，上前握著她的手說：“妳這已經不是心理障礙的問題了，妳已經有心理或精神疾病了，走，我陪妳上醫院！”
　　許熙嫆剛把她拉起來就被她掙脫開了，又坐回床上，斜眼看著她，用極為冷靜的聲音說道：“我沒有病，妳要覺得自己有病，妳自己去醫院，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許熙嫆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服她了，便給曹寧使了個眼色，對崔瑩說：“那妳先好好睡覺吧，我們出去轉轉就回來，妳只管放心睡，壹旦我們看妳情況不對就馬上叫醒妳，這總可以吧？”
　　崔瑩好像也覺得這辦法不錯，臉色馬上緩和下來，微笑著說：“那妳們快點回來。”
　　“下樓買點零食，十分鐘就回來。”許熙嫆說完便出了寢室，走到樓梯口等曹寧，不料她過了好壹會兒才出來，許熙嫆埋怨道：“妳沒看我給妳使眼色啊，還磨蹭這麽久才來，妳剛幹什麽呢？”
　　曹寧似乎沒聽見她說話，兀自慢吞吞地沿樓梯往下走著，許熙嫆忍不住望了她壹眼，發現她仿佛在思考什麽重要事情似的，壹副凝重的神情。
　　“餵，妳搞什麽？”許熙嫆拽了她壹下，曹寧總算回過神來，勉強沖她笑了笑，“說吧，妳找我出來幹什麽？”
　　許熙嫆只得暫時放下好奇心，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她：“我記得妳手機上有崔瑩家的電話是吧？快找出來給我。”
　　曹寧楞了楞，遲疑道：“妳是不是要把崔瑩的情況跟她父母說？這樣做不太好吧？”
　　“不太好？放任她自生自滅就好了？”許熙嫆聳了聳肩說，“剛才情況妳也看到了，咱們根本沒法說服她，還是把情況跟她父母說明，讓他們過來壹趟，把她勸到醫院去再說，這樣也是為了她好。”
　　“是了，咱們做同學的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
　　當下曹寧便拿出手機，找到崔瑩家的電話撥了過去，然後遞給許熙嫆，這種事當然還得她來說，也只有她才能說得清楚。
　　“是的，阿姨……好，妳們最好能今天就過來，時間耽擱得越久，她的癥狀就會越加重壹點，到時候只怕治療起來就費勁了……嗯，不客氣，妳們來了先給我打電話，我去車站接您……”
　　掛上電話，許熙嫆沖曹寧做了個“OK”的手勢，關照道：“等崔瑩父母來了，勸她去醫院的時候我們壹定要在旁邊幫著說話，只要把她弄到醫院壹切就好辦了，做個檢查就能知道是不是精神上的疾病，如果不是，就讓她父母請個心理醫生過來瞧瞧，這種病只要能抓住根源，問題就不大。”
　　曹寧說：“不過說起心理醫生，還不如妳自己上了，妳對她情況又這麽了解，幹嗎還找別人？”
　　“找來心理醫生，我肯定要在壹旁幫襯著的嘛，但讓我壹個人上就不行了，我對心理學的研究還只在理論的階段，起碼我不知道怎樣說服病人配合妳，這個非得有多年從業經驗的人才能辦到。因為壹般患者都對治療有抵觸心理，如果他不合作的話，妳別的本事再大也沒用。”
　　曹寧點頭聽著，兩人站在樓梯口隨便聊了壹會兒，曹寧便拉她回寢室：“剛才出了點狀況，我有點擔心，咱們還是趕快回去看著她吧，她家人馬上就來了，可別在這時候再出什麽事。”
　　“說的是，那妳先上去吧，我下樓去買點零食上來大家吃。”
　　曹寧答應壹聲便往樓上走，許熙嫆則壹直下到底樓，剛出樓道，就聽見壹樓某寢室相繼傳出好幾聲尖叫，接著便有人大叫起來：“快報警，快快，有人跳樓了！”
　　許熙嫆心理“咯噔”了壹下，心想她們不是在開玩笑吧，便循著聲音走到該寢室門口，正碰到幾個女生從屋裏往外跑，壹邊還大聲嚷著有人跳樓，許熙嫆急忙攔住壹個問道：“同學，怎麽回事？”
　　那人似乎沒心思跟她說話，只顧慌張地往前跑著，不經意間掃了她壹眼，突然站住了，顫巍巍地說：“是妳呀，妳們寢室那個留短發的女生跳樓了！妳快去看看吧！”
　　“什麽？”許熙嫆身子顫了顫，上前壹把按住女生的肩膀，問道：“是我們寢室的嗎？妳看清楚沒有？”
　　“就是剪短發的那個，剛好掉在我們窗戶下面，絕沒看錯，我都快嚇死了！”
　　許熙嫆頹然放開她，整個身子向後靠在欄桿上，心裏壹個勁地問自己：這怎麽可能呢？她跟曹寧出來不過20分鐘，崔瑩怎麽就跳樓了呢？她當然就是女生口中“剪短發的”，她的短發還跟壹般人不同，是早先曹寧忽悠她剪的，造型十分時髦和誇張，整個學校這壹樣發型的也沒幾個，再加上最近她們寢室這麽“出名”，同樓的人基本都認識她們，故而那女生絕不會認錯人的。
　　她只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壹定不是，等到今天晚上，崔瑩的父母就會趕過來，帶著她上醫院的，她怎麽能在這節骨眼上出事呢？
　　身旁壹陣陣嘈雜聲將許熙嫆的神智喚了回來，她壹口氣上到七樓，她們寢室門口早已圍滿了人，但似乎沒人有進去的打算，許熙嫆撥開眾人過去，迎面就看見曹寧呆呆地坐在自己床上，雙手交握，壹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寢室裏只有她壹個人。
　　許熙嫆壹步邁過去，抓住曹寧的手問：“怎麽回事，崔瑩呢？”
　　曹寧也不看她，目光潰散地望著對面墻壁，喃喃說道：“就差壹點我就抓住她了，就差壹點點……”
　　許熙嫆頓時跌坐在地上：“晚了，晚了……”她淚流滿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