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回 結拜兄弟
　　至於那個“二頭領”則是金國禦林軍中坐第壹把交椅的劍術好手金光燦，在“高手大會”中曾經和“追魂劍”杜玉門打成平手的。只是以內功而論，他卻是不及班建侯甚遠。其余那些“強盜”也都是“王府”的衛士喬裝打扮的。這些人秦龍飛當然也是都沒見過了。
　　秦龍飛苦苦支撐，汗如雨下，不由得心頭壹凜，想道：“他知道我爹爹的名字，卻又不下殺手。莫非是要把我的氣力耗盡之後，將我生擒，獻給金虜。”
　　正在十分吃緊之際，忽聽得有急勁的暗器破空之聲。秦龍這的雙掌給班建侯牢牢粘註，只知暗器是從背後飛來。何人所發卻是看不見了。
　　金光燦壹踴而前，拔劍出鞘，金光疾閃，“錚”的壹聲，把壹枚石子撥開，但余勢未衰，仍然從班建侯的頭頂飛過，只差半寸，幾乎將他打著。
　　金光燦喝道：“那條線上的朋友，請出來吧！”沒人回答，也沒人出來。
　　班建侯忽地雙掌壹收，跳出***，說道：“看在秦虎嘯的份上，不必難為這位小兄弟了。他的朋友，也讓他去吧！”
　　這夥強盜來得快去得也快，首領壹聲令下，眾人紛紛上馬，轉眼之間，已是走得幹幹凈凈。
　　秦龍飛喘過口氣，叫道：“顏大哥，顏大哥！”
　　這壹下突如其來的變化，令秦龍飛在最危急的時候脫了險但他還是滿腹疑團。第壹、發暗器救他的人是誰？難道顏璧竟有這樣大的本領？第二、即使真有高手相助，但強盜那麽多人，又何至於害怕壹個“高手”？那盜魁若是要殺自己的話，當時就可馬上殺掉。以他的功力，和那二頭領聯手，發暗器的人未必就能勝了他們。秦龍飛的武學造詣雖然不深，畢竟也是行家，他聽那暗器破空之聲，不錯，功力確也不凡，但要說那人的功力就在那個強魁之上，卻是難以令他相信。“他們是真的害怕那個高手呢？還是真的賣我爹爹的情面呢？”
　　秦龍飛思疑不定，壹面呼喚顏璧。“顏大哥，顏大哥！”的叫了幾聲，只見顏璧果然從亂草叢中爬了出來，說道：“秦兄，妳真好本領！剛才嚇死我了！”
　　秦龍飛心中冷笑，說道：“顏兄，我還未曾多謝妳呢。”顏璧壹怔道：“謝我什麽？”秦龍飛道：“多謝妳那枚石子！”突然壹抓，抓著了顏璧的手腕，和他握手。
　　握手致謝，本是普通的禮節。但秦龍飛卻是藉此試探顏璧的功夫。
　　行家壹出手，就知有沒有，秦龍飛壹覺對方內力不弱，己方的內力便即相應增加。陡然間忽覺掌心火燙，好像給燒紅的火棒截了壹下似的，不由自己的“哎唷”壹聲，連忙松手。心裏好生驚異：“他練的內功怎的如此邪門？不知是那壹派的？”
　　顏璧也是“哎唷”壹聲，踉踉蹌蹌連退數步，痛得臉上變了顏色，叫道：“秦兄，小弟有什麽地方開罪妳了，妳，妳要和我過不去呢？”
　　秦龍飛壹試之下，已經試出他的功力不及自己，只不過他那怪異的內功自己也不懂得應付。這壹次較量，可見是雙方都沒有占到便宜。看顏璧痛苦的模樣不像偽裝，秦龍飛倒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了。
　　秦龍飛笑道：“顏兄，妳的武功很不錯呀。剛才那枚石子——”
　　顏璧搓了搓手，半晌臉色恢復過來，笑道：“原來妳是特地較考我的。不錯，那枚石子是我所發。不過我可沒想那班強盜會給我嚇跑的。看來這壹次他們還是多半賣妳的情面，說到‘多謝’，是我應該向妳多謝才對。”
　　“這話倒是不假，”秦龍飛暗自想道：“他的功力還不及我，即使功夫怪異，也不是那盜魁的對手。不過，那盜魁是否賣我爹爹的情面，這就不知道了。”當下笑道：“顏兄，妳是真人不露相，要不是這麽壹試，我怎能知道妳身懷絕技。但我是好生不解，妳，妳為什麽——”
　　“騙我”二字，秦龍飛尚未出口，顏璧已是說道：“秦兄，小弟確是瞞騙了妳，而且瞞騙妳的事情，除了武功之外，還有壹樁。妳那五千多兩銀票和十多件珠寶首飾是我偷了去的。我知妳不能原諒我，咱們就此別過。將來待我有錢的時候，再托人還妳。”
　　此事早已在秦龍飛意料之中，自然不會驚異。但壹來由於還有許多別的疑團沒有解開，二來秦龍飛與他相處數日，意氣亦是甚為相投，秦龍飛從未有過壹個真正的朋友，倒是舍不得和他分手了。
　　秦龍飛追上前去，哈哈說道：“顏兄，妳別走呀，咱們彼此！”
　　顏璧怔了壹怔，停了腳步，回過頭來，說道：“什麽彼此彼此？”
　　秦龍飛笑道：“妳騙了我。我也騙了妳，實不相瞞，那些銀票都是偷來的。妳給我分給窮人，正是我想做的事呢。”
　　顏璧笑道：“原來妳也沒有和我說真話，既然如此，就算扯直了吧。”其實秦龍飛那些銀票的來歷，他是早已知道了。
　　兩人握了握手，相好如初。秦龍飛道：“顏兄，我有壹事未明，想要請教。”
　　顏璧說道：“什麽事情，不過我先要和妳講明，妳問的事情我未必可以答妳，”心裏暗暗擔憂，恐防秦龍飛查問他的身世，他雖然早已編了壹套謊話，可還沒有到說的時候。
　　秦龍飛道：“那天妳是怎樣把我的財物偷了去的、在我發現失竊之前，妳根本沒有到過我的身邊。”
　　顏璧放下了心，笑道：“是那個形貌猥瑣的強盜偷了妳的，但他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秦龍飛這才恍然大悟，說道：“原來他偷了我的，妳又偷了他的。”
　　顏璧說道：“妳和他吵架的時候，我不是過來勸架嗎，就有那時，我愉偷的下了手。”
　　秦龍飛道：“這盜魁本領非凡，妳居然能夠從他身上偷了芽西，令他毫無知覺，這等妙手空空的絕技，真是叫我佩服！”
　　顏璧笑道：“說不走他隨後就發覺了，但他卻不能說破，只好當作啞子吃黃蓮了。”
　　秦龍飛聽他解釋得“有理”，說道：“不錯，我瞧也是多半如此。”
　　顏璧說道：“實不相瞞，這夥強盜是沖著我來。”
　　秦龍飛道：“那盜魁吃這個啞巴虧，想要找妳晦氣？”
　　顏璧說道：“不僅是為了這件事情，他是我父親的朋友。”
　　秦龍飛心道：“原來他也是強盜世家。”當下問道：“這不把我弄糊塗了，既然盜魁是妳父親的朋友，阿以妳要愉他的東西，反而幫我，又何以那天妳們並不相認？”
　　顏璧說道：“我小時候他見過我，那天卻未必認識我。”
　　顏璧接著解釋道：“我自細父母雙亡，我是叔父養大的。”心裏則在道：“爹爹，妳莫怪我咒妳，要是給這小子知道妳是誰，他決不會上我的鉤。”
　　秦龍飛道：“這盜魁是什麽路道，他和妳的叔父沒有來往嗎？”
　　顏璧說道：“也曾來過幾次，我的叔叔叫他做班老大，但我可沒有出去見他，也不知他是什麽路道。”
　　秦龍飛情知他說的不盡不實，但想到：“交淺言深”這句老活，卻是不便向他盤根問底。
　　顏璧繼續說道：“至於妳問我為什麽不與他相認，那是因為我不想給他知道是我的。”
　　秦龍飛本來不想多問的，但忍不住還是問了壹句：“為什麽？”
　　顏璧說道：“我這次是瞞著叔父出來的。”
　　秦龍飛道：“啊，妳叔叔對妳不好？”
　　秦龍飛道：“妳不方便說那就不要說了。”
　　顏璧望了他壹眼，臉上忽地泛起紅暈，低聲說道：“我的身世，將來我會告訴妳的。”言下之意，當然是現在未到時機。
　　秦龍飛心裏想道：“那盜魁剛才和我說的話，不知他聽見沒有。不過，假如他們問起我的身世，我也是不能告訴他的。”想起顏璧恐怕是和自己壹樣，都有難言之隱，因此也就不以他的言辭閃爍為嫌了。
　　顏璧說道：“秦兄，妳原諒我現在還不能告訴妳嗎？”
　　秦龍飛笑道：“妳不幫忙妳的父親，反而幫我這個外人，我感激妳都來不及呢！”
　　顏璧說道：“我知道妳是‘俠盜’，怎能袖手旁觀，看妳受窘。這叫做幫理不幫親。秦兄，我自小失了父母，也沒壹個真正的朋友，能夠和妳結交，在我是看得十分重要的。即使得罪了叔叔的朋友，也算不了什麽。”
　　秦龍飛是個性情容易沖動的人，聽了這後，心裏不覺熱呼呼的，便即說道，“顏兄，若蒙不棄，我想與妳結為八拜之交。”
　　顏璧說道：“啊，妳願與我做異姓兄弟，那好極了，妳今年幾歲？”
　　秦龍飛道：“二十二歲了。”
　　顏璧說道：“我才滿十九歲，那麽妳是大哥，大哥請上坐，受我壹拜。”
　　兩人撮土為香，就在路旁結拜。顏璧臉泛紅潮，打了個哈哈，說道：“想不到今日有了壹位異姓哥哥！嘿嘿，妳是大哥，那麽妳是應該終生愛護小弟的了。”秦龍飛覺得他這話有點奇怪，笑道：“咱們既是異姓弟兄，自該有福同享，有禍同當，這還用說嗎？”
　　顏璧道：“好，說得好。我有妳這樣壹位好兄長照顧，真是問豐如之！皇天在上！有生之日，決不背盟。秦大哥，妳再受我壹拜！”
　　他平時說話都是陰聲細氣像女孩兒似的，此時卻忽地有幾分狂放的神態，秦龍飛笑道：“別多禮了，咱們走路吧。”
　　走了壹程，顏璧忽道：“大哥，要是妳將來發現我還有什麽事情瞞妳，妳能夠原諒我嗎？”
　　秦龍飛怔了壹怔，笑道：“每個人都難免有點私人的秘密，即使親如父母，未到時機，也是不願意說的。妳的秘密，什麽時候願意告訴我就什麽時候告訴我好了。或許我也有什麽秘密要待將來才能告訴妳呢。”
　　兩天之後，他們到了山海關附近的壹個小鎮，鎮上有金國的駐軍，由於是邊關附近的重地，來往的客商雖然不少，大都不敢在這鎮上留宿，因此他們很容易找到了客店。秦龍飛本來準備有官兵來盤查的，出乎他的意料，到了將近三更時分，他和顏璧各自回房睡覺之時，還是沒人跑來啰唆。
　　顏璧睡在秦龍飛的鄰房，不多壹會，便聽見他的鼾聲了，秦龍飛心想：“今天晚上，他大概不會愉偷跑出去了。”想起這位義弟的詭秘行徑，壹時間倒是難以入夢。不知不覺從新結拜的義弟想到了師兄轟天雷，“淩師兄現在恐怕早已回到了家中了吧？他對我倒是真的情逾手足，愛護我有如他的弟弟壹般，如今我也有了義弟，我應該拿他做榜樣愛護我這位義弟。唉，淩帥兄對我真好，我知道他是能夠原諒我的，可惜我是無顏再見他了。”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得隔璧壹聲尖叫！
　　秦龍飛大吃壹驚，連忙跳起，只聽得鄰房乒乒乓乓的鬧得震天價響，壹個沙啞的聲音道：“小賤人，妳，妳……”似乎因為大過氣憤，下面的話竟是說不出來，顏璧則在尖聲叫道：“大哥，快來救我！”
　　秦龍飛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但此時亦已無暇容他思索了。他只知道有人欺負顏璧，顏璧正在危險之中，叫他救命！
　　秦龍飛踢開顏璧的房門，便闖進去，只覺拳風虎虎，撲面而來，秦龍飛霍的壹個“風點頭”反手擒拿，扭他腕骨，那知觸手如鋼，竟是扳它不動。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已是呼的壹掌、斜抹過來。
　　顏璧叫道，“妳走妳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從今之後，咱們兩不相幹，請妳莫再糾纏！”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招數，似乎是虛晃壹招，便從那身旁溜過。
　　三方面的動作，差不多是同壹時間，秦龍飛用了壹招“雁落平沙”，化解那人的掌力。不料只能化解幾分，雙掌壹交，秦龍飛虎口火辣辣的作痛，竟是不由自己的退了幾步。
　　那人冷笑道：“妳倒想得臭美”剛把秦龍飛震退，便即堵註門口。秦龍飛聽得顏璧“哎唷”壹聲，也不知他是否已給那人捉住。
　　秦龍飛喝道：“放開我的義弟，否則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那人哈哈壹笑，怪叫道：“什麽？義弟？”壹個轉身，雙掌疾發，陡地道：“好小子，我要斃了妳！”
　　顏璧掙脫那人掌握，蹌蹌踉踉的退至秦龍飛身邊。秦龍飛見他已經脫險，更無顧忌。對方剛猛的掌力，已是徘山倒海踱的當胸擊來，秦龍飛霹靂似的壹聲大喝，立即也是雙掌齊出，和他硬拚。
　　掌力激蕩，發出郁雷似的聲響，那人好似皮球般的給拋了起來，轟隆壹聲，把窗口撞得稀爛，跌下去了。
　　原來秦龍飛剛才因為不明底細，未敢便下殺手，此時卻是用了他在“王府”所得的內功心法，加上了他家傳的霹靂掌功夫！
　　不過那人給他壹掌擊得飛出窗外，卻還是他始料之所不及的！
　　那人功力甚高，秦龍飛用盡全力，也只能希望稍占上風，然後在和顏璧聯手之下，令他知難而退而已。料不到自己這壹掌之力居然能夠將他拋出窗外。
　　只聽得那人叫道：“妳，妳這賊人好狠，竟、竟敢謀、謀害親——”話語斷斷續續，隨即壹聲慘叫，底下的話已是聽不見了。顯然業已斃命。
　　顏璧惶急之極，失聲叫道：“不好，咱們殺了人了！快走！快走！”
　　秦龍飛根本不知道是什麽壹回事，在這樣情形之下，失了主意，也只好慌慌忙忙的跟著顏璧逃走了。
　　他們穿窗躍出，跳上屋頂，越墻而逃。月色朦朧之下，隱約看見那個人躺在地上，地上壹灘鮮血。顏璧連連催他快逃，秦龍飛當然沒有功夫去查察那人死了沒有，他也沒有想到要去查察，不過假如他下去仔細觀察的話，當可發現那人並沒有死，那灘鮮血只不過是紅色的顏料。
　　他們掠過墻頭，便聽得客店裏人聲如沸：“鬧出人命啦！”“飛賊跑了！”“趕快報案，趕快報案！”不過片刻，只見鎮上的駐軍已是紛紛向那客店跑來，大呼小叫，要捉拿江湖大盜。
　　顏璧似乎對這小鎮的地理頗為熟悉，她走在前頭帶路，帶領秦龍飛穿過橫街小巷，不壹會，已是溜到野外，居然沒有給官兵發現。
　　顏璧笑道：“妳過那邊待壹會兒，侍我整裝以後，再和妳說。妳瞧我的衣裳都給那廝抓破了。”說話之際，已把秦龍飛帶引進樹林之中，停下腳步，站在壹條山澗的旁邊了。
　　秦龍飛心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想道，“妳真是像個女孩兒家，明知我急於知道個中原委，他卻還要慢條斯理的整裝理發，而且還不準我在旁看他。”當下走過壹邊，背向顏璧。顏璧說道，“大哥，妳走遠壹些，過那邊洗壹把臉吧。”
　　秦龍飛知他脾氣古怪，只好依他，低頭喝了幾口清涼的溪水，洗了壹把臉後，精神頓爽，突然想起那個人“臨死”的呼叫，不由得疑心大起！
　　秦龍飛心裏想道：“那人臨死之前為什麽罵他做小賤人？難道，難道——”
　　心念未已，只聽得顏璧已在叫道：“大哥，妳可以回來啦！”
　　秦龍飛回過頭來，壹看之下，登時呆了！
　　顏璧正在向他走了過來，笑盈盈的說道：“大哥，妳想不到吧？我騙了妳，妳原諒我嗎？”
　　原來站在他面前的顏璧，竟是壹個秀發披肩、長裙曳地的女子！
　　秦龍飛呆了壹呆，訥訥說道，“賢弟、妳、妳——”
　　顏璧“噗嗤”壹笑，說道：“秦大哥，從今之後，妳應該改換稱呼，叫我敞‘賢妹’了”
　　此時已是清晨時分，朝陽透過密葉繁枝，照在清溪上，泛起金色的漣漪。顏璧笑靨如花，站在溪旁，臨流照影，顯得分外動人。秦龍飛禁不住心神壹蕩，“想不到‘他’竟然是這樣美麗的少女！”過去藏在他心中的許多疑團，也登時迎刃而解了，怪不得她說話陰聲細氣，動不動就會羞得臉泛紅霞，住客店壹定要和我分開房間……唉，我真糊塗，早就應該想到她是女子了。“顏璧笑了壹笑，跟著低下了頭，輕聲說道：”秦大哥，今後我唯有依靠妳了！“秦龍飛朝她望去，只見她又是粉臉通紅。
　　秦龍飛心頭”蔔通“壹跳，說道：”賢、賢妹，妳、妳這話是什麽意思？“顏璧說道：”妳、妳剛才打死的那個人，他、他是——“秦龍飛道：”他是什麽？“
　　顏璧說道：”他是我的未婚夫！“
　　此言壹出，嚇得秦龍飛跳了起來，失聲叫道：”什麽，他是妳的丈夫！“顏璧又是噗嗤壹笑，說道：”妳別嚇成這個樣子，我沒有過門嫁給他，我就是因為不肯嫁給他，這才愉愉從家裏跑出來的。“秦龍飛定了定神，說道：”無論如何，際和他總算是有夫妻的名份，妳為什麽不早說，我、我如今失死了他，這、這怎麽辦？“顏璧嗔道：”大哥，妳就會責怪我，妳也不想，在剛才那樣危急的情形底下，我怎能與妳從容細說？“秦龍飛嘆口氣說道：”不錯也已錯了，還有什麽好說？當務之急，是咱們應當如何善後？“顏璧杏臉咳說道：”我知道妳在憂慮什麽，妳是怕打死了人，逃不了關系，是不是？好，那妳可以放心，我不會連累妳的。我就說‘他’是我打死的好了，不關妳的事！妳走吧！嗚嗚，反正我自小就是沒人疼沒人理的野丫頭，孤苦伶汀，也已慣了。“說著，說著，不覺淚珠兒壹顆顆的滴下來。
　　秦龍飛見她有如帶雨梨花，不由得起了憐惜之心，笑道：”賢、賢妹，妳忘記咱們發過的誓了。妳可先別亂發脾氣呀！“顏璧哽咽說道：”哦，妳還記得咱們發過誓言嗎？我，我只道——“秦龍飛連忙說道：”當然記得，咱們不是發過誓：有福同享，有禍同當的嗎？我能把妳丟下不管？但這究竟是怎麽壹回事情，我還未曾明白呢？“顏璧方始破涕為笑，說道：”大哥，妳對我當真這樣好嗎，那可不在我和妳結拜壹場了。妳別心急，讓我慢慢告訴妳吧。“顏璧抹幹了眼淚，跟著，把她早已編好的壹套謊話說了出來。
　　”我自小父母雙亡，叔叔把我撫養**，叔叔雖然並不疼我，我還是感激他的。但想不到他把我養大，卻是要把我當作禮物送人。嗚嗚——“眼圈兒不禁又紅了。
　　秦龍飛道：”妳莫傷心，好好的說給我聽。妳叔叔是要強迫妳嫁給妳不願意嫁的人？“顏璧說道：”我們是強盜世家，我已經告訴妳了。那個班老大和‘那個人’的父親都是我叔父的好朋友，他們常常合夥幹沒錢的營生的。在黑道上，論勢力，論輩份，‘那個人’的父親也都比我的叔叔大些、高些，我叔叔要倚仗他作靠山的。但‘那個人’人品很壞，武功雖高，行為卻像壹個‘下三濫’的小賊，呀，他的那些許多不齒於人的行為，我也不好意思說給妳聽。“秦龍飛心裏想道：”大概她的未婚夫是個**擄掠，無所不為的強盜。和‘盜亦有道’的強盜，完全不同。“於是說道：”既然他是壹個壞人，那妳不願嫁給他，也是難怪妳的。“顏璧說道：”他人品不端，長得又醜，脾氣又極暴躁，剛才際是瞧見的，他壹找著我，立即就是又打又罵，要是我當真做了他的妻子，這苦日子怎麽過？可我的叔父迫我非嫁他不可，妳說該怎麽辦？“秦龍飛對她越來越是同情，嘆口氣道：”不錯，換了我是妳，我也會出走的。“心裏則在想：”她的未婚夫如此可惡可恨，那也是死不足借了。“如此壹想，覺得自己失手殺人，非但不是罪過，反而乃是”俠士“所為了，心情登時輕松許多。
　　顏璧繼續說道：”我出走之後，叔父和“那個人”當然是要把我捉回去的。他們在黑道頗有勢力，追蹤我的人恐怕還當真不少呢。“秦龍飛恍然大悟，說道：”想來那班老大，也受了妳叔父之托追蹤妳的。怪不得妳不敢和他相認。“顏璧說道：”其實在我的長輩之中。班叔叔對我算是最好的了。我猜想那天的事情，未必瞞得過他的眼睛，可能他是為了顧全我的面子，不便在酒店裏將我難為。“秦龍飛暗自想道：”說不定那老大還誤會顏璧是和我私奔的呢，怪不得他們要借事生非，和我為難了。“顏璧接著說道：”依我猜想，班叔叔發現我的行蹤之後，便去告訴‘那個人’。讓‘那個人’對付我，他自己則置身事外。“秦龍飛笑道：”不錯。清官難斷家務事，小夫妻吵架、做叔叔的當然不便插手。“心裏想道：”幸虧那班老大昨晚沒來，否則我和顏璧給他們壹同捉去，那才難看呢。“又想：”說不定班老大認為這是‘捉奸’，理應由做丈夫的動手。但他卻沒料到顏璧的未婚夫會死在我的手裏。“顏璧嗔道：”我把妳當作哥哥，什麽事情都告訴了妳，妳卻將我取笑。“秦龍飛道：”今後妳打算怎樣？“
　　顏璧說道：”我是打算走得越遠越好。班叔叔已經盡了責，要是我猜想不錯的話，他將是置身事外，回家去了。不過我會不會再落在別人手中，卻是難料。但妳卻大可不必受我牽連，妳也可以置身事外的。“秦龍飛面色壹端，說道：”妳又忘了咱們的誓言了？“秦龍飛道：”是呀，咱們既然說過有禍同當，我焉能置身事外？妳剛才的說法，簡直是當我作外人了。“顏璧笑道：”大哥，可是妳也忘了壹件事情。“秦龍飛道：”什麽事情？“
　　顏璧道：”妳忘記了我乃是以義弟的身份和妳結拜的，但如今——“秦龍飛笑道：”如今義弟已是變成妹了。但在我看來，結拜兄弟和結拜兄妹都是壹樣。妳若是認為先後的身份不同，那咱們也大可以再來撮上為香，重新結拜。“顏璧說道：”誰要妳這樣婆婆媽媽，我要的只是妳的真心！“秦龍飛道：”那妳現在可以相信我是真心願意和妳同甘共苦了吧？“顏璧低了頭，含情脈脈的柔聲說道：”大哥，妳對我這樣好，找真不知應該如何報答妳了？“秦龍飛禁不住心神壹蕩，想道：”塞翁失馬，焉如非福。我這位義妹可要比淩師兄的那位呂姑娘還美得多，本領也是在她之上。“想到了呂玉瑤，不由得霍然壹省，心裏好生羞慚，想道：”我已經敝了壹件大大的錯事，豈能還是重蹈覆轍？我幫忙顏璧，只能因為她是我的義妹，倘若我存有別的念頭，那我豈不是又要變**品不端的小人了？“顏璧擡起頭來，嬌聲說道：”大哥，妳在想什麽？怎的妳的面也紅了？“秦龍飛道：”沒什麽。我只是在想——“
　　顏璧道：”想什麽，快告訴我！“
　　秦龍飛道：”我想妳，妳還是換回男子的裝扮好些。“顏璧笑道：”不錯，咱們雖是兄妹，也該要避男女之嫌。“秦龍飛道：”以後咱們壹路同行，我仍是把妳當作義弟看待。在店客投宿，妳也還是依照妳原來的習慣吧。“”原來的習慣“即是各自分開房間。秦龍飛不好意思直說出來，顏璧則當然是壹聽就懂了。
　　顏璧粉臉通紅，柳眉壹豎，說道：”大哥，妳把我當作什麽人了？妳以為我是壹個淫賤的女子麽？“秦龍飛連忙賠罪：”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賢妹，妳莫誤會，我只是說，那、那樣，大家方便壹些。“顏璧這才化嗔為喜，說道：”大哥，我敬佩妳是個守禮君子。我雖然不是名門閨秀，也是知書識禮的人。將來即使我要嫁人，必須也要明媒正娶。大哥，妳，妳盡可以放心，我是決不會未曾過門之前，胡招人閑話的。“低下了頭，越說聲音越小，若不勝情。
　　這幾句話，不啻已是向秦龍飛默許終身。秦龍飛又是歡喜，又是羞慚，心裏想道，”呀，她還以為我是個正人君子，豈知我，我曾經做過毫無廉恥的事情。“顏璧”噗嗤“壹笑，”大哥，妳在想些什麽？轉過身吧，我要換衣服了。“過了壹會，顏璧叫他回頭，秦龍飛笑道：”好壹個俊俏的小子，那我還是叫妳賢弟吧。我恐怕賢妹叫慣了，在有人的時候也叫了出來，那就糟了。“兩人走出樹林，大家都是有點不好意思，走了壹程，顏璧說道：”大哥，我的身世來歷都已告訴妳了，妳卻還沒有告訴我呢。“秦龍飛心裏想道：”那班老大和我說的話，不知她聽見沒有。但不管她是已經知道也好，未曾知道也好。我與她的交情今非昔比，我也不該瞞著她了。“當下秦龍飛便即笑道：”妳是強盜的女兒，我的祖先也是強盜？“顏璧說道：”是嗎？在那裏開山立寨？“
　　秦龍飛道：”在梁山泊。不過，說來也是壹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有壹百零八個好漢結為異姓兄弟，在梁山泊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號，令得朝廷的官軍和入侵中原的韃子都是聞名膽落。我的曾祖就是梁山泊壹百零八個首領之壹。“顏璧裝作大吃壹驚，說道：”原來是梁山泊好漢之後，那麽妳的曾祖想必就是綽號‘霹靂火’秦明了。“秦龍飛點了點頭，說道：”梁山不幸瓦解之後，先祖就隱居在壹個小村子教武館為生了。不過我的爹爹近年重現江湖，說起他的名字，江湖上或許也還有人知道的。“顏璧說道：”令尊大名，可是上虎下嘯？“秦龍飛道：”不錯。“顏璧笑道：”怪不得班老大那天對妳手下留情了。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也知道令尊的大名呢。秦大哥，妳為何不在家中，卻獨自壹人跑到這荒涼的邊塞之地？“秦龍飛嘆道：”壹言難盡。“顏璧怔了壹怔，說道：”難道妳也和我壹樣。是和家裏鬧翻，偷跑出來的嗎？“秦龍飛道：”這倒不是。“
　　顏璧釘註問道：”那是什麽？“
　　秦龍飛難於啟口，頗是尷尬。顏璧便笑道：”妳說過的壹句話，說得很對。每個人都有壹些或大或小的秘密，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咱們雖然是八拜之交，但妳要是不便告訴我，那也不必說了。“秦龍飛心裏想道：”將來我總是要告訴她的，但現在卻還未到時機。“當下說道：”梁山泊的後人乃是金虜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家父近年行藏泄露，深恐遭受不測之禍，是以叫家人分散。“這話倒也不是謊言，不過卻並非他獨自壹人在江湖流浪的原因。
　　顏璧說道：”有壹位綽號‘轟天雷’的少年豪傑，聽說乃是令尊弟子？“秦龍飛道：”不錯。他名叫淩鐵威，正是我的師兄。妳知道他？“顏璧心裏暗暗好笑：”我豈只知道他，我還曾經和他交過手呢。“當然他不敢把真相告訴秦龍飛，當下說道：”令師兄在江湖上闖出的萬兒當真不小，許多人都說他是後起之秀數壹數二的人物呢。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我雖然孤陋寡聞，也是曾經聽過令師兄大名的了。不過，我卻是替妳有點不值。“秦龍飛怔了壹怔，說道：”什麽不值？“
　　顏璧說道：”妳是秦家的衣缽傳人，我雖然沒有見過令師兄，但我想以妳這樣高強的武功，決不會在他之下。妳的聲名反而為他所掩，不是有點不值嗎？“若在從前，秦龍飛聽了這話，正是說到他的心窩，定然引起共嗚，免不了要發牢騷的。此時卻是正容說道：”賢妹，妳這話錯了。我這位師兄，不論人品或是武功都是遠遠在我之上，他享盛名是應該的。唉，我但願默默無聞過這壹生，沒有人知道我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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